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 第七章 隻果

作者 ︰ 月在中天

翌日,葉青桐的手腕已半好,只微有紅腫。橘絡一早便要出去尋藥,葉青桐攔住了她。

「手腕的傷怎麼恢復得這樣快?」橘絡握住青桐的手,輕輕聞了聞右手腕,道︰「咦,你哪里來的藥?」

青桐隨口道︰「哦,昨晚回來沒什麼睡意,後來出去走了走,踫見葉青檀,他就把藥送我了。我回來就抹了點,冰冰涼涼很清香的感覺,好舒服。」

「二公子真是仁善。」她說著讓青桐把藥瓶拿出來,捏著這小巧玲瓏的青瓷瓶子,橘絡若有所思道︰「這藥價值不菲,藥效奇佳,今天應該不疼了吧?」

青桐看著她專注的神態,笑道︰「嗯,好多了。」

「來,我再給你上些藥。」橘絡說著動起手來。

青桐見她一本正經的神色,心中溫暖,說道︰「橘絡,你對我真好。我都離不開你了呢!更舍不得把你嫁出去讓別人享福。」

橘絡邊抹藥邊說︰「我不對你好點兒,還能有誰對你好。你離不開我就永遠不要趕我走就是,舍不得把我嫁出去就不要隨便把我嫁出去就是。」

青桐喃喃道︰「永遠……永遠是多遠?」橘絡一愣。

永遠,不過是人們的一個空頭承諾,他們喜歡用這個詞增加自己說話的底氣,他們試圖讓听者信服,但很少有人能把它當成不可違背的承諾去堅守,即便有人堅定地想要兌現承諾,終會因為各種各樣不可預料、難以抗衡的因素而宣告失敗。

橘絡想,永遠,很遠……

青桐見橘絡陷入沉默,便想活躍活躍這稍顯沉悶的氣氛,她輕松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隨隨便便就把你嫁給哪個阿貓阿狗,讓你去吃苦受累。當然,也不會自私地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你物色一個如意郎君。」

橘絡瞥她一眼重復道︰「幫我物色一個如意郎君?」她剛想說,還是趕緊替你自己物色一個好夫婿吧,青桐便急急「哦」了一聲道︰「若是我力所能及,三個五個應該也是不成問題的!」

橘絡氣急輕捏了一下她的傷處,她夸張地「哎呀哎呀」叫起來︰「我錯了,好橘絡,饒了我吧!」

橘絡說︰「青桐姐,你都快雙十年華了,相爺卻遲遲不給你尋婆家。」

葉青桐不在意道︰「他怕是早已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了。這樣也好,我可不想就這樣隨便被嫁掉。」

橘絡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你腦子里成天在想些什麼?終身大事怎麼毫不在意?」

青桐道︰「首先,這不是我在意就能解決的問題。其次,人各有志,你不能勉強我非得思嫁心切。」青桐循循善誘︰「再次,你也不想見我輕易就被嫁給張三李四王二麻子吧,那樣我下半生就被三從四德禮義倫常約束,整天與這夫人那夫人勾心斗角爭風吃醋,那簡直生不如死啊!」

橘絡慢慢道︰「說得這麼嚴重……那你到底在意什麼?」

這問題好比曾經總有人問「你的理想是什麼」,葉青桐也許會隨便扯幾個職業名稱來應付。而今,她竟被問住,沉默片刻道︰「現在還沒想出來,等哪天一不小心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葉青桐忽又問橘絡︰「你呢?你在意些什麼,或者說,你這輩子有什麼願望?」

橘絡道︰「我能有什麼願望,無非就是在相府做好分內之事,安安穩穩度過這輩子。」

話雖如此說,但青桐這一問,橘絡听後,心中卻是黯然、迷茫。

她必須要竭力完成主子所命,打探和監視這丞相府便是她目前的任務。至于青桐所說這輩子的願望,她從不敢有所奢望與幻想,這種身份的人,任務一旦稍有差池,不是被敵手殺害就是被主子舍棄。

她一直以來想要達到的目的,便是做主子的得力下屬,受主人器重與賞識。事實上,她也的確是主子的得力干將。陽光明媚,惠風和暢。東籬園里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信步閑逛,他時而皺眉,時而展顏,幾個侍從恭敬地立在一邊,侍女正端來幾盤新鮮的水果放在古樸的石桌上。

葉青蕪恰好抬頭,見葉青桐帶著橘絡經過,忙喚道︰「葉青桐,葉青桐!」

青桐停步轉頭看他,見他老成的樣子立在那兒叫她,有些想笑。她等他開口,半晌不見他再說什麼,打算繼續往前走,剛跨出一步,他又喊︰「五姐留步!」

青桐說︰「七弟喚我何事?」

葉青蕪說︰「請五姐進來說話!」

葉青桐想了一想,仰頭看了看,東籬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難道這是一座菊園?修葺得這樣氣派雅致。

她進了園子,果然不出所料,這里植了滿院的菊花,有的業已綻放,有的正含苞欲放,有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微風吹過,淡淡的清香襲來,葉青桐吸了吸鼻子,道︰「不知七弟請我進來有何話說?」

葉青蕪踱步上前,道︰「青梅姐姐讓我多多向五姐請教,此刻,我正想請教,五姐所說只有我想不到的,沒有你做不到的,那些到底是什麼呢?」

青桐見這孩子滿臉質疑和一絲嚴肅認真的神情,心道,你還真是不依不饒,這是真心好奇呢還是存心找我茬呢!

