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瑜離開夏侯焰所在屋子後,屋里的其他人也正在為夏侯焰的醫治在爭論。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這時杜老太醫已經借故離開了屋子,雖然夏侯家不是不會放他離開將軍府,但有了聶一脈將這份沉重的壓力接過去了,他總算是放下了一顆高懸的心,可以暫且安心去好好休息一番了。杜老太醫到底上了年紀,他有接連好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先前因為一直擔心夏侯焰的病情,到還不太覺得。只是這一放松下來,異常的疲勞頓時侵襲而來,讓已經年老體衰的很是些吃不清了。
待杜老太醫離開,屋里只剩下自家幾個人之後,陳夫人憂心的對老國公道︰「公公,聶神他並無把握,他自己也說了他上一個中毒不還不如焰兒深的病人他並沒有救下來。他所謂的醫治根據也只不過是他自己的妄自推測,並無成功的先例。听他那些話的意思,分明是要用焰兒要做實踐,這樣的做法,讓媳婦將焰兒交給他來醫治,實在難以讓人放心。」
「不將焰兒交給他試試,又能如何?」老國公十分疲憊的道︰「只有他才認識這種毒。這種毒既是出自西涼,又有如此那般的來歷,想必再想找一個能夠認出這種毒的大夫都是件極難的事,更毋論加以醫治了。」
「可是……」
陳夫人還是難以放心,想要再勸說什麼,卻被老國公抬手給打斷了後面想要說的話︰「老夫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你也听到了,焰兒中毒已深,哪怕有好參吊命。如果將毒解了,依然還是支持不了多少時候。又哪來的時間,來讓你能夠找到能夠救命的大夫?遠處求之不及的尚且不說去它,至少在南疆地界上難道還有比杜老太醫和聶神醫醫術更高,見識更廣博的大夫?其實目前除了相信聶神醫之外。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陳夫人听到老國公這幾句話臉上頓時再無言以對。她的確是有心思想要另效仿當年璟瑜那場大病的情況,為兒子尋訪更多名醫來診治。她心里甚至不無埋怨,埋怨丈夫和公公只顧所謂的大局,對外隱瞞了長子已經從西北月兌身回到了潼澗這個情況,以至于為兒子尋找個治病的大夫,也只能這麼遮遮掩掩的。哪怕她現在已經知道兒子所中的這毒一般的大夫也未必有用,但心里卻始終有個心結。
到是一旁同樣不大贊同的夏侯炯心里有不同的想法,只不過礙于母親和大嫂在不便明言。老國公人老成精,看到夏侯炯臉上那毫不掩飾的表情,又如何會猜不到他心中的所想?
于是老國公對兒媳和孫媳兩人道︰「你們也已經守了一天多的時間了。都先回去吧。漳兒家的,府里還有不少事在等著你去張羅。一會兒瑜兒將聶神醫的清單拿來了,要需要你去庫房清點還差些什麼,立刻派人去收回來。
焰兒家的,老夫知道你很擔心你夫君。但你不要忘了你還有個兒子!越是這個時候垣兒越是需要你這個娘。這幾天你幾乎都守在這兒了。還是去看看垣兒吧。
這里有我和炯兒看著,你們可以晚些時候再過來。」
陳夫人和馮心悅心里雖然並不想離開夏侯焰的床邊,但老國公的說得在理。陳夫人一想到聶神醫或是兒子唯一的希望,那聶神醫那張事關兒子救命所需要的清單上物品自是極為重要的。至少她絕不會讓因為這點上的輕忽,而影響了兒子的救治。而且正因為如此緊要,她才更是不放心讓別人來張羅,只能自己親自去盯著。
而馮心悅更是被老國公提到的兒子而心虛不已。不過同時也因為老國公的這一句提醒,而讓她焦慮迷茫的心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亮光。她夫君遭逢如此大難,對原本近來就因為娘家不爭氣的弟弟而自覺在府中地位微妙的她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自夫君回來之後,她幾乎沒有一天敢合眼的。
這其中固然有她作為一個妻子對丈夫的憂心。畢竟他們是年少夫妻,雖然真正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那段不長的美好時光里也算是夫妻相合。但這種憂慮之中也乏有對未來,如果真的失去了夫君的未來的恐懼。她因為祖母的原因,被父母養得格外的柔弱。她是一個十足的小女子,而夫君就是她的倚靠、她的天。
她雖生性有些柔弱,但卻並不是個愚笨的人。當初在京城的鄂國公府時尚還不顯,但來到這潼澗之後她更是深刻的體會到了,因為有夫君在,哪怕他並不在家里,她才能夠在這座若大的府第里有一片立足之地。無論府里的那些下人們再如何因為自己的娘家敗落的原因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了變化,只要她夫君還在,她就是夏侯家、這將軍府名正主順的長孫媳,是夏侯家未來的主母。
