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的病在初時略有好轉之後,後來又出現了一些反復。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時好時壞的,在病榻上纏綿了好些日子。雖說無性命之憂,但也著實令陳夫人等人擔憂了許久。
璟瑜雖有心為家人分憂,可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璟瑜確實覺得自己找到安平公主心病的根由,但卻苦無對癥的解藥,對于安平公主的病也一樣束手無策。她原本想去開解安慰她一番,但卻被莫妍給阻止了。莫妍的意思是安平公主有著自己的驕傲,璟瑜即使是出于好心,對方也可能不會領情,甚至還很可能會令她心生誤會。所以最好的辦法不是裝作不知情,由得她自己去想通。如果真想要對她有所幫助,抽出一些時間來陪她一會兒就好。
听從了莫妍意見的璟瑜,每天都會借機去探病,陪著在病床上養病的安平公主,說著一些打從府外听來的那些真真假假的市井趣聞,至于其他的事一概不提。最初時安平公主對她所說的這些話題似乎並不太感興趣,幾乎都是璟瑜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她卻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莫名憂傷里。
不過璟瑜並沒有因為如此而泄氣,只要安平公主沒有公然提出趕人,她就自顧自的每天都重復著這樣的做法。到是安平公主身邊隨侍的嬤嬤和女官們對璟瑜這樣的做法甚為感激,每次璟瑜前去探望的時候,安平公主身邊的管事乳嬤嬤張嬤嬤都十分難得的會給璟瑜一絲笑容,這著實令璟瑜很是受寵若驚了一番。上次在安郡王府做客的時候。璟瑜就曾听聞過有關這位張嬤嬤是安平身邊最嚴厲、最不苟的管事嬤嬤的一些個傳聞。卻不想她會對待自己如此的「和顏悅色」,可見她的確也對安平公主如今的狀態很是擔心。
璟瑜的這番工夫到底沒有白費,這天璟瑜又照例來到安平公主的住處,給她講自己特意去打听來的最新的一些城中趣事來解悶。她以為安平公主這次也會與之前的幾次一樣。不會答理自己任自己與之前的幾次一樣自說自話。
可是這天,她說的話才剛起個頭,就被在床上半倚半躺著的安平公主給打斷了︰「你每天都過得這樣快樂,沒有煩惱嗎?」
听到安平公主主動跟自己說話,璟瑜先是一喜,然後頗為鄭重的答道︰「還好,家中也沒什麼事能讓我擔憂的,所以我這日子過得還算愉快。只除了母親逼著我學習家務的時候之外。」
璟瑜這自詡為幽默的最後一句話並沒有得到安平公主的欣賞,只听她語氣幽幽的道︰「那真好,從前在京城時早就听聞過你是夏侯家最寵愛的掌上明珠。凡有想要做的事。想要得到的東西。對她寵溺有加的家人都會傾盡全力以滿足。甚至有人說如果你想天上的星星,你的家人都會想方設法的去給她摘來。現在看來這些流言或有不實夸張的地方,但也有幾分是事實。不能你哪里能活得這樣快活。這般的恣意。真是令人羨慕不已啊。」
安平公主說這番話時,看向璟瑜人眼色亦是十分的復雜幽深。里邊的幽怨之意,令璟瑜無來由的一陣背脊發涼。
「事實也並非如此。那些流言我自己也曾听到過一些,但實在是夸張太過了。」璟瑜勉強對安平公主擠出了幾絲微笑,道︰「之所以會有那樣的傳聞,其實是因為我十歲那年得的那場大病有關。那場大病,差一點兒就要了我的小命。在生病的那一年里我也是受盡了折磨,可偏偏京城里醫術高明的大夫,卻就是沒一個能治好我的病。因為不忍看著我受盡折磨,家人這才想著發動一些關系在延請其他地方有名望的名醫們。來為我診治。所報的也就是個‘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想要為我盡最後一份力。可能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之中,而生出了那些流言。
盡管家人對我也算是寵愛,但其實也與其他差不多的人家一般無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如果其他人家的女兒遇到我當初的那般情況,只要有門路的,都會那樣做。
畢竟不管怎麼說,我都只是女孩兒,早晚都是別家的人。或有寵溺的地方,也不過是看在這一點上。用常人的話來說,就是女兒早晚是人家的,也就只有在家里做姑娘的這幾年能讓家人疼疼了,等出嫁之後卻是沒這樣的機會了。」
璟瑜自認為番話也算是合情合理了,但安平公主看向她的目光卻沒多大的變化。
「開陽你今年好像也十三了吧,再過兩年就要及笄了。依照一般的慣例,到了你這個年紀,已經可以開始議親了。不知你家人對此可有什麼打算?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安平公主忽然又換了個話題問道。
听到安平公主主動切換話題時,璟瑜還頗有些暗喜。她直覺與之討論家人寵不寵愛的這個問題,對她們沒什麼好處。如果情況真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安平公主之所受到如此重的打擊,更多恐怕還是來源于家人在這件事上的「背叛」。
