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再一次遇見江景深時候,下著雪。白色的,冰冷的,六角形。
那是她和林白羽宣布交往的第三天夜里。
中國人的除夕夜。
她發現自己從來都不懂得這個人。
以為早已結束了的,以為早已失去了的,突然之間,在那個雨夜里全部**果的攤開在眼前,回望過去,只有她一個人流下的血和淚。
林白羽帶著江維諾出去,說是要給她準備驚喜,于是她安靜的在家里等待著,門鈴響起的時候,真的,是個很大的驚
喜呢。懷著,那樣期待的心情打開的門外,站著一個,她今生都不想再有任何瓜葛的男人。
她嚇得直把門往住閉,然而女人天生力氣就不如男人,被他連人帶門都給推到角落里。
男人把她從門後扯出來,她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樣。
依然是俊美的,一絲不苟的模樣。
這個男人,從來就沒有為了誰狼狽過。
「江景深,你出去吧,別再來了。」她嘆息著,垂下睫毛︰「溫良已經不愛你了,你這樣,真的很掉價呢。」
耳畔卻傳來了男人低沉而喜悅的笑聲︰「果然是你……」
「溫良。你還活著。」
年輕男人一把將她摟在懷中,絲毫不顧忌著她垂死掙扎,滾燙的氣息包圍著她,她溫暖的身體,貼上了他風雪未化干淨的皮衣,涼如寒冰。
「放開我……」
「溫良,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回來吧,我們,像以前一樣。」
他的眼神那麼懇切而認真,只是,江景深……
太遲了。
「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不是你想挽回的時候,就一定能挽回,江景深,你不是神,能操控一切于手掌中。」
「怎麼會遲,你愛我,沒有死,不是應該回到我身邊嗎?」
溫良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樣理所當然把她當成自己所有物的江景深,真是……久違了。「下一次有喜歡的人,千萬要懂得珍惜,不要像對我一樣對她,哪怕不舍得掏出全部的真心,只要有十分之一,你的女人,也會很幸福。」
「我們的緣分早就結束了,我現在看見你,只覺得累,很累。」
「所以,放開我吧。」
在那個蒼白帶雪的除夕夜里,她的語氣那麼溫柔,那麼關心,卻那麼涼薄。
他臉上慘絕人寰的白色幾乎在瞬間便已經消失不見,余下的,只是溫良看慣了的,壞壞的笑意,和不羈的神情。
「嘖嘖,這麼快就想和你老公劃清界限了?想的真美。」
「溫良,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我不想逼你,所以,還是自己,來到我身邊吧。」
「逼得我出了手,絕對,不會讓你和你的情人好過。」
「你滾!」溫良顫抖著身子,拼命從他惡魔一般的擁抱中逃離,那人松了手,站在門口,不進不出,對著她滿是柔情蜜意的笑︰「都十年了,怎麼能,還是這樣天真呢?」
「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跪在腳邊求我,你信不信?」
他懶洋洋的伸手,將逃離的她再度禁錮于自己的懷抱之中,一下一下的,吻著她在外的脖頸。
這樣溫熱的她……有著滾燙血液的她……
讓他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只是,已經不會再留在他身邊的她,不會再為他心動的她,自然,也不會相信他哪怕是萬分之一的真心了。
「做什麼顧影後呢。」
他在她耳邊低聲呢喃著。
「做江家的媳婦兒。怎麼樣。」略微調侃而曖昧的話音在她的耳邊輕輕回蕩著,她手腳冰涼,只剩下驚恐。
她不顧一切的嘶喊起來。
「林白羽,林白羽……」
你在哪里……快來救我……
男人黝黑的眼楮因為听見了她的喊聲而更加的深邃了些許,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摩擦著,她顫抖的如同風中的落葉,在那一下一下的撫模中瀕臨崩潰!
