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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過去。」任雨澤本來很不想看到冀良青的,最近兩人如果不是回避不開的事情,一般總是都不希望看到對方。
看來今天是無法回避了,任雨澤稍微的收拾了一下,就到了冀良青的辦公室,冀良青坐在辦公椅上,在任雨澤走近之後,揚揚手,說︰「任市長,這是造紙廠廠長的剛剛遞來的一份檢舉信,你看看。」
任雨澤默不作聲的在冀良青的對面坐下,接過了那個檢舉信,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的,這樣的事情何必讓自己過來。
任雨澤低頭閱讀了檢舉信,信寫的很流利,沒有什麼廢話,更沒有那些危言聳听的詞句,平鋪直敘,就事論事,涉及的金額4.5萬元,涉及到干部15人,包括過年送的禮物,都列出了清單,其中數額最大的一筆,是5000元,送給了業龍鎮分管工業企業的副鎮長,最小的一筆200元,信的末尾,要求市委、市政府懲治**邪天戰尊txt全集。
冀良青在任雨澤放下信之後,不陰不陽的說︰「任市長,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任雨澤對這個信有自己的理解,不是他不相信信里寫的東西,但有點金額也太小了,根本就算不上**行為,任雨澤說︰「冀書記,我認為,僅僅憑著這封檢舉信,就懷疑我們的干部,不合適,再說了,牽涉到這麼多人,究竟這些錢是什麼性質,暫時也無法確定,說不定是禮尚往來的資金,也有可能,比如說這幾筆幾百元的,這個造紙廠的廠長,我接觸過了,人品是很難恭維。」
冀良青卻搖搖頭說︰「任市長,這件事情不好辦啊,這封檢舉信,到處都寄了,剛才,紀檢委也打來電話,詢問這件事情,要求嚴肅處理,舉報人是署名舉報的,這樣的事情,按照規定,是必須要查的,我的意見,交給紀委先查。」
任雨澤覺得這樣處理有點小題大做了︰「冀書記,我認為還是要慎重,我的意見是,紀委、監察局暫時不立案,展開前期調查,涉及到的干部中,有副科級以上的領導干部,我們要對他們負責任。」
任雨澤非常清楚,如果紀委、監察局立案,對于這些人意味著什麼,按照現在的標準,貪污受賄500元以上,就可以立案,給予相應的黨紀政紀處分,貪污受賄5000元以上的,檢察院可以判刑。這件事情,說起來,完全是查處造紙廠引的事端,如果大批干部受到處分,罪魁禍不是造紙廠廠長,是他任雨澤。
冀良青很平淡的看了任雨澤一眼,說︰「任市長,你多慮了,讓紀委去辦,具體怎麼處理,不是還要經過常委會嗎。」
任雨澤听冀良青這樣說,自己也就不好多反對了,不過想想也沒有多少錢,應該影響不會太大,不過在任雨澤離開冀良青辦公室的時候,任雨澤卻還是感覺到了一種異樣,從事情本身來說,不是什麼大事情,冀良青完全可以暫時壓一壓,看看風聲以後,再做出決定,他為什麼要對這樣的一件事情充滿興趣?
