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菁所求的不過是借將軍府的勢,在村里行事也方便些。倘若姬尋不回姬府,那她便什麼都不是,自己又如何借勢籌謀,若悄悄遞了信兒回去,鳳夫人的行蹤便也暴露了,那位也知道了自己辦砸了差,左右不過是個死,只是又有誰來護著自己的親人……
她哭了一場,心中越發清明,姬尋放不下鳳夫人,姬府更不會棄了姬尋,那位要的也不過是鳳夫人在姬府里好好活著……只要熬過了這幾個月,等到鳳夫人臨盆,回了姬府一切便都好了……
「奴婢僭越了。」阮菁擦了眼淚,「奴婢只要想到奴婢的姑丈、表哥死了也沒有個全尸,這心里就揪的厲害……姑母又這樣,這幾日奴婢心里熬得難受,小姐好好的回來了,奴婢心里高興,人也跟著活過來似的,便想著要小姐替奴婢拿個主意……」
她這樣一說,姬尋反而不好說什麼了。阮菁很聰明,說白了這橫禍也是阮姑母嘗了甜頭,才……鼓著王姑丈進山殺蛇的,先不說這招魂起不起作用,那會兒子鳳夫人顯然是中了魔怔了,瘋一會兒,好一會兒的……說的話又如何做的真……偏偏阮姑母……
姬尋說任她差遣,她若順著桿子說了,只怕著往日的情分也到頭了。如今她跪地哭求,只把她當做主心骨……
「菁姨,你先起來。」姬尋扶了她坐下,「我既管你叫一聲菁姨,萬沒有甩手不管的道理。只是姬府不是什麼好去處,就此打消了罷。」她說完便徑直走了出去。
阮菁心里仍舊空落落的,該說的都說了……
姬尋慢慢地走出了村子,視野變得開闊了。放眼望去,波光鱗鱗的一片,綿延的澤地映著湛藍的遠空,若不是見過這些良田,怕是會不由得停下來看上半天。她嘆了口氣,怎麼就踫上了災年吶……
「伶俐,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公子……」小丫頭大步跑了幾步,追了上來,「夫人……夫人要賣了奴婢。」她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拍著胸脯喘著氣,「公子讓奴婢跟著罷……奴婢不怕蛇了。」說著就哭出聲來,「也不會再暈了……」
「你說的什麼?」姬尋拉起她,「娘親就是說說罷了。」
「夫人……不是說說……」她一下子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身子,放聲大哭,「奴婢是……公子的丫頭。」
想到鳳夫人瘦弱的皮包骨頭,一臉狠戾的瞪著自己,她隱隱的鼻子發酸,「罷了,也省的娘親見著你吃不下飯。」姬尋彎身揉了揉她的腦袋,「我給你的木匣子可還收著?」
「您不讓我伺候夫人了?」小丫頭眼楮瞪得大大的,「收著吶……我……奴婢藏得好好的,沒有誰發現。」她語速飛快,急切的應道,一副生怕姬尋反悔的樣子。
「奴婢藏在咱們的荒園了。」伶俐抹了把鼻涕眼淚,笑得開心,「公子要用?」
「你也說藏在荒園了,怎麼取啊?」姬尋站起身子,邁開了步子。
「回去取唄。」伶俐嘰嘰喳喳的說道︰「我娘那年帶著我和弟弟逃荒來京,我記得有條近路去京城的。」
姬尋只是笑並不說話。
「公子不想回姬府,咱們也不用回去,匣子就埋在荒園側門邊上,那里沒什麼人過去,不會被發現的。」她看著姬尋微笑的臉龐,想了想又說道,「咱們就從亂石崗上直接進荒園,拿到了就跑。」
「怎麼藏在那?」姬尋一臉吃驚,「你不是膽子很小的嗎?」
「不是有……公子在嘛……」伶俐說著又要哭,「我……奴婢很听話……」
「嗯,哭了就不帶你去了。」姬尋笑著閉了眼楮,朦朦朧朧的又看到那個淺淺微笑的少年,忽然很想見他……她睜開眼楮,「去跟虎子爹說說,他應該很樂意送我們上京!」
伶俐回村找了虎子爹,只說了去京里府上報信兒,便垂著頭任他打量。虎子爹也不多問,去村長家里牽了匹老馬套了車,便拉著她出了門,見到村邊上閑閑站著的姬尋,大吃了一驚。
「趕黑能到嗎?」姬尋爬上馬車,笑著問他。
「抄近道,興許能……能到。」
虎子爹是個身子矮小的農家漢子,伺弄莊稼許是把好手,見了他姬尋便有些相信阮菁說的單單他逃了出來的話了。
他很快掩下臉上的驚色,把車轅上的自個的草墊子遞給姬尋,「走近道有些……有些顛。」說完便立在馬車邊上,卷了鞭子拿在手里。
「那就走罷。」姬尋挪開了視線,望向遠方。
就沖著這份眼力見兒,難怪他沒有到漕河上尋個水手的苦力活兒,也過得不差什麼阮姑母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