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藥帝國 第40章 落職

作者 ︰ 米蘭Lady

蕙羅大病一場,迷迷糊糊地被人從福寧殿拖回了尚服局,拋在以前和馮香積住過的小房間里。♀一連多日像被人遺忘了,無人來探視,只有香積每日照顧高熱不退的她,端茶送水,料理飲食,悄悄地為她煎藥。

臥床多日後,蕙羅漸漸恢復意識,問了香積,才知道此間發生的事︰

端王趙佶即位,請皇太後向氏垂簾听政。皇太後推辭說長君聰明,不須如此,趙佶堅持,皇太後「勉強答應」,垂簾听政。

皇太後主動提出,追封今上生母陳貴儀為皇太妃。

皇太後以「侍疾無狀」為由懲罰先帝身邊眾女官、宮人︰正七品司闈、司正、司贊分別降為正八品掌闈、從七品典正和典贊;才人韓錦兒降為無品階的紅霞帔,並將被送去為先帝守陵……

「奇怪的是,在先帝生前就因侍疾無狀被太妃責罵的崔小霓反倒什麼事都沒有,還到太後宮里去做事了。」香積不解地搖頭。

蕙羅心下有些明白此中原委,但沒接香積的話,只是問她︰「我呢?是不是也要去守陵?」

「還好,太後原有此意,但楊先生極力勸她,說你並未為先帝侍寢,且香道有過人之處,留在宮中還有用。听說官家……就是十大王……也幫著說了幾句好話,太後才同意留下你,」香積說到這里看看蕙羅,放低了聲音,「但削去你從七品典飾之職,命仍舊回尚服局做無品階的內人。」

蕙羅點點頭。這個結果已經比她預料的要仁慈多了。醒來後她陸續想明白了之前的事,知道自己那一夜被卷入了宮廷政變的暗流中,如今她倒是很詫異,為何他們沒取自己性命。

她很快想起自己被禁閉那一夜的同伴︰「簡王呢?他可還平安?」

「他很好呀,」香積答,「官家進封簡王為蔡王,食邑俸祿都有增加。♀還進封莘王為衛王,睦王為定王。大家都稱贊官家仁愛友悌,堪為萬民表率。」

「不過,蔡王在先帝小斂那天哭得真傷心。」香積嘆嘆氣,「其他幾位大王眼淚都沒怎麼掉,官家走到蔡王面前,又是執手又是拍肩地和他相對慟哭。但官家雖然哭,卻還是有節制,會注意儀態,蔡王就完全哭得像個孩子,最後撥開官家的手,伏在先帝身邊久久不肯離去。」

還有太清樓的事,不知外間如何議論……蕙羅躊躇許久,還是未問出口,而香積也完全沒提。蕙羅恢復正常工作後留意觀察,卻也未曾听到任何風聲,想是那一夜的事有人遮掩,並未流傳開來。何況蕙羅下樓時面目遮擋嚴實,大內中看見她那日形狀的,也就楊日言與帶去的幾個心月復內臣,尚服局內人一無所知。

自己私下拜祭趙煦那一天,蕙羅也哭得像個孩子。

那日她悄悄攜了茶酒、幾炷香及趙煦用過的香品,來到人煙罕至的蜂場,點了香朝趙煦靈柩所在的方向跪拜。他與自己說過的話好似一句句隨風吹來:

「伺候我這樣的人,很髒罷?」

「你們司飾內人都極愛潔淨,那我就偏要惡心你。」

「被你這樣的丑姑娘嫌棄,才更令人郁悶。」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我卻很難擁有一位真正的朋友。」

「但過幾年,你散發的或許就不僅僅是安息香的味道了。那時,你會是什麼樣的呢?」

……

可惜,他真的看不到了。未料那晚論香,竟然于此永訣。

蕙羅大悲,一壁奠茶酒一壁掩面慟哭,哀不自禁,伏拜于地。

良久,忽听人在身後說︰「好了,收聲罷,再哭會有人來。」

蕙羅回顧,趙似出現在她迷蒙淚眼漣漪後,面龐消瘦,頗為憔悴,但目光鎮靜,已無哀戚之色。

蕙羅稍抑悲聲,但仍忍不住地抽泣。

趙似走到她身邊,亦朝她設下的香案叩首伏拜,然後起身對她說︰「哭過之後,把眼淚擦干,別讓人看出你是真的悲傷。否則,你也許會被送去守陵。」

「這有何妨?」蕙羅嗚咽,心道︰不過是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罷了。

「懷念一個人有很多方式,放在心里即可,不必去守著他的墳墓。」趙似目光投向她身後的殘雪荒草,「何況,他們只是想把守陵人慢慢埋葬。」

蕙羅悚然一驚,養母獨守青燈的身影重現于心。細細品味趙似的話,回憶起出現在永裕陵時幼年的他,不由暗想,他那時小小年紀,見到陳娘子便已明白了這道理了罷?當時只道他冷漠,未曾想他是在用明淨的眼楮觀察這世間萬象。