在任雨澤還沒有完全明白冀良青的想法之前,事情的發展就有了變化,當天,紀委拿到了檢舉信,馬上召開了紀委常委會,立案調查,檢舉信涉及到的15人中間,除了金額不足500元的3人,其余的都成為了被查處人,那個分管工業企業的副鎮長甚至被紀委、監察局雙規了,造紙廠廠長的家屬,天天到紀委,鬧著要嚴懲**分子,一定要紀委稟公辦理,揚言要將這些人都送進監獄。
新屏市的老百姓議論紛紛,產生了幾種不同的觀點,有的認為,不是什麼大事情,沒有必要大動干戈,現在的形勢就是這樣,幾千塊錢,算個屁,有的認為,一定要嚴懲,當領導的,坐在辦公室,手里有權力,就可以輕輕松松收錢,老百姓怎麼辦。還有一條最重要的消息,造紙廠廠長是因為廠子被關停了,所以才告狀的。言下之意很是明確,造紙廠是政府要求關停的,這些被紀委查處的人,不是倒在了造紙廠手里,是倒在了政府的手里。
隨著這些議論的流傳,輿論方向漸漸變了,很多人認為農民創業不容易,投入了這麼多錢,政府說關就關了,根本不考慮老百姓的利益。
任雨澤非常憤怒,造紙廠關停了,再來處理造紙廠的廠長,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盧局長的傷勢差不多好了,已經出院,盧局長專門找到了任雨澤,表示造紙廠已經關停了,就不追究廠長打人的責任了,顯然的,盧局長也受到了一定的壓力。
而任雨澤也就慢慢的明白了,自己被冀良青從背後戳了一刀,這一刀來的很是巧妙,情況越來越明顯,紀委大張旗鼓處理這件事情,肯定是冀良青的意見,如今的形勢,明顯對他任雨澤不利,因為要處理造紙廠,結果,12名干部被紀委處理,事情都不大,這會造成兩個不利輿論,干部職工會認為任雨澤不講人情,處理干部職工不手軟,紀委肯定是遵照任雨澤的意見辦理的,普通百姓會認為,造紙廠這麼小的一個企業,就牽出來了如此多的干部,那些大型企業,還不知道會有多大的**在里面。
王稼祥等人都詢問了這件事情,連在大宇縣的鳳夢涵在听到很多版本的謠傳後也打來了電話,他們都是關心任雨澤的,任雨澤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他知道,紀委總是要將調查結果上報市常委會的,到時候,在常委會上,任雨澤要認真表自己的意見魔道人生txt全本。
負面影響很快見到了效果,市直單位的負責人,沒有工作上的事情,基本上不到任雨澤的辦公室了,以前,有些負責人見到任雨澤,隔著老遠,就打招呼問候,現在,問候是照舊,不過,很快就匆匆離開了。
因為這小小的一件事情,卻讓任雨澤背上了一個心狠手黑的壞名聲,為幾萬元的事情,一次收拾10多個干部,這樣的市長誰還敢靠近啊,想想都會毛骨悚然。
任雨澤卻無能為力,冀良青的這一手干的實在漂亮,任雨澤想要反擊無從著手,事情從表面上看,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是**,紀檢委就是應該查,就是應該處理,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副市長郁玉軒和任雨澤的關系不錯,他想不通,任雨澤不是這樣的人,所以,郁玉軒特意到了任雨澤的辦公室,借著匯報工作的機會,轉彎抹角問及這件事情。
任雨澤很快就明白了郁玉軒的想法,說︰「郁市長,你不要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就是這些干部的問題,我告訴你,處理這些干部,我不清楚,為什麼會形成目前的局勢,我更不清楚,其他的話,我沒有說的,玉軒啊,我們的關系不同了,所以我要提醒一下你,今後一段時間,新屏市也許會發生一些事情,你要有思想準備。」
郁玉軒凝神想了想,也就明白,這應該是冀良青的一記偷襲,他也只能感慨的說︰「任市長啊,這個老冀最近也是連連得手,我看他有點過了。」
任雨澤理解郁玉軒說的冀良青連連得手是什麼意思,不錯的,從任雨澤的停職,到建材市場開業時候對市委的宣傳,在到干部會上冀良青三言兩語就回絕了齊玉玲升為阻力的提議,再到齊玉玲的被貶調離,這無疑不再顯示著冀良青對新屏市絕對的掌控能力。
而這次冀良青再出奇招,讓任雨澤背負上廣大干部的嫉恨的抵觸,可以說冀良青的權路霸氣,咄咄逼人,相對而言,任雨澤就顯得有點反擊無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任雨澤卻無法對郁玉軒解釋很多事情,他只能苦澀的笑笑說︰「沒辦法啊,誰讓人家是新屏市的一哥呢?」
郁玉軒搖搖頭說︰「任市長,我說句不好听的話,你在這次復出之後,有點軟弱了,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對他那樣的人不,該強硬的時候還是要強硬起來。」
