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夏侯行抬頭,正見楚珣凝眸望著他,明明楚珣眼里帶著一抹淺淺淡淡的笑意,可落在夏侯行眼里,卻不由得激起一陣莫名的恐慌來,他也說不上來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只是覺得莫名的害怕。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在楚珣的銀威下苟活久了,本能的對他產生了心理抵觸,才會在見到他時,不由自主的產生害怕的情緒來。
夏侯行雙膝發軟,一手扶著腰間的劍,本能的要單膝跪地行禮,「參見王……爺……」
話還未說完,楚珣已經上前兩步扶住他要跪下去的身姿,溫和的道︰「都是一家人,駙馬又何必這麼見外
他直起身,見到楚珣眸光和煦,有那麼一剎那間,感覺自己真的好像與跟前之人是一家人似的,可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夏侯行自己心里明白的很,他不過是樓主派來監視四公主的人,在外人面前擺擺駙馬的譜也就罷了,可要他在楚珣面前擺譜,即使有一萬個膽子,他也是不敢的。
夏侯行忙恭敬的抱拳道︰「多謝王爺抬愛!」
楚珣的手還沒有處理干淨,四公主楚瑤見狀,一臉擔憂的道,「阿珣,你的手……」
楚珣聞聲轉頭安慰她道,「不礙事的,阿瑤,你先進去替我看看她說著,他用眼光瞟了瞟山洞,對著她示意,又道︰「我跟駙馬有幾句話要說!」
楚瑤會意,點點頭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下意識的朝後瞟了一眼夏侯行,轉身就進了山洞。
楚珣看著她走進山洞,這才瞅了一眼夏侯行,向崖邊走去,夏侯行見狀,忙識趣的跟了上去,心里卻不禁揣度到,楚珣找他,大概是為了山洞里面的人,如果他猜得沒錯,里面的人應該是蘭陵郡主蕭沅芷無疑。
楚珣發狂時,能靠近他的人,除了四公主,也只有她了。♀
難道楚珣此番找他,是為了收買他,讓他在樓主面前把這件事給隱瞞下來?當然也有可能是殺人滅口……
夏侯行心中猛的一緊,前面的楚珣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兩人總共也就沒走幾步路,即使是黑夜,可憑著月光,山洞前的人影還清晰可見,公主帶來的十個人中,有一半是他的人,楚珣一定不會殺他滅口,不然沒法向樓主交代,夏侯行這樣想著,心中頓時就安了心。
楚珣負手長身而立,抬眸望了望天邊皎潔的月色,繼而轉頭眸光幽幽的瞅著他,開口的語氣低沉卻緩和,「駙馬,本王有一事相求
果然,王爺要收買他,夏侯行心中一喜,但面上依舊十分恭敬的道︰「但憑王爺吩咐,臣縱使肝腦涂地,也一定不會辜負王爺的厚愛
楚珣眯著眼米米笑著對他眼神示意,夏侯行見狀,下意識的傾身向前湊過去要洗耳恭听,他見到楚珣嘴角嚅動正要對他說什麼,剎那間眼前卻突然掠過一道凌厲的寒光,那劍自他腰間被人拔出,似光如電般的迅速一劍揮向他的脖頸,下一刻,夏侯行已經張著大口,瞪著眼,看著楚珣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了。
是的,他死了。
死于楚珣的劍下,一劍封喉。
直到夏侯行倒地的那瞬間,他脖頸間的動脈血管破裂,才有鮮血猛烈的飛濺出來,濺到地上的荒草上。
楚珣轉頭,山洞前清風等人,也已經干掉了那幾個夏侯行帶來的人。
長劍自他手中頹然跌落,楚珣站在山風中,只覺得渾身涼意寒透,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他下意識的轉頭,卻見楚瑤瞅了眼倒在血泊中的夏侯行,秀眉緊鎖,滿臉的凝重之色,「阿珣,你不該的……我知道他在東蜀,若是被他發現你殺了夏侯行,你……」
她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楚珣凌厲的打斷,「管不了那麼多了!不能讓他發現我跟阿沅……」
他雙目一片淒厲猩紅。♀
有些話點到為止,他雖未說完,她卻已懂。
有暗衛過來處理夏侯行的尸體,跟現場的血跡。
他重新走回山洞前,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幾具尸首,轉頭吩咐清風,「把他們都扔到從林州通往東蜀皇城的道上,記得在夏侯行身上再添幾刀,要做的像是被東蜀亂軍砍死的一樣
清風點頭,正要吩咐人做事,楚瑤卻突然從地上撿起一把血跡尚未干透的長劍,一把將劍凌厲的刺入自己的月復部。
「阿瑤!」楚珣一時驚慌的慘叫,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抱搖搖欲墜的楚瑤。
楚瑤卻看著他,臉上綻開一抹清清淺淺的笑意,只是那笑容隨著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也漸漸開始變得刺眼起來,她對著緊抱著她的楚珣低低開口,「阿珣,如果夏侯行被東蜀亂軍砍死,我怎麼可能還會平安無事!」月復部傳來的蝕骨的痛意,疼得她額頭冷汗直冒,她喘著粗氣,吃力的說道︰「放心,我自小學醫,下手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她話音剛落下,只見五個黑衣侍衛對著楚珣一時間齊刷刷的都單膝跪了下來,為首的一人對著他目光低沉卻又恭敬的道︰「王爺,公主說的對,不能單單他們幾個都出事了,而我們卻毫發無損,這樣會引起樓主懷疑的再看時,眾人眼里已經皆一片視死如歸之色,五人利落的拔出各自腰間的佩劍,神色堅定如鐵,「王爺公主保重,屬下等只能下輩子再跟隨王爺了!」
說罷,齊齊揮劍皆自刎。
方才還活生生的五個人,瞬間已成了一具具不會說話的尸首。
一個半死不活的公主,一群被亂刀砍死的護衛,這樣才不至于招人懷疑!