可同樣的,如果夫君沒能挺過這道難關,她失去了夫君這個倚靠,她的未來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她到底是高門大戶出來的小姐,就是再天真也不會弄不明白長孫媳和寡居的長孫媳之間地位的天差地別。一想到那種可能,她心里便有著一種深深的恐懼。她甚至有一種天都要塌了的感覺,如果不是還算有幾分自制,如果不是還尚且存著一絲希望,她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盡管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她會有這種功利的想法是件令人羞愧的事。只是甚至連她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種感覺佔了更多數。
可剛才依然還在家里一言九鼎的祖父提醒了她,而且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承諾。提醒她還有一個兒子可以依靠。哪怕垣兒也許未來會因為失去了父親,而影響了在家中的地位,但無論未來萬一夫君真的不了。繼承夏侯家這份基業的到底是哪一個小叔,只有要祖父在,就不會動搖垣兒夏侯家長子嫡孫的身份地位。即使未來也許不若從前以為的風光,至少讓她在這似海侯門里有一席立足之地。
撥開了心中迷霧的馮心悅,立刻就抹了抹眼淚。頂著一雙腫得有如爛桃兒一般的眼楮向老國公告了退,跟在婆婆陳夫人的身後離開去看她這幾日關心甚少的兒子了。
馮心悅的那點兒心思,有著一雙銳利眼神的老國公自是看得十分清楚。不過他也知道這算是人之常情,所謂夫妻只是同林鳥,大難臨著各自飛。他活了這麼久的日子,听得看得的多了到也不覺得什麼。只是對這個長孫媳婦的品性不由看低了兩分。再轉而看向躺在床上倍受著痛苦折磨的長孫,心里有了幾分欠意。畢竟這個長孫媳雖說是先皇賜婚,可也是他點了頭的。
見屋里只剩下他們祖孫三人,夏侯炯緊鎖著俊眉說道︰「祖父,我還是贊同母親的想法。覺得將大哥就這樣交給聶一脈醫治有些太過冒險了。我們並不是沒有其他辦法,至少祭廟那邊並沒有回絕我們,不是嗎?」
老國公卻是搖了搖頭,道︰「可他們也沒答應,不是嗎?如果祭廟真願意救你大哥。就不會這麼久都沒有回信了。」
「或許他們是故意在拿大。為的是想要爭取更好的條件?」夏侯炯依然不放棄的道。
「祖父之前也跟你想的一樣,但現在卻不這樣想了。你也知道了你大哥所中的這種毒,若說別人認不出到也情有可原。但祭廟絕對是清楚了,可他們還是任由他大哥的情況拖到了現在,這又證明了什麼?難道你沒想過麼?」老國公緊盯著夏侯炯的雙眼,然後輕嘆了一聲後,才道︰「炯兒,祖父知道你對你大哥這次受傷中毒心有愧疚,認為是你的緣故從而耿耿于懷。你是個聰明人,可越是聰明的人也越容易鑽牛角尖。
你現在應當已經清楚了。你大哥這次會出事,石將軍之所以會戰死,這都並不是你的算計失誤的原因。而是你沒能預想到楚芨和葛柳涵兩人,居然膽大妄為到為了登上那個位子而不惜通敵賣國、勾結西涼。從而錯算了他們的布置,漏算了西涼人對劍谷關的志在必得,才會導致如此結果。
你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預算到所有的事。如果這真要以你的想法說起來,真正失誤的並且需要為此承擔這個責任的也不是你,而是將你安排去辦這件事的祖父和你父親。難道你真認為是這樣嗎?」
夏侯炯听到老國公的這番話,臉上難得的露出欲言又止的為難之情。顯然他並不認為這是祖父和父親的失誤,但同樣為人固執的他也沒有因為祖父的這番寬慰而減少他心里自責。他向來是個對自己要求甚高的人,他打從心里認定這次接應大哥從西北月兌身的任務會是這樣的結果,他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他完全應當再小心周詳一些的,他自己知道這次會如此失敗,其中不乏他心底對燕王楚芨和安東王葛柳涵的輕視。最讓他自責的,是他釀下的份苦果,卻是大哥和石將軍來承受了。
老國公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這番話而寬心。他也知道這個孫子最為固執,僅憑自己這幾句話的確難以勸得動他。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很多事越是聰明的人,都越是不容易想通,越不容易听得進別人的勸解。不過他還年輕,來日方長,他對這個孫子有信心,相信他總有一天會自己想通的。
不過這時這並不是現在最要的事,他想要說的了也並不是這一點。于是他又繼續道︰「至少你不能讓這種自責和愧疚蒙蔽你的眼楮,你的心。你應當想得到的。他們這樣做,如果不是本身就代表了一種態度,那就是他們想要從我們這里得到的條件,所圖非小,絕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接受的。無論是哪一條,對我們來說結果其實都一樣。
所以我們只有相信依靠聶神醫一條路可走了。無論結果最終是怎麼樣,這都是你大哥他命當如此。你和他都是我夏侯家的孫子,當記得夏侯家家訓!」
老國公在說到「家訓」兩個字的時候,語氣份外的嚴厲了幾分。也讓听著夏侯炯,不由渾身一顫。他垂下了眼簾,雙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個拳,手背上更是爆起了幾根清楚可見的青筋。可是他的語氣卻是份外的輕聲的應了一聲「是!」。
正在屋里氣氛因此而格外沉重時,璟瑜已經拿著聶一脈給出的清單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