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 第十二章 舊識(二)

作者 ︰ 月在中天

來到雅閣,葉青桐見屋內裝飾典雅,意韻清幽,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茶香,和樓下檔次簡直大相徑庭。

青桐見主人座上是一個紫色衣袍的男子,華貴之氣絲毫不弱于司徒玨,最惹人注意的還是那一張略帶陰柔的絕美面孔,是的,她想到的第一個字便是美,一個男人竟也能用這個字來形容,並且相得益彰。

微楞片刻,她看見主人左手邊的人,那不正是上次和司徒玨一道的客人麼,看司徒玨對他禮遇有加的樣子,必定是皇親國戚,而且身份不低。他超凡月兌俗中帶著一絲傲氣,一絲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主人首先開口道︰「上次未能當面感謝姑娘贈我天然居妙聯,甚為遺憾,今日總算得此良機向姑娘致謝。在下是這茶樓主人孟九思,不知姑娘芳名?」

青桐想,你這怕是明知故問吧,我還真不信你們會都不知道我是誰,她直言道︰「孟樓主客氣了。我叫葉青桐,青桐樹的青桐。」橘絡拉了拉她的衣角,她安撫地看了看她。

司徒玨道︰「莫不是丞相府五小姐?」

青桐看他好笑道︰「正是,司徒公子,恐怕咱們還是親戚呢。真沒想到我還能有你這樣武藝高強的親戚。」

司徒玨尷尬道︰「司徒玨……見過五姨娘。」

青桐爽朗道︰「我只听過官大一級壓死人,不曾想這輩分也是一樣,我看你還長我幾歲,再說這五姨娘听起來怪怪的,都把我叫老了,你還是直呼我名字吧。」

司徒玨笑道︰「是,青桐,听聞方才樓下眾人在談論雞和雞蛋,玨想請教,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

青桐遺憾道︰「我也不知,我想,恐怕那養雞的人和生蛋的雞都不知道。」說完看了看齊叔岩,問道︰「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齊叔岩盯著她的眼楮道︰「我們見過,葉姑娘當真不記得了嗎?」

青桐微微疑惑,心下涌出一絲不安,假若這人和自己很熟,那就不妙了,可是真正的葉青桐怎麼會認識這個人,不管怎樣,一口咬定不認識就行了,祈禱他們還是不要太熟的好。她干笑道︰「確實見過,前日我們還同行去的百味樓。」

司徒玨道︰「這是我小舅,當今昭王爺。」

青桐心中咯 一聲,這身份也太有沖擊力了些,她行禮道︰「青桐有眼不識泰山,見過王爺,還請王爺見諒。」

齊叔岩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

孟九思心中也是疑惑,雖說前日他們見過,可听齊叔岩那句話和那探究的神色,絕非是指前日之事,莫非這二人曾有過交集?可這葉青桐似是全然不識齊叔岩。他讓侍立一旁的女子給青桐倒茶,道︰「葉姑娘請喝茶。」

青桐心中還在困惑齊叔岩所說見過一事,木然地端起剛沏好的茶慢慢放到嘴邊,不管是不是見過,她死不認賬就是,她才不想被真正的葉青桐的曾經所束縛,心下決然,仰頭喝了一口茶,燙得厲害,一時間,面色窘迫,她差點要噴出來,可這麼多人,果真噴茶,那得多尷尬,電光石火之間作出決定,她迅速皺眉把茶吞了下去。

眾人見她面色異樣,連近旁的侍女也掩嘴輕笑。

孟九思道︰「難道這茶不合葉姑娘的意?」

青桐見狀,扯了扯嘴角道︰「不不,主人的茶絕對是好茶,而且不是茶不合我意,是我這喝茶的人不合茶的意。」

司徒玨好奇道︰「此話怎講?這茶也通人性?」

橘絡已然想到出門前兩人關于品茶的那些話,心想,這青桐恐怕又是一番歪理邪說。

青桐清了清嗓子道︰「茶通不通人性,那得問茶。我的意思是,我不懂得品茶、賞茶,主人好茶相賜,我這俗人只怕會浪費好茶,辜負主人美意。」

孟九思道︰「既然葉姑娘不懂品茶,又怎知是好茶?」

「世人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尊神之意顯而易見,可又有多少人是真真切切見過神靈的?沒親眼見過神,並不妨礙尊神信神。同樣的,不懂品茶,並不妨礙我知曉它是好茶。」青桐對答如流。

司徒玨哈哈一笑,眉宇舒暢,像是無比開懷。齊叔岩專注地看著她,抿了抿唇。

孟九思似笑非笑道︰「葉姑娘很會做比喻。不知丞相與太後若是知道你拿衛氏舊事、雞和雞蛋之事與葉家相提並論,他們會作何反應?」

青桐心想,跟你沒仇,怎麼句句問題都如此犀利,她不知道,孟九思說話原本就是這樣,完全不是面上那一副柔和絕美的樣子。她眼珠微轉,討好笑道︰「我豈敢妄自揣度他們的心思。」說著看了一眼齊叔岩和司徒玨,端起茶淺嘗輒止,以作掩飾。

孟九思戲謔笑道︰「葉姑娘敢在茶樓里議論丞相太後,卻不敢揣度別人心思。」

青桐放下茶道︰「是的,別說太後丞相,就是在座各位的心思,我也不敢輕易揣度。俗話說人心隔肚皮,俗話又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上人心是最難以琢磨的東西,我若還要去迎難而上、妄加猜測,豈非自找沒趣。」

齊叔岩接道︰「不錯,這世上最難以琢磨的,確是人心。」

青桐朝他友好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孟九思道︰「葉姑娘這樣的女英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榮幸榮幸。」

青桐玩笑道︰「孟樓主這樣接連詢問和挑戰女英雄的主人,我也是頭一見到,受教受教。」

司徒玨啞然失笑,這孟九思今日是遇見對手了。孟九思微眯著眼打量她,但笑不語,這女子容貌看似平淡無奇,口齒卻伶俐得緊。不過,他仍是對齊叔岩之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感興趣。眾人辭別孟九思,離開天然居茶樓後,青桐橘絡與司徒玨、齊叔岩一行人信步走在皇都街巷中,司徒玨問道︰「青桐常來這天然居飲茶嗎?」

青桐道︰「不,來的次數屈指可數。飲茶在其次,主要是這天然居雅俗共賞,還能听見齊都各種傳聞趣事。」

齊叔岩道︰「葉姑娘喜歡听奇聞逸事嗎?本王有一件事,恰好也需要姑娘替我們解惑,不如去本王府中听一听。」

青桐暗道糟了,他難道打定主意要和她「攤牌相認」?該如何應對呢,她面露遲疑,靜立不語。

司徒玨心中了然,王爺看來要重提舊事了,他也十分好奇,便附和道︰「我也想听一听這件奇聞逸事,青桐隨我們一道吧。」

葉青桐想,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再說她對葉青桐的過去一點兒也不好奇那是假的,不如就走一回,她客氣而又諂笑道︰「承蒙王爺關照,我若狗坐轎子——不識抬舉,那就說不過去了。」

齊叔岩皺眉,微微鄙棄她那樣的神情語態,他簡直要懷疑這女子與十一個月前的葉青桐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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