任雨澤笑笑,他一點都沒有感到冀良青勝自己了多少,這些小戰役算不得什麼,自己不會來計較這樣一城一地的得失,笑到最後才算真笑。
所以任雨澤說︰「我也有很多苦衷的,不過郁市長,我只告訴你一句話,風物長宜放眼量,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郁市長似懂非懂的坐了一會,也是怏怏離開。
但話是如此說,任雨澤還是要在這個件事情上有所動作,不能讓新屏市的干部對自己產生太大的誤解,自己還要在新屏市工作,絕不能成為一個讓所有人擔心的市長。
檢舉信的事情不復雜,很單一,市紀委很快調查完畢,紀委常委會召開會議,決定了對12名干部的處理意見,其中有普通干部,有副科級以上的領導干部。
任雨澤是市長,本來也是有權對紀委工作給予管理的,但多年來形成的一種分工和習慣,往往讓身為市委副書記的市長很少去直接干預紀委辦案的,不過,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為造紙廠的事情,任雨澤一反常態,直接給市紀委記蔡國章打電話,要求市紀委慎重處理,話語中,對市紀委如此大張旗鼓辦理案件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蔡國章不笨,他當然知道任雨澤會不高興,也當然能听出了任雨澤話語中的意思,但身為冀良青派系中人,在很多事情上他也是身不由己,這個事情是冀良青親自交代給自己認真督辦的,冀良青沒有明說,不過蔡國章也還是能體會冀良青這個借刀殺人的招式,現在既然任雨澤親自打來了電話,最為老謀深算的蔡國章,他絕不會願意成為任雨澤直接的對手,他自問,自己還不是任雨澤的對手,所以他采取了一個妥協的方式,暫時壓下了普通干部的處分文件重生契約婚姻txt全本。
過了兩天,市委召開常委會,研究了其他的工作之後,冀良青就示意蔡國章談談這個事情,蔡國章一看是躲不過去,就在會上匯報了造紙廠廠長賄賂干部案件的查處情況。會議室里面非常安靜,只有蔡國章的聲音,大家都發現,任雨澤的臉色很不好看。
在蔡國章說道最後︰「……紀委依照《公務員紀律處分條例》的相關規定,對這件案子進行了查處,對市委管理的干部提出了處分意見,請大家談談意見。」
冀良青沒等別人說話,就當仁不讓的搶先發言了,他要主導今天會議的方向︰「同志們,新屏市出現了這麼大的事情,12名干部受賄,我是有責任的,今後一定要強調黨風廉政建設,加強思想教育,避免出現類似的情況,我同意紀委的處理意見,建議這個副鎮長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冀良青的話說完,會議室里面很安靜,沒有人言支持。
任雨澤將茶杯輕輕放到了桌子上︰「我來說幾句。」
他掃視了一下在座的人,繼續說︰「紀委依照《條例》的規定,處分干部,我是沒有意見的,黨員干部出現問題和錯誤,當然要處分,不過,對于如何處理干部,如何對待犯錯誤的干部,我有些不用的看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誰都會犯錯誤,有大錯誤,直至犯罪,有小錯誤,批評教育,**同志在1942年延安整風運動中曾經提出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觀點,新時期中央紀委對干部的處理也提出以教育為主、以處理為輔的方針,我覺得,我們處理干部的目的,好像醫生治病一樣,完全是為了救人,而不是把人整死。這12名同志,收受賄賂,犯錯誤了,在普通百姓看來,似乎是了不起的大錯誤了,可是,在我們在座的同志看來,是不是十惡不赦了呢。」
會議室里面鴉雀無聲,誰都明白任雨澤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任雨澤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我們的同志犯錯誤了,要允許他改正錯誤,一棒子打死,不是我們**人的作風,所以,我建議,紀委按照教育從嚴、處理從輕的角度,重新考慮對12名同志的黨紀政紀處分,我不同意將副鎮長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沒有人說話,沒有誰會願意明著和任雨澤作對,造紙廠事件的所有經過,大部分的常委都是知道的,何況任雨澤並不是孤身一人,在他說完,尉遲副書記也發表了和任雨澤很相似的意見,讓今天的會議就變得有點針鋒相對了。