他們給他掃除了後顧之憂!
他們是為他而死的。
楚珣一時悵然的閉上了眼。
片刻後,再睜開眼時,他眼底方才涌動的沉重情緒已經了無蹤影,他長嘆了一口氣,對著清風吩咐,「把他們一起處理了吧!」
清風頷首,命令暗衛們馬上著手處理現場。
他懷里的楚瑤已經臉色慘白的厲害,連唇瓣也沒有了一點血色,楚珣擔憂的看著她,可楚瑤的一雙眸子卻恍如星辰般明亮,她笑著道︰「阿珣,你殺了他也好,我再也不用被人十二個時辰一直監視著了,有時我午夜夢回,只要一想到有一雙眼楮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直盯著我,你知道我心底有多害怕嗎?那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呵……如今,終于解月兌了!」
她淺淺笑著,可楚珣抱著她的雙手,卻在那一刻變得僵硬無比,他拼命強忍著,才沒有讓淚眼落下來。
真的是解月兌了嗎?
楚瑤心里其實清楚明白的很,即使他這次殺了夏侯行,可以後依舊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像夏侯行一樣的人來監視她,只是他們誰也沒有點破,好像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監視她了似的。
「阿姐,這輩子,是我累你至深!」
他抱著她,雙眼猩紅沖血,感覺那血水瞬間就要迸發出來似的。
眼角有眼淚悄然滑落。
她抬手虛弱的給他擦拭著眼角的淚,臉上卻笑得燦爛,「傻阿珣,我們兩個自小相依為命,我不對你好,這個世上還會有誰對你那般好!我吃點苦不要緊,只願你不要執念太重,恨的太深,以至于累及了自己一生
已經十七年了,已經整整十七年了,若非他心中執念太重,恨得太深,何以每到那一夜,都心魔噬體,恨不得殺光所有的人。
阿珣,我不奢求你能夠放下所有的仇恨,可我也不願見到你一個人生活在陰暗中,獨自舌忝舐傷口。
有些事情蕭沅芷做不了,那便由我來吧。
有暗衛從他手中接過楚瑤,帶著她及那十一具尸首一路奔下山去,楚珣站在山腰上,一直盯著楚瑤那遠去的方向望著,直至他們的身影漸漸隱入黑暗中再也不見了,他這才抬頭看向東邊的方向,黑漆漆的雲層中似乎有光亮將要透出來,卻又猶抱琵琶半遮面,他一時快步走回山洞,里面蕭沅芷睫毛顫動著似乎就要醒了,他抬手在她後勁一點,她看似要睜開的眼,下一刻又猛然閉了回去。
他用他的披風將她裹了,抱著被點了睡穴的蕭沅芷走出山洞,外面人馬已經準備妥當,他帶著人快速奔下山,一路策馬飛奔著徑直向大軍駐扎的地方而去。
等他將蕭沅芷放到她營帳的榻上,再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時,東邊天際已經隱隱泛出幾縷陽光來,天際正破曉。
一夜無事,君湛正坐在他案前支著肘打瞌睡,听得營帳里有響動,這才猛然被驚醒過來。
他之前一直擔心著蕭沅芷跟楚珣兩人,一點睡意也沒有,直到天快亮了,才漸漸的睡去,不想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被人驚醒了,被人打攪了好夢,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可現在是在行軍打仗,突發之事常有,他也是將軍,那麼多年,早已將情緒收放自如,只是一開始微微皺了皺眉,然後面色正常的抬眼看去,卻在見到來人是楚珣時,剛被收斂下去的惱怒瞬間就飆到了爆怒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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