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的名字,叫顧雲嵐。
竟是顧雲嵐。
那個曾經紅極一時的影後。顧雲嵐是個多麼高傲的女子,扭動著動人的腰肢,便有無數的男子為她前赴後繼。這樣的女子愛上一個人,便是團燃燒的火焰,將愛她的,她愛的,統統燒成一尺灰。
顧雲嵐愛著的男人是市里有名的商業巨子。不如江景深,卻未必不如鄭翎差,男人早有家室,而她不擇手段。
這樣瘋狂的後果就是惹惱了男人,斷了她所有的片源和生路。她開始以吸毒來維持自己的自欺欺人,直到消息見報,原來的粉絲竟然成了最為憎恨她的人,愛人絕情離開,聲譽比地獄更低千丈,她冷笑的選擇自殺。
她的遺書只有一句話,讓恨她的人都見鬼去!
這就是顧雲嵐的人生,是個比她溫良更長,更炫目,更絕望,更干脆利落的故事啊。
她在經歷了那種事後,竟在這樣的一具身體中醒來。
上天的安排呢。
她離去久遠的夢想,仿佛此刻,才真正回到了自己手中。
那個經紀人滿臉淚痕的抱著她,對她不斷的說,你要振作啊,不就是個男人,不就是個事業,留著命在,才能都奪回來啊。
她這才恍恍惚惚的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接受了在經紀人絮絮叨叨下整理出來的,這個叫顧雲嵐的女子的人生。
曾經,當她還有夢想時,顧雲嵐一度是她追逐的對象,她們同齡歲,她卻燃燒著正值青春的熱焰,她揚眉,她輕笑,都是這個歲月里最靚麗的流光。
她的電影,她的歌聲。
她的美麗,她的才情。
女人啊,終究都是傻子,輕輕的,就能被個男人毀滅的一干二淨。
溫良軟軟笑著,拭去眼角干澀的淚珠。
她該頓悟了,不是麼。
忘記吧溫良,只要你還記得那五條人命,你就要學會忘記。
你分明,早已習慣了痛不欲生,卻為何一想到他,就依然無法呼吸?呵呵,要學會忘記的,從此為了顧雲嵐和溫良的夢想,好好活下去。
她還記得,她回抱住那個經紀人一一一個聒噪而真誠的女人說她再也不墮落了的時候,那個女人一臉熱淚盈眶時候的模樣。
顧雲嵐,你真的比溫良幸運的多,起碼,身邊還有個關心你的人。
那女人又來了。溫良嘆息,唇上卻牽起了自己自從出事以來第一次露出的笑意。果然,不多時,那高跟鞋噠噠噠噠的就由遠及近,到了病房門前,直接推門而入︰「雲嵐啊。今天你得感謝你連姐了,你看幫你拉了個不小的單子呢。」
溫良安靜的笑,柔軟的性子配上顧雲嵐那張美艷高傲的臉蛋卻分外和諧,惹得連姐嘖嘖的叫,顧雲嵐啊顧雲嵐,如今你可是內斂溫柔了好多呢。
溫良知道自己說多錯多,所以從醒來開始就一直不怎麼說話,只是听到興處微微的牽動嘴角,以表示自己正在用心听。她不知道怎麼和這個和善的女人說,你的雲嵐已經死了,活在她身體里的是條走投無路的孤魂呢?