就是這樣子溫熱鮮活的生命,原來,是真的。
真是神奇的上天呢。
男人望著她悠閑的笑︰「至少現在,林白羽不會來救你。」
「別在我面前叫那個人的名字。」
溫良趁著他不注意,低著腦袋狠狠的再他手腕上咬了一口,忙著逃離他身邊,連一只拖鞋都跑掉了,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看著她掉在地上的拖鞋,雙瞳里瞬時黯淡下去的容光。
居然,害怕我,到這種地步了嗎?
真是,諷刺呢。
年輕的男人搖搖頭,跟著溫良跑掉的方向,跨著長腿走進去,沒幾步便將人按在牆角,動彈不得。那眼神,像是看著獵物,卻又比對獵物,多了一絲疼惜和痛悔,誰知道呢,溫良此刻更加不想知道這個人帶著一身冰冷出現在她的家里到底要干什麼!
「溫良。真的,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嗎?」
男人的聲音低沉如同鬼魅一般飄忽,帶著一種決然的冷意。
溫良沒有理他,在反抗無用的時候早已經放棄了反抗,任由他的雙手滑入她的衣衫,血淋淋的撕裂她的身心。
「就是這樣,也無所謂嗎?」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身下女人紅腫的雙眼,呆滯的神情,突然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臉蛋︰「果然,真的是不願意回來呢。」
他從她身上起來,拉起她,將她的衣服拉攏,卻只看見那雙呆滯的眼楮,此刻以一種仇恨的表情瞪視著他!
「還想在來一次嗎?強暴顧雲嵐的滋味,怎麼樣?」
「你要踫我就來啊……」
「無所謂了,無所謂了!」
一直安靜的女人瘋了一般在他身上又踢又咬,全身每個細胞都寫滿了抗拒!
他的手緊緊的環著她的腰,任由著她在身上抓出不少傷痕,就這樣發泄吧,溫良,把你的恨,重新發泄出來。
女人終于打累了,遠遠的離開他,縮在角落里抱著膝蓋,低垂著腦袋不看他一眼。他過去模了模她的頭,女人並不理會他,只是一直,用著顫抖的聲音在說一一
「林白羽……」
「讓他回來……」
「林白羽……不要傷害他……」
呵呵。
果真是變心了。這樣的女人,他江景深要回來做什麼,可是,就是想要,想要的發瘋。
讓她回到他身邊的念頭,像野草一樣在蔓延著,滋長著,如今,甚至到了連踫都不得的地步了。該死的就是愛了,懷著這樣的心情,好不容易決定去珍惜,去補償的,這世界上唯一的一個溫良……
怎麼能,就這樣放棄……
他抓住她的頭發,將人埋在膝蓋的臉蛋兒露出來,低低的,在她耳畔道︰
「怎麼辦呢。♀」
「你的母親,還活著。」
「不想見她了嗎,恩?」
那雙徑自低垂的眼眸,瞬間睜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江景深,你不能這樣……明明知道媽媽因為什麼才離開的……對于她來說是罪人的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江景深……你,連死人都不準備放過的利用嗎?我錯看你了!「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听見的卻是他一把子不緊不慢的嗓音,仿佛,悠然世外的,看著手心的獵物,垂死掙扎。」你的母親,沒有死,溫良。「他輕輕撫模著她的長發,回憶著那段他曾經拼命想要遺忘的過去。」在知道真相之後,就開始找了。「」你的母親在和你失散之後,被那幫人追的掉落了懸崖,附近好心的登山者將人救下,卻沒有任何聯系方式,只能直接將人送去醫院。「
只是,人在醫院里趟了四天之後,頭部因為受到了極大的撞擊,人已經……瘋癲了。」
「那個好心人將她送在了當地的精神病院,甚至教了一年的療養費。」
所以……所以……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麼感謝上蒼!
那個……她早已以為不在了的人……原來還在…
一瞬間,就算是知道了是已經瘋癲的媽媽,也在心間跳躍著無與倫比的喜悅和感激!
「媽媽……」她的雙手緊緊的拽著裙角,喉頭梗塞的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只能不住都動著雙肩抽噎著,睜著眼楮掉眼淚!
