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故人（二）
珠纓聞聲從內間出來，見地上的女孩迅速爬起，一襲珊瑚紅緞繡團蝠雜寶銀鼠褂，看著喜氣可人，粉*女敕的小臉兒上，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珠正無懼地瞅著眾人。
珠纓不禁一怔，一抬眼便見風枕石高大的身形立于門邊，忙曲膝一福，正欲說話，卻見其身後忽地閃出風漾舟，抬手示意她噤聲，她立時會意，旋帶著一班侍女次第退出。
風漾舟順手倒曳了門扉，也退了出去。
坐在床沿上的景月不見珠纓回來，遂出聲問道︰「門外何人？」等了片刻，見無人應聲，不免詫異，又喚，「珠纓？」
冷不丁手上傳來柔女敕軟綿的觸感，景月本能地反手一抖，卻听孩子稚女敕的童音響起，「娘——」
「清歡？！」
景月震駭無比地抱起孩子，心頭又驚又喜又痛，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娘——我和爹爹終于找到你了！」听見娘親喚自已的名字，清歡哇的一聲號啕哭了出來，邊哭邊聲嘶力竭地喊，「娘——娘——」眨眼間一張小臉兒上已是淚痕狼藉。
景月忙掏出帕子，拭去清歡臉上的淚水，拍了拍孩子，將臉貼上她的臉頰，「清歡……清歡……」她口中不住地喃喃這個在夢里喚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
母女二人相擁哭了許久，清歡泣不成聲地問︰「娘……你為什麼不要我了？爹爹說你藏起來了……我不信……你就是不要我了！」
「娘……爹爹還說，是你不要他了，我不信！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是娘不要我了……」
「娘，你以後不要藏起來了……我和爹爹好想你……」
景月捂住嘴巴，死命地忍著那如決壩潰堤的淚水，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哭得涕泗橫流，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奔涌而出，一道道蜿蜒在她極度痛楚的面龐上。
風枕石在床邊看著這一幕，一時無限心酸，用力擰緊劍眉，逼退眼中的霧氣，正欲出言安慰母女倆，卻見景月茫然地望過來，「枕石？」
風枕石看著景月沒有焦點的視線，雙目不由一黯，心底驟然泛起一抹隱痛。緊挨著景月坐下來，他抬起大手，拇指劃過她的眼角，輕輕拭去淚痕，啞聲道︰「丫頭，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娘，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見爹爹發問，清歡也瞪大了眼楮學樣，「娘，我和爹爹在寨子里等你，你答應我們不走的，為什麼騙人？」
景月聞言脊背劇烈一震，臉唰地變了顏色，「什麼叫在寨子里等我？」她失聲質問道。
風枕石伸手撫上景月瘦削的肩膀，解釋道︰「那些天，我和清歡一直在羅莫沒走……」
在羅莫沒走？！怎麼會這樣……
淚水倏然如珠礫襲地，沿著腮邊滴滴滾落，浸濕了秋香地紫菊樗蒲紋的衣襟。
風枕石望著儼然淚人的景月，長長地嘆了口氣，「丫頭，你舍得離開我們，可我們……怎麼舍得你呢……」
「你這個騙子……」景月胡亂地捶打著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只覺得心里那些細小的裂口陡然間有如秋竹竿裂般，徹頭徹尾地碎裂開來。
「哭多了傷眼楮！」風枕石痛心地責怪道，「三年都沒怎麼哭過，怎麼一哭就這般凶呢？」
清歡大約從未見娘親如此失態過，一時唬得在景月懷中掙動起來，「爹爹……爹爹……」孩子有些無措地看著風枕石，本能地喊著，忽然趁景月一個大意，身子一滑，竟是落地後一路小跑，順著門縫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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