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楚瑄的話音落下,上官雁雙眸中因驚喜而帶來的明亮之光,頓時倏的就暗了下去,直至暗沉到沒有一絲光亮。愨鵡曉
吩咐完,直到殿外的哭聲遠去,楚瑄這才看也不看癱倒在地上的上官雁,踏步走到香柳跟前,目光犀利的直直盯著她開口問道,「倒是個忠心的婢女!香柳,你說這些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做的,那你說說看,害太子妃流產的墮胎藥,你是從何得來的,還有你家良娣的東西,為何又會在你的手上?太子妃的生辰八字你又是如何打探到的?本宮可不信,僅憑你一個小小的婢女,可以做到那麼多事,還有什麼同伙,快不從實招來!」
香柳跪伏在地上,滿面淚水,披頭散發,一副極其狼狽的模樣,她整個身子因顫抖而卷縮在一起,一雙眼楮因驚懼畏縮睜得比銅錢還大,但瞳孔木訥無光,早已經處在精神崩潰邊緣。
此時听得楚瑄這樣說,她一時愣愣的抬起頭來。
楚瑄一雙黑眸瞅著她,臉上是一副冷冷的,無情的,肅殺的神色,直看得跪在地上的香柳冷汗滿身,瞳孔因巨大的害怕襲來而劇烈收縮,原來早已驚恐萬分、瑟瑟發抖的身子,已經抖得不能抖,幾近潰決。
她害怕的立馬低下頭,心頭的呼吸,像是停止了似的,腦中模糊不清,雖然听得耳畔有聲音響起,卻一句也沒有听清楚瑄所說的話,香柳現在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她好像墜入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眼見自己一點點被洶涌澎湃的潮水淹沒,卻無能為力。
楚瑄微微眯著眼,自高臨下望去,只見香柳雙眼一片迷茫之色,全然沒有听清楚他說的話,他頓時陰冷著臉用眼神對著沈尉示意了一下。
沈尉見狀,忙上前兩步,一手扣住香柳的下頜,強迫著她抬頭直視楚瑄。
「本宮再問你一遍,下藥害太子妃流產,跟行巫蠱之術詛咒太子妃,這兩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家良娣指使的?給本宮從實招來!」
下頜傳來的巨大疼痛感,使得她模糊的神智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香柳只覺得眼前的視線在一點點的上移,原本伏跪在地上,她瞧見眼前只有一雙金線描飛蟒的玄色長靴,隨著視線的上移,先是楚瑄杏黃色繡著祥雲跟四爪蟒的太子衣袍,緊接著,是他面如寒冰的臉。
這回她終于听清楚了楚瑄到底在說什麼。
香柳頓時不住的搖頭否認道︰「太子殿下,良娣沒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這些事情都是奴婢自己一個人做的,跟良娣無關,求太子殿下放了良娣。」
她以為早在方才看到良娣被用刑,雙手鮮血淋灕的時候,自己這一生的眼淚已經流盡,可此時,眼淚卻如潮水洶涌而出,怎麼止也止不住。
她自幼為婢,雖大字不識一個,卻也知道忠心侍主這個道理,良娣待她不薄,她不能在眼睜睜的看著良娣在她跟前受苦受難,更不能看著長孫殿下被抱去太子妃宮中,跟良娣骨肉分離,那可是良娣的命根子,若是沒有長孫殿下,良娣怎麼活!
所以方才她頭腦一熱,就沖出來認了罪,只要良娣跟長孫殿下能平安,她願意認下這些罪名,以一人身死換大家的平安。
可她想不到,太子殿下一直揪著不放,非得逼她供出良娣是主謀,才肯罷休。
她只覺得這皇宮的天,暗無天日,退無可退,終于,她閉上眼,牙齒對著自己的舌頭用力一咬。
從她認下罪名的那一刻,本就早已抱著視死如歸之心,眼見就要咬到了,可雙顎卻突然被人一把緊緊的捏住。
她被人用強的張大著嘴巴,不能合攏,自然上下層的牙齒,也再難踫在一起。
她忘了,就在上一刻禁軍統領沈尉還捏著她的下頜,下一刻她當著他的面,怎麼可能成功的咬舌自盡。
「竟然想咬舌自盡!」楚瑄一時橫眉怒目,森冷無情的吩咐道︰「給本宮用刑,直到她肯招供為止!」
他重新走回玉座上落座,立馬有禁軍拿著刑具上前,對著香柳開始嚴刑拷問起來。
依舊是拶夾,依舊慘叫連連。
兩次夾棍後,香柳承受不住疼痛,一把昏了過去,有禁軍提著一桶冷水過來,對著趴在地上的香柳當頭波了下去,一陣冰寒刺骨的冷意猛烈襲來,直接凍得她又猛然驚醒了過來。
有個禁軍一把狠戾的揪住她的頭發,利索的將她貼在地面上的頭提起來,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招還是不招?」