身旁的男人將脆弱的她摟在懷里,淡淡的薄荷味圍繞著她,他的聲音帶著低沉的誘哄,如同來自惡魔的罌粟般,迷寐惑人。
「溫良,想見媽媽嗎?」
「你會來,就能見到媽媽了。」
江景深,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
只是,他從來就不是個好人,如果這樣能把人牢牢抓緊在手心,那就這樣吧。
哪怕……
留下的心意……只是恨……
也比忘記要強太多。
這樣做的結果也許是萬劫不復,但是他,從來不怕粉身碎骨,他唯一怕的,只是自己,甚至連將她握在手心的籌碼都沒有。
溫良,就這樣吧,留在我身邊,會珍惜的,這一次,一定會。
「溫良。」
「回來吧。」
國際珠寶大廈的櫃台前,一個身形修長的年輕男子此刻單手放在櫃台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敲擊著,那櫃台小姐的眼楮已經要盯著那張罕見的俊臉流干了口水。
怎麼能這麼帥呢……
雖然這麼黝黑的皮膚……
睫毛怎麼可以這麼長,長的像門簾一樣直接鋪下來呢……
「先生啊……是要準備求婚嗎……」
「恩。」林白羽淡淡點頭,目光掠過了一行行價格不菲的璀璨珠寶,終于落在了角落處,一雙白金對戒上。
晶瑩干淨而剔透玲瓏,散發著向玉石一樣的溫潤光澤,就像……她一樣呢。
「就它了。」林白羽彈彈鋼化玻璃,沖著櫃台小姐一笑。
那櫃台小姐立刻被電的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此刻早已忘記了是不是應該趕緊給人家打包了,雙眼冒著無數的桃心和人搭訕起來。
「能讓您這樣上心的女人真幸福呢!」
林白羽微微一笑︰「是啊,被我這樣上心的女人是很幸福,可是,都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呢,真是煩惱呢。」
不是吧!那個女人腦袋這麼抽!放著這樣一個大帥哥暗自傷神!而且……別看這東西不起眼,這對戒指可是法國著名的設計師設計的,絕對是只有皇親國戚們才能用得起的啊。高富帥還有品位,怎麼舍得不要……
「那您的女朋友大概十分漂亮了吧……」
林白羽心情很好,再加上看著這小售貨員這麼熱情的可愛眼神被萌到了,竟然一點也不冷著臉,有一搭沒一搭的還和人聊上了。
「是很漂亮的女人。」
「但是……呵呵,和你說了你也不懂,我追她可是追的腿都快斷了的。」
「祝您成功哦!」
在櫃台小姐的熱情鼓勵下,林白羽滿頭大汗的從電梯里下來,走到了停車場里,一眼就看見了和他一起來的那孩子,正雙手插在褲兜里面,斜斜挑著眼楮看他︰「來了?走吧。」
「你這小鬼,怎麼說話呢!」
林白羽伸手在小屁孩腦袋瓜上狠狠拍了一記。那孩子卻突然轉過身來抓住了他的手,仰著比他低了不止一個頭的腦袋,目光篤篤的看著他︰「林白羽,你要給他幸福!」
「如果,連你都不能給她幸福……」
「那麼,溫良的人生,從以後,有我來守護!」
林白羽驚訝的看著這個孩子!這個只有十一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麼石破天驚的想法!像什麼話!丫的,你還不打算結婚了嗎。
看著林白羽默不作聲,終究是孩子,偽裝的氣勢瞬間不見,只有惱羞成怒的氣息在空氣中盤旋︰「你听見了沒!我現在是以這男人對男人的身份和你說!」
不能,因為年齡的關系,就忽視我的心意。
溫良……從他有記憶起就記得的第一個人,沒有爸爸時候唯一會站在他身邊的人,會牽著他的手,對他微笑的人……
他的媽媽,他的老師,他的朋友。甚至是那些朦朦朧朧的東西……都是她。
她,是他全部的情感呢。
就這樣子,交出去了……給了她自己選擇的男人……
「不準弄哭她!」
林白羽突然也鄭重的對他說︰「小鬼,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也很認真的對你說,不會傷害她。」
「她是我唯一的信仰。」
「以男人對男人的身份。」他摟著男孩的肩膀,男孩的臉蛋紅彤彤的,似乎為了方才那句「男人」的話而有些害羞。其實,是個純真的孩子呢。
江景深,你生了個好兒子。
不,應該說,是溫良教出來的好兒子。
「走吧,man?」
「我們去向你的溫良求婚。」
盡管回來時做了許多假設,但是林白羽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痛徹心扉的冰寒,仿佛全世界都是雪樹冷花,凍結著他的心髒。
