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 第十章 相求

作者 ︰ 月在中天

青桐看著天兒吃得很香的樣子,同情心漸漸泛濫成災。她暗自盤算,應該如何幫助他。她自己並非像葉青鳶那樣身份尊貴,做什麼事還能有慈母偏袒,有親厚的兄長掩護,她沒有能力隨便就帶回去一個不明身份的少年當侍從。再說,如果幫助天兒做一個侍從,反而剝奪了他的自由與其他可能的前途。

突然,她想到了齊慕璟。

青桐一眼不眨地看著天兒道︰「天兒,你有什麼夢想?不要告訴我,你這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乞兒,不敢有所奢望。」

她不等天兒回答,便繼續道︰「一個人一無所有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一切以後,連夢想也不敢再有。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放棄希望。」

天兒放下碗筷,明亮的眼楮看著青桐眨也不眨。他說︰「我想像三皇子一樣,上陣殺敵,開疆拓土。」

青桐笑著模了模少年的頭,眨著眼道︰「等我們看完老趙頭,再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哦!」

橘絡用疑問的眼神看她,見她俏皮地笑,隨即了然。

三人離開了百味樓,葉青桐先是給天兒換了身行頭,又去藥房抓了些藥材,去了城頭破廟給老趙頭送藥,青桐向老趙頭解釋了一番事情的來由,又安慰他說是要盡力試一試,看能否幫助天兒尋一個差事,擺月兌年少行乞的生活,樸實的老趙頭感激涕零。

費了一番周折,終于來到了三皇子府門口,此時已近黃昏。少年仰頭看著這高高的門楣、匾額和院牆,呆立不動。她拍了拍少年的肩,鼓勵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三人在府門外等候期間,見幾個威儀的官員魚貫而出,為首的官員正是監察御史韓敬,他打量了三人一番,便乘轎離去。

劉管家進去稟告,道是相府葉青桐拜訪。齊慕璟疑惑道︰「劉叔可知所為何事?」劉管家恭敬地說︰「那女子並未多說,只是領著一名女子和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求見。」齊慕璟淡淡道︰「請他們進來吧。」

三皇子府因常年征戰在外,這府院並不像丞相府里那樣熱鬧,往來之人稀少,更顯幽靜。府中結構布局古樸簡單,雖不如葉家亭台樓閣精妙雅致,卻也給人另一番厚重之感,許是因為主人將軍身份的原因。

青桐三人隨劉管家來至堂上。她當先恭維道︰「听聞三皇子治軍嚴謹,行軍有方,能征慣戰,縱橫沙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威風八面,氣吞四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青桐與這小兄弟仰慕之極,我們對您的景仰,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堂上之人皆暗嘆,有的想,這女子能說會道、舌燦蓮花,有的想,這女子果真是溜須拍馬的一把好手。

齊慕璟輕笑道︰「不知五小姐有何見教?」

青桐道︰「這次拜訪殿下,是有一事相求。」說著,把天兒推上前道︰「不知三皇子殿下能否將這孩子收入麾下,讓他在你軍中磨煉磨煉。」

齊慕璟眉頭微皺,看著少年靜立不語。

天兒見狀,忽地跪下道︰「我原是乞兒,今日得青桐姐姐相助與指點,現在名叫秋天,字白露。我想參軍報國,做一員勇將,姐姐告訴我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像三皇子您一樣,征戰沙場,報效大齊。懇請三皇子殿下收下天兒。」

齊慕璟道︰「起來說話。」

天兒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青桐將他扶起。

齊慕璟緊緊盯著少年的雙眸,沉默半晌,青桐忍不住問道︰「不知三皇子殿下是否有難處,或是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若是愛莫能助,我們也不敢強人所難。」

齊慕璟看了看青桐,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知五小姐何以這樣認為?」

青桐淺笑道︰「不是我這樣認為,而是從別處听來的,話雖如此,可我認為,不論是否想當將軍,每一個士兵都是好士兵,因為他們都在拿生命保家衛國。」

齊慕璟點點頭,問少年︰「秋白露,你已經下定決心要入我軍中了嗎?」

「是!下定決心了!」

「不論軍旅生涯如何艱苦,你都能堅持到底嗎?」

「能!堅持到死!」

「好,那我收下你,從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府中待命。」

「謝殿下!」

齊慕璟喚來身旁近侍,讓他帶天兒下去安頓。少年臨走前回頭看葉青桐,她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豎起大拇指,他亦露出年少清俊的笑顏。末了,她向他揮揮手,他轉身離去,沒再回頭。

他不知道,這一別,竟是經年,再見她時,他已是軍功榮耀威名赫赫的將軍,而她,已不再是如今時今日這般活潑無憂的葉青桐。

葉青桐掩不住滿面喜色,向齊慕璟抱拳道︰「青桐多謝三皇子!殿下此番恩情,真是無以為報!」

齊慕璟道︰「五小姐言重了,我看這孩子也是可塑之才,入我軍中磨礪一番也好。」

說罷二人走出堂外,踱步至一片竹林。黃昏的秋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有如一曲清靈的吟唱,能夠撫慰人心的不安與躁動。

葉青桐見齊慕璟不語,便開口打破沉默道︰「這片竹林真不錯,殿下也是個雅人。」

「哦?何以見得?」齊慕璟揚眉道。

「有人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凌雲勁竹真君子,這君子有虛心抱節、堅韌不屈之風骨,況且若拋開這些不談,單只論其秀美清麗,宜煙宜雨又宜風,簡直是這園子里天字第一號值得欣賞之物。」她說完停了停,微微俏皮道︰「這些足以表明殿下是個雅人了!」

齊慕璟看著葉青桐的側臉,听她用這柔和平靜的語調侃侃而談,嘴角上揚道︰「五小姐似是很會夸贊別人。」

青桐移開始終放在竹林上的目光,看向他道︰「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嘛,多夸贊夸贊別人總是好的。」

齊慕璟仿佛有意難為她,道︰「可是你不怕別人會名不副實而你言過其實,甚而讓人覺得你這有夸大其詞和阿諛奉承之嫌?」

青桐狡黠一笑道︰「是否言過其實,那就得看听我良言之人的定力、自知之明以及分辯取舍之能了!至于別人是不是以為我阿諛奉承、曲意逢迎,那我就管不了那許多了,總不能因為怕別人想的太多,我就緘口不語吧。」

齊慕璟也笑道︰「五小姐真是特別。我若早些認識你,或許能听到更多良言,數九寒冬想必都是極為暖和的。」

青桐只立在那兒笑,卻不說什麼,心想,若你早些認識真正的葉青桐,那可就不好說了。

齊慕璟見這簡裝素顏女子站在竹林前淺笑不語,耳邊秋風伴著竹子的淺唱低吟,不知哪一根心弦被悄然撥動,他忽然覺得,若是時間就這樣停下來,眼前這番景象一直保留在面前,那該多好。

他並非不懂風月之人,只是不輕言風月罷了。他見過國色天香的美人,而葉青桐只算得上中人之姿,除了一雙靈動有神的雙眸,容色毫無讓人驚艷之處,但他以往似乎從沒有此時此刻這種心境,他想,或許是自己孤寂太久了的緣故,又或許是此時這竹林閑話的清幽雅趣讓人心情暢快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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