當然是不招,她死死盯著他,咬著牙拼命的搖頭。
那禁軍見狀,頓時一把用力將她的頭砸在底下冷硬的金磚地面上,冷聲喝道︰「用刑!」
隨著夾棍兩側的繩子被快速收緊,十指間又猛的一陣疼痛襲來,那痛楚明明是從雙手間傳來,可她卻覺得全身都疼痛難耐,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
再一次昏死過去,再一次被冷水波醒,再一次提頭問招不招,再一次堅定的搖頭不招,再一次用刑,如此往復循環。
楚瑄以為一個小宮女,好對付的很,完全沒料到,竟踫上一個嘴硬的,怎麼撬也撬不開。
他煩躁不安的捏了捏眉心,轉頭看向大殿角落里擺著的銅制漏刻,已快接近四更末,他還要趕在卯時上朝的時候,把罪證呈上去,還有一個時辰,要加把勁了。
正陰了臉想罵底下的人廢物,卻突然有禁軍進來稟告說︰「啟稟殿下,服侍良娣的另外一名一等宮女招了。」
楚瑄眉間的郁抑頓時一消而散,大喜道︰「還不快帶人進來!」
禁軍應聲而去,眨眼之間就帶了一名與香柳穿著同色宮裝的宮女進門。
服侍上官雁的一等宮女共有兩名,分別是香柳跟翠梅。
翠梅渾身顫抖的被禁軍押著進殿,見得高座上的楚瑄,啪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的立馬在地面上踫踫啪啪的磕起頭來,「求太子殿下開恩,饒了奴婢的命,求太子殿下開恩,饒了奴婢的命!」
楚瑄面無表情的道︰「抬起頭,好好說話!」
翠梅這才畏畏縮縮的抬起來,只見前方兩個身影倒在一灘血泊里,她看不到兩人的面貌,可卻看到那露在外面的雙手,一片血肉模糊,根本不像是人的手,她們披頭散發的趴在地上,樣子十分的可怕,也不知道現在是死還是活著。
她頓時面目驚恐,身子更加哆嗦起來,可卻也不曾後退半步。
這場景雖可怕,卻還在她心里承受範圍之內,剛才在殿外听得大殿里面慘叫聲連連時,其實她想過更可怕恐怖的場景。
人的思緒是胡思亂想,什麼都想得出來的,那種只听得見聲音,卻看不到所發生的事情,任憑自己憑空去想象,才是最大的煎熬。
所以當禁軍問他們之中,有沒有良娣犯案的同伙時,她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
因為她再也承受不住腦海中不停徘徊,幾欲令她奔潰的可怕場景了。
坐在上頭的楚瑄笑了笑,道︰「只要你說實話,就不會跟她們落得一樣的下場!」
翠梅抬頭害怕的瞅著楚瑄,用力咽了咽吐沫,這才戰戰兢兢的開口說道︰「那個巫蠱的布偶女圭女圭,是太子妃娘娘傳出有身孕的次日,良娣的胞弟上官大人帶進宮來給娘娘的,上官大人說了,那是南疆的巫蠱之術,靈驗的很,只要良娣每天早中晚在布偶女圭女圭的肚子上扎上一針,不出一月,太子妃娘娘的那個胎兒便就會落了。可是一月時間過了,太子妃娘娘的胎還是好好的,良娣這才急了,又連忙讓上官大人從外面帶了一副墮胎藥進宮。良娣一向視奴婢為心月復,當時良娣吩咐香柳去下藥時,並沒有回避奴婢,所以奴婢對這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斷斷續續說著,「還有,兩年前,趙孺子懷小郡主時,差點流產,也是良娣吩咐奴婢做的,太子殿下,奴婢罪該萬死,可是奴婢的家人都在良娣手上,奴婢不得不對良娣言听計從啊!」說罷,她嚎啕大哭起來。
想不到還有意外的收獲,楚瑄滿意頷首,「讓她簽字畫押。」
卻在這時,原本神志不清、昏迷在地上的上官雁,突然抬起頭來,沖著翠梅歇斯底里的吼道︰「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叫你胡說八道,是誰叫你誣陷我的,是誰?」
說罷,她突然雙眼猩紅,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從地上蹭一下爬起來,像是發了狂一樣直朝著自己右側身後翠梅跪著的地方沖去。
她快,可兩旁的禁軍更快,上官雁才剛爬起來,就又被禁軍押著跪了下去。
「簡直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死丫頭,本宮根本就不知道你父母是誰,哪里拿他們的性命,逼迫你替本宮做事!趙孺子的事,簡直是你無中生有,污蔑本宮。」她滿口咒罵著翠梅,好一會兒,這才轉頭看向楚珣,滿眼乞求道︰「殿下,翠梅被人收買了,一定是被人收買了,妾身沒有做過毒害太子妃的事,妾身沒有!殿下千萬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