她慢慢走到石桌旁,看著這些新鮮的水果,覺得有些渴了,便說︰「七弟啊,先生沒教過你,請教別人的時候要擺出一副恭恭敬敬誠惶誠恐的樣子嗎?」

「沒有!」

青桐作勢要走,說︰「看來我還沒有足夠的資質能替七弟解惑,我還是回去好好念書多長點見識再來吧!」

「葉青桐!」葉青蕪叫住她,終是咬了咬牙道︰「五姐,請坐。」

葉青桐見他不服氣的樣子,心中感嘆,明明是個孩子,卻偏要擺出這樣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哎,也許相府公子原本就是這樣早熟。

她移步坐在石凳上,理了理裙擺,依舊沒有開口。

青桐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看了看盤子里的水果,又看了看葉青蕪,那意思很是明顯,連候在一旁服侍的人也明曉。

葉青蕪有些薄怒,他忍了忍,就近拿了一個隻果地給她,說︰「五姐,吃隻果。」

葉青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想要再教導教導這個七弟。她接了隻果道︰「你總不能讓我就這樣邊啃邊告訴你吧。」沒等葉青蕪開口,她繼續道︰「我需要一把刀,把隻果切著吃。」

葉青蕪喚來侍從去取刀,他正要示意一旁的侍從幫青桐切隻果,青桐說︰「行了,把刀給我自己來吧!」

接過刀子,青桐看了看葉青蕪,笑問︰「要不,你替我切?」

葉青蕪拉過一個侍從說︰「你去切隻果。」

青桐說︰「對你來說,舉手之勞的事,何必假手于人?」

葉青蕪硬生生道︰「連母親都沒有讓我替她切過隻果,五姐你又憑什麼讓我替你切?」

青桐平靜地說道︰「首先,你母親沒讓你切隻果給她吃,你這個做兒子的不應當主動切隻果孝敬她嗎?其次,既然是你自己說要請教我,那切個隻果又算什麼?大丈夫能伸能屈,你這就受不了了,那將來還能忍受得了什麼?」

葉青蕪無言以對,拿了一個隻果,接過刀,很是瞪了瞪青桐,從隻果蒂處將它切作兩半。

青桐笑了笑說︰「當心手,你跟這不通人性之物撒氣有什麼用?」

葉青蕪拿起其中的半個,繼續切成幾個月牙狀隻果塊,說︰「這下可以了吧?你可以說正事了。」

葉青桐拈起一小塊,有模有樣地在眼前晃了晃,道︰「別急,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一片赤誠之心。看不出你手還挺巧,切了個月牙出來。」

她咬了一口嘗了嘗說︰「嗯,真甜。」又拿起一塊遞給橘絡,橘絡擺了擺手,她只好放回去,向少年說︰「你也吃,不錯的隻果。」

青桐故作惋惜道︰「只是,可惜你切出來的是個月牙,若是切個幾朵花兒出來,一定更妙。」

「你在刁難我嗎?隻果不都是這麼切的麼,怎麼能切出花來?」葉青蕪氣急道。

青桐站起來,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想不到的事而我能做得到的事嗎?今天就教給你一件。」

她從石桌上撿起刀,拿起隻果,將其側立,一刀切下。

一個隻果擺在桌上,按照慣常思維,都是一刀縱切,而鮮有人想得到用刀橫切隻果,橫切面便是一個五角星的圖案。同一個問題,用不同的視角看,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她兩手各握半只隻果,舉到葉青蕪眼前說道︰「仔細瞧,這是什麼?」

葉青蕪睜大雙眼奇道︰「這……果真像花兒。」俊俏有趣的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橘絡見青桐笑逐顏開,那少年驚奇微楞,心中暗道有趣。

葉青蕪回過神來,蠻橫道︰「哼,雕蟲小技而已。」

青桐也不惱,道︰「是雕蟲小技又怎麼樣,你會嗎?不如你展示一下?」

葉青蕪冷哼,並不言語。

青桐語重心長道︰「七弟呀,別看把這縱切改成了橫切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很多時候,你看待一個人一件事也是同樣的道理。多換換角度想問題,會有出人意料的感觸和收獲。」

說罷,拾起石桌上半個隻果,打算邊吃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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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更新的今天補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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