安平公主如今雖跟著張太妃和安郡王楚芃過,但她並不是張太妃所親出的,與安郡王也非一母同胞,而是異母兄妹。這樣的事實令她雖也有個不錯的封號,但也改變不了她實質上也算是寄人籬下的事實。盡管張太妃和安郡王對她都頗為寵愛,但那也是建立在沒有利益沖突的前提下的。一但兩者之間的利益或有沖突之時,張太妃和安郡王多半也是可以為了利益不惜犧牲她的。
以她的出身能夠在後宮那樣吃人的地方生存下來,甚至還能給自己找棵大樹做依靠活得有幾分滋潤,絕對不會是個愚鈍的人。不然早就跟她其他早夭的兄弟姐妹們一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那深宮後院里,水花都不會留下一個了。
對于這樣的利害關系,不可能會看不清楚。只是感情這種東西最是毫無理智可言又不受控制。有時候明明看得十分透徹,卻還是會沉溺于其中。明知道會受到傷害,卻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線希望,心情一絲幻想。哪怕明知道會有個受傷的結果,卻還是無法控制。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在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如此的痛苦吧。所以璟瑜才會對于有關于家人以及寵愛的感情什麼的,特別敏感一些,唯恐令她聯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
只是沒想到避過了這個難題,卻又轉到了另一個同樣不好回答的問題上。安平公主此趟就是為情所傷,滿心期待的姻緣一朝夢碎。像這種姻緣之類的話題比之剛才的甚至更她為難。避之不及。
可是在安平公主如此執意的眼神逼問下。璟瑜再是如坐針氈。也無法回避只能垂下眼簾硬著頭皮的回答道︰「所婚姻大事,自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又哪里輪得到我自己有什麼想法?況且我的年紀還小。早先听家人的意思,也是想要多留我幾年的。所以應該還不在急上。近年來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估計他們也沒這個多余的心思吧。」
盡管低頭避開了安平公主的目光,但感覺本就比一般人更為敏銳的璟瑜還是感覺到了安平公主那有些灼人的逼視,那目光就像是想要將她給看個透徹一般。
半晌才听她又道︰「開陽你是夏侯家這一代的唯女,以夏侯家之勢,想要求娶你的人家一定很多。而且訂親也不是讓你馬上就嫁人,只要商量好了,你家人想要多留你在家幾年的願望也不是不能達成的。想必其實早有人家有過此意,向你家的長輩提起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過你的話也確有幾分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間皆是如此。凡事皆由他們安排,也沒什麼不好。有時候想得太多,所求的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說後最後一句話,安平公主又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在說後面幾句時掩飾不住的幽怨,讓璟瑜知道與其說是說與她听的,還不如說是她說與自己听的。這幾句話令璟瑜再次肯定了之前那些關心她郁結心病的推測。
實在不好就此說些什麼的璟瑜,只得干巴巴的道︰「不是有姻緣天定之說嗎?無論是個什麼樣的結果,那都是上天的安排,也就是命當如此的意思吧。如果不是听公主今天提起這個話題,我都從沒有想過這些事。哪怕是剛才听到公主這麼說了,卻還是覺得這件事離我還十分遙遠,完全不是現在需要操心的。這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平公主顯然對璟瑜的這番回答並不滿意,其實璟瑜嘴里話雖是這麼說的,但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她自己也覺得這幾句話有些假得太過火了,這完全不是她的態度。
只是除了這麼說之外,她又能夠怎麼回答呢?真要說起來,她與安平公主其實並沒有多熟,完全達不到推心置月復的地步。現在的璟瑜有許多的真實想法都與現實有些格格不入,即使是對十分熟悉信任的人,也不怎麼適合交流,就更毋論像她們之間的這種關系了。所以璟瑜在沒有其他的選擇的情況下,作了此番最為世俗標準的回答。
她雖不明白安平公主到底是出于什麼理由,實然與她交淺言深的討論起了這樣並不合適的話題,但這並不妨礙她多留一個心眼。她對安平公主身上可能發生的際遇的確有幾分同情,但這並不代表著她就能夠完全無保留的相信她。
也許安平公主也察覺到了璟瑜的這番回答無甚誠意,也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一時間,屋里的氣氛頓時生出幾分沉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