怎麼可以這麼冷。
怎麼可以,這麼冷呢。
他頹然坐在沙發上,手心里是一箋書紙。那書紙遙遙飄落在地。
江維諾湊近一看,頓時,臉色都跟著有些不對勁起來。
那紙張的字跡,就像她的人一樣,娟秀而干淨,沒有人能仿冒的出來。
林白羽……對不起。
還是讓你失望了。我想了想,心里沒有你的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這樣子,只會讓你陷入痛苦中。他來過了。我想,我還是愛他的,要回到他身邊了,真的,對不起你。
沒有我的時候,好好找個愛你的女人,齊暉……就不錯。
要幸福。
我不論在任何地方,都會懷著感恩和愧疚的心,為你祈禱,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至少,求你一生安康。
這樣的心意也許你不需要,但是……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這樣,算什麼呢?就這樣幾句話,就要把他悲慘的拋棄了嗎?
付出了那麼多,留下來的,也不過是一顆決然離去的心。
終于,決定要離開他身邊,回去找他了嗎?
呵呵,呵呵……
他瘋了一般的大笑起來!
江維諾看著那個從來無堅不摧的男人,在笑過之後,慢慢的,將手掌攤開來,臉埋在掌心處,再無聲息。
好久他才意識到,這個男人,為了溫良,在哭。
是什麼樣的傷痛,能讓這樣一個人,疼到,連哭泣的聲音,都發布出來了?
除夕那一晚,沉默地坐著的男人,和安靜佇立的孩子,就那麼,定格著,直到第二天陽光初升。
江維諾拉開了落地窗的窗簾,陽光刺目的灑進來。
他听見了身後男人,有了響動,忙轉過了身,見那人修長的身影筆直的站立著,直視著那片陽光,眼楮都沒有眯起來。
臉上,是一片看不出表情的冷漠。
「林白羽,別這樣,也許,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張了張嘴巴,一個晚上沒有開口的嗓子有些沙啞的發疼。
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他茫然的想著,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對面是個陌生的男音。「請問是林白羽先生嗎?有位年輕女士舉報說您可能于白昊辰先生的死亡案件有關,請您能協助調查。」
電話里的聲音足夠大,江維諾听的一清二楚。他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林白羽唇角掛著涼薄的笑意︰「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嗎?」
男人突然暴怒的,將手機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你去哪里!」江維諾連忙問。
男人冷笑道︰「去哪里?」
「去協助調查啊。」
原來,為了那個男人,你什麼都可以做嗎?哪怕犧牲我的一切?江家人想對付他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畢竟作為那個家族唯一的接班人,想對他動手的人,多的是,只是怎麼也沒
想到,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狠狠的,在他的心頭捅上一刀!
溫良,你這樣篤定,我會為你頂罪嗎?
呵呵。果然,是一場笑話。
最懂得玩弄人心的,原來是你。
你真的將我看的通透了,哪怕這樣,也沒有辦法……看著你,陷進那麼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開著車,眼楮無神的望著窗外,另一只手從褲兜里掏出那枚戒指,突然發狠的想要扔出去。
只是……
驀然之間,心髒處如同萬箭穿心的疼!
終于,還是,不忍心呢。
他搖搖頭,將戒指放回了衣兜。
他撥打出了溫良的電話。
最後一次,機會了,溫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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