錙銖驚魂(三)
他知道,這支簪子是她每日必戴的,沒事的時候她總會拿在手里細細摩挲,不論他讓人給她備了多少珠翠首飾,她都是將烏發簡單一綰,插上這只簪子,雖然他從來沒有過問過,但他知道此物對她的意義非比尋常。
然而現在,這只簪子被遺落了……
一時間,眼前的木簪猶如帶著倒刺的利箭深深地刺入血肉。
如果說方才他還心存一絲僥幸,那麼直至此時,當他看到這個簪子時,心底那些自欺欺人的說辭都瞬間不復存在。
繁亂的頭緒在腦海中紛至沓來,他攥緊拳頭,那樣地用力,好像那指縫里滴瀝而下的水滴是自手中攥出似的。匯聚神思,將所有的線索一點一點厘清,然後慢慢連接在一起,漸漸地,他似乎想通了整個事件的關節,雖然有些仍然模糊不清,可有些已經歷歷分明。
「漾舟,」蕭明翊的聲音仿佛透著無盡的疲憊與痛楚,「放一個錙銖會的人回去傳話,就說,如若夫人毫發無損……我同意他們的條件,但是——」頓了一下,他的語氣忽然冷得如隆冬檐間的冰柱,寒沁骨髓,「如若不然,本王必以奚浦全城作為陪葬!」
「 嚓」隨著閃電撕裂天空,又一聲炸雷劈響,四下里都是嘩嘩的水聲,天地間籠罩在一片水霧濛濛之中,遠處重重的宮殿仿佛一片瑟瑟的倒影,無數雨水順著蕭明翊的手腕灌入袖中,寒意層層漫了上來,而心,卻早已冰冷成一片。
翌日,因在大雨中站了兩個時辰而身感風寒的蕭明翊收到了錙銖會的回復,約定五天後在距羲亓邊境八百里的亓國乾塢鎮陌桑渡口會面交接,而蕭明翊除一名御手外不可攜帶任何親隨。
「殿下,萬萬不可!若去,就讓屬下易容代殿下前去!」風漾舟虎目圓睜,臉孔因焦急而漲得通紅,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蕭明翊竟然會同意如此不平等的條件,「陌桑渡口乃錙銖會勢力範圍,他們已在此經營了數十年,佔盡地利,如若動手,兵恃衛未必會有勝算,而且我們在明,敵人在暗,萬一……」
為說服蕭明翊,風漾舟列舉了諸多此行不妥之理由,隨後話鋒一轉,「屬下以為,那信字堂主萬不能放,殿下不妨想想,我們先前殺了錙銖會那麼多人,他們都一直未見動靜,可殿下一提審此人,他們就立刻行動了,可見對方的真正目的即是此人,如若放了他,我方勢必失了唯一的籌碼……」
「還有……」最後,他似乎不敢說下去了,即便在心里已無數次地懷疑過風枕石與景月。
懷疑風枕石與錙銖會撲朔迷離的關系;懷疑風枕石與景月七夕見面就已將此次行動議定;懷疑風枕石曾釋放消息給蕭明翊去追查錙銖會就是為了以該組織名義劫持顯得合情合理;懷疑此番陌桑之行就是個圈套,去,則凶多吉少,不去,則風枕石便可名正言順地把景月接回身邊……
他無法不懷疑,因為實在是太多的巧合,他甚至懷疑他們有埋藏得更深、更久的打算,卻因為景月身體的緣故,風枕石不得不提前改變計劃……
對于三年未見的大哥風枕石,他一時也難以揣摩,畢竟,人心,是這個世上最無法把握的東西,但終究,那些想法、那些話他還是咽了回去,因為以蕭明翊的敏銳,自己能想到的,他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于是斂了斂心神,轉口說道,「此番入亓,算上路程至少十天時間,殿下如今繁務纏身,若無十足之理由,君上那里恐怕……」
蕭明翊邊听邊端起藥碗慢慢喝著,過了許久,終于抬頭撩了風漾舟一眼,反問道︰「如果都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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