這一語似揭開了往昔夜幕的一角,符合蕙羅心底隱約的猜測,但其中深邃漆黑,令人望而卻步,她一時又不敢探尋深究。

「宮里不適合你,別忘記你的香藥鋪。」趙似又道。

蕙羅黯然苦笑,然後想起問他︰「大王怎麼又到這里來了?」

趙似居然略顯局促,想了想才回答︰「這里人少,我沒事會常來走走。」

蕙羅被免職,接替她出任典飾的是個她意料之外的人——原福寧殿的內人周嫵兒。

豈止蕙羅,所有尚服局的內人都覺得驚訝,議論紛紛,說周嫵兒並非尚服局出身,只是隨蕙羅在福寧殿學了幾天香道,竟然就能忽然被擢升為從七品典飾,位在眾多學藝多年的香道內人之上。

「是太後的旨意。」林司飾私下告訴蕙羅等人,「想必是做過什麼討太後歡心的事。我們也不必多問,事已至此,就協助她做好職事罷。」

蕙羅倒是有幾分明白了。趙煦命她去聖瑞宮召趙似時,周嫵兒在寢閣外的耳房內薰衣,想是听到動靜,走到窗邊偷听到自己與趙煦的對話,隨即把信息傳遞給太後的人,導致了太清樓之事。

但她原本不是戀慕趙似的麼?想來大概是趙似說不希望龍腦被她糟蹋了,她懷恨在心,所以轉投對她和顏悅色的趙佶陣營。蕙羅想起趙似,心下又是一陣嘆息︰他果然本性純良,卻太過耿介,每每刺傷人而不自知,以致先帝身邊人大多都被趙佶籠絡了去。

其實自己,也差點罷?按理說趙佶是媽媽的兒子,自己也曾為他所吸引,戀慕過他,甚至到如今仍不能坦然面對。卻為何他做了皇帝,自己竟有些失落?

這個念頭令她羞惱不已,又頗有幾分感傷。他慣于隱藏在夜色中行事,無論是政事還是情事,應該是討厭他這點罷……蕙羅捶捶頭,阻止自己再想。

典飾在尚服局地位僅次于尚服和司飾,有支配無品階內人的權利。周嫵兒顯然對蕙羅大有敵意,讓她做大量搬運、灑掃、洗刷、研磨香藥這種初級內人做的體力活,有時又故意折騰她,讓她頻頻往返于內藏庫和尚服局之間取香藥,每次只取一種,取來又說不對,讓她再跑一次。幾次三番,頗引尚服局內人側目,私下議論大都為蕙羅抱不平。蕙羅心知必是當初在福寧殿頗受皇帝眷顧,趙佶趙似都對自己友好,難免令周嫵兒嫉妒。眼下她做典飾,自己若與她爭執易生事端,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默默承受她的刁難。

一日,周嫵兒竟把趙佶的衣裳交給蕙羅,黑著臉道︰「夜間仔細把這些衣裳薰好,我平旦時來取。」蕙羅答應,周嫵兒想想,又語含威脅道︰「務必做好,且不得告訴別人這事是你做的。稱若有差池必受重罰!」

蕙羅詫異︰周嫵兒一向注意在皇帝親王面前表現,如今為皇帝薰衣這種榮耀且親近之事竟不親為,卻為何會讓自己來做?

後來還是香積打听到原因︰「她那幾下子香道功夫原上不了台面,如今的官家卻是此中行家,兩天就看出她技藝不行,薰衣香味不正,準備換人。周嫵兒辯解說是香藥成色不好,苦求官家寬限兩天,若再不好便自己請辭。然後,她就來找你了。」香積笑道,「若我說呢,你不如故意別把官家的衣裳薰好,就讓她受罰請辭,豈不大快人心?」

蕙羅含笑擺首︰「這招陰損,萬萬不能做。」

蕙羅還是遵命認真薰衣,每晚薰好後交給周嫵兒帶走。過了數日,周嫵兒心情大好,帶來飲食果子若干,請尚服局內人品嘗,說是官家賞賜的,另分了些錢給幾個主要助手,唯獨不給蕙羅。

香積不忿,與幾位內人議論此事,說官家衣裳是蕙羅薰的,蕙羅的功勞全被周嫵兒佔去了,她竟還這樣刻薄對待蕙羅。偏有人傳給周嫵兒听,周嫵兒大怒,沖來找香積,劈頭劈面地扇了她幾個耳光,讓兩個僕婦棒責香積,再命她跪地面壁思過,威脅她再敢胡說薰衣之事就請太後逐她去守陵。

那日蕙羅又奉命去內藏庫取香藥,回來時見香積面頰紅腫,背上腿上皆是青紫傷痕,頓時心酸落淚,抱起香積問原因。香積哭訴,道︰「周嫵兒心狠手辣,將你我害成這樣,若再縱容,不知她以後還會做出何等禍害人的事。只是她是太後的人,就算有人揭發她讓你薰衣以爭功之事,恐怕太後也不以為然,不會動她。」

蕙羅額首的。她能奈何?",將香積和自己的眼淚都拭干,道︰,,」偷來的終究是偷來的,變不成她我的東西,若要收回,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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