「生死關頭走一遭,才發現人生啊,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放棄不了的人,以前的顧雲嵐已經死了,所以連姐,那些事情再也不要提了,所有相關的人你就當我忘記了吧。從今天起,顧雲嵐只為自己而活。」
她說的,卻有大半是自己的感受。
人逢大難後性情大變的事情不是沒有,更何況正常人絕對不會想到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所以,連姐的反應是相當豪氣的拍了拍她脆弱的肩膀,眼楮亮晶晶的,竟是有中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感︰「乖孩子,這樣想就對了。看看合約再說先。」
溫良滿懷期望的打開了合約書。
內容都很完善,報酬也比較豐厚,盡管不是女主角,也不是什麼大片,但她話題纏身,罵聲不斷,現在有人敢用已經是奇跡了。
她微微一笑,輕輕朝連姐點了點頭︰「我會努力的。」
「導演想見見本人,你不介意吧?那個位林導是位新晉導演,在我沒有模清楚他的底細之前,可別給我耍大牌。你知道,你現在連新人都不如,人家是從頭開始,你卻是從地獄十八層往上爬……把自己的姿態要懂得放低點兒,好嗎?」
其實,連文慧帶了顧雲嵐整整四年,還從沒說過這種話,在她的認知里,自家明星越傲氣才越有範兒,只是這次,顧雲嵐把自己毀滅的太徹底,如今那位金主翻臉不認人,那狠勁是要往死里面整她了,憑她一介小小經紀人,再有本事,再有人脈,也抵不過人家一句話的事情。她知道林導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小顧是有用意的。畢竟他只是個新人導演,去年才剛火了一部片子,需要一個話題人物來炒作,不管多臭,只要最後片子成功知名就算達到目的了,二來可能預算有限,請不起大腕兒,至于忽視了那人的封殺,要麼就是那林導也個扮豬吃老虎的人物,要麼就是純粹的挑戰強權的電影瘋子。
她以為小顧看見這份合約會撕掉,甚至已經做好了再去復印一份的準備。
誰料到迎面的是這樣一張如水笑臉。
不覺再次感嘆。你要是以前也是這樣的性子,怎麼會把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呢?
溫良就在這種情況之下遇見了林白羽。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這部片子會帶給她,甚至是林白羽的人生,何樣的驚喜和感動,何樣的驚心和動魄。歲月像朵兩生花,各表一枝,我們不知流向,只能安靜看老。
那是開拍前劇組中所有主要演員的初見會。
地點在當地一家小有名氣的私家飯店里,一路小徑余香,雅致如畫。
溫良想,這位導演不是什麼大腕兒,卻是個活的挺精致的人,不想那個人,從來都……
想到那個名字……
心髒處早已習慣了痛不欲生,為何,為何,卻依然無法呼吸?
江景深。
是她的蠱。
是她窮其一生也難以堪破的障。老天啊,她溫良不求別的,只求這一世,同那個人,毫無瓜葛。
連姐穿著一身合體的黑色套裝,噠噠走在她身旁,突然停下來,驚愕的看著她的臉頰,喃喃道︰「小顧……」
溫良抬頭,卻望進了她訝然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一個聲音從背後卻傳來︰「怎麼,顧大影後看來是不想來我們這樁小廟就直說,別在這兒來破壞大家的氣氛!」
她轉過身子,卻見一個皮膚黝黑,長相俊美的年輕人正摘掉墨鏡,一雙鳳眼里面閃爍著輕蔑而惱怒的寒光。
他頭比一般人要小,身材卻格外高大修長,是人類對于人體的標準審美。然而此刻就像一團高大的黑影,掩在溫良頭頂上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凌厲的像刀子,她感到被他注視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連文慧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緩和氣氛︰「不好意思啊,林導,我們雲嵐是想起以前的事情,絕對和你無關。其他人呢。都沒有來麼?」她忙著轉移話題,卻更沒有見到林白羽微微皺起的眉頭。
「林導……我知道也許自己的形象糟糕透了,但是請相信我,我是抱著十二萬分的誠意來和你見面的。請相信我。」
「顧雲嵐,我不管你以前亂七八糟的什麼事情,但我告訴你,沖著你這張臉我才要的你,只要進了這個劇組,就別把你以前的模樣擺出來,其他演員都是新人,經不住您欺負!」
亂七八糟的事情……
顧雲嵐,你看看,你痴心一片的愛戀,在旁人眼中是什麼?
溫良垂首,像在問她,又像在問自己,終于抬眼,斂去了一片灰暗的白︰「吶,我知道的。」
溫良一直都是個很溫柔的女子,也很怯懦,自己的傷口不敢給別人看,深深藏著,也許藏到天荒地老也沒有人知道,然而那傷口卻在時有時無的毀滅著她的精神,除非有人強勢將傷口和它的種子一起挖出來一一那個人,是誰呢?
林白羽並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孩內心已經敏感到了常人思維所難以理解的地步,話音落後,便自己進去了包廂里,點燃了一支香煙,由于沒開燈,只看見一條修長的影子,和那香煙,一閃一閃的火花。
卻也是個,喜歡寂寞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