冀良青實際上也是沒有多少把握在常委會上直接通過這件事情的,不過他大部分的戰略意圖已經達到了,今天能不能通過並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冀良青在權衡了一下目前的局面之後,就說︰「咳,沒有新的意見了,我來說兩句,剛才任雨澤和尉遲松同志都發表了意見,我認為有一定的道理,紀委按照《紀律處分條例》的規定,處分干部,做的好,市委對紀委的工作是滿意的,不過,在對干部的處理問題上,還是要教育從嚴、處理從輕的,紀委按照市委的這個意見,重新討論,下次的常委會,再來研究這件事情。」
散會以後,冀良青率先離開會議室,任雨澤走的慢一點,準備下摟的時候,蔡國章從後面趕上來︰「任市長,今天討論處理干部的問題,我也是無可奈何,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可不要見怪。」
任雨澤一笑,和你很親切的說︰「國章同志啊,你說哪里話,你是管紀檢監察工作的,當然要表意見了,我知道你挺為難的。」
蔡國章也理解任雨澤這句話的意思,知道任雨澤在暗指自己沒有多說自主權,蔡國章嘆口氣說︰「感謝任市長的理解啊。」
任雨澤就拍拍蔡國章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我們需要彼此的理解魔舞日月。」
蔡國章愣了愣,他仿佛看到了任雨澤向自己伸出的橄欖枝,但蔡國章卻猶豫了,他不敢輕易的去接這個象征和平的暗示,因為眼前新屏市的局面過于紛亂,以自己多年的閱歷,依然看不透,看不懂最後的結局,自己也曾經細細的思量過多次,在接下來的交鋒中,到底是任雨澤獲勝,還是冀良青獲勝?這個問題卻一直無法判斷出來。
但有一點蔡國章是很明白,那就是現在新屏市的平靜只是一個短暫的休戰,後面任雨澤和冀良青必將有一場生死之戰,而自己的命運和未來,也在這場大戰中會發生變化,怎麼變?變好?變壞?
這就完全取決了自己在最近一個階段的態度了。
可是關鍵關鍵的問題就是,自己沒有辦法看懂這場大戰的結果,所以自己也只能盡量的都不得罪,兩面討好。
其實有蔡國章這樣心態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新屏市大部分的高層領導都是如此的心態,這不管是冀良青的嫡系,還是任雨澤的粉絲,因為官場上所謂的感情幾乎都是建立在一個利益基礎之上的,誰也不願意眼看著一只大船即將沉沒自己還要去堅守陣地,視死如歸,這樣的人在官場會被人當著笑話來嘲弄的,因為這官場一直都不是一個講義氣,講道義,講忠誠的地方。
任雨澤對這些心理層面的東西是看的很透徹的,而且現在這些事情對任雨澤也真的不算是至關重要的事情,任雨澤實際上頭大的事情很多,他現在面臨這一個最為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季副書記和冀良青的按兵不動,這對任雨澤所產生的困擾是很嚴重的,現在包括王書記和自己都已經跳進了冀良青他們設置的圈套中,但別人就是不收口,拖下去任雨澤就將面臨一個影視城的資金問題了,一旦資金鏈開始斷裂,所有的設想都只能成為空想了。
而蕭博瀚的事情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消息,自己又不敢輕易動用政府的資金往影視城里面填,因為這是個關鍵點,冀良青或許就的等著兩個結果出現,一個是影視城資金短缺,民工鬧事,一個是任雨澤把政府的錢投入到影視城,這兩種中的任何一種出現,季副書記他們就一定會動手,而且還會理由充足。
任雨澤對王書記的整個構想的理解是,在沒有這兩個狀況出現下,讓季副書記跳騰起來,只有那樣,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但如何刺激他們提前動手?這就是擺在了任雨澤面前的一大難題。
冀良青也罷,季副書記也罷,都是足智多謀,胸有城府的干練之才,想要牽著他們的鼻子前行,難度實在不小,除非有機緣巧合。
這就只能看運氣,看機遇了。
而紙廠的事情最後也慢慢拖了下來,那些干部都回去上班了,事情懸而未決,不過冀良青卻是很愉快的,他總算在這段時間里連連的挫敗了幾次任雨澤,這讓冀良青很有一點滿足感,假如他對付的只是一般的領導,冀良青絕對不會有這樣愉悅的情緒,因為是任雨澤,是這個一直讓自己想起來都擔憂,見了面都難受的任雨澤。
人也往往是這樣的,都會有多多少少的自戀傾向,冀良青也是人,他也不例外,自己最近如此輝煌的戰果是應該有人來和自己分享一下才對,但茫茫新屏市,誰能算的上英雄,誰配和自己分享這一份勝利的喜悅呢?
冀良青仔細的想了想,不錯,有一個人是可以的,那就是自己的忘年之交王老爺子。
冀良青有點興奮起來,就一個電話打給了王老爺子︰「我冀良青,呵呵,好久沒見你了,下午我去看你,好,好,嗯,簡簡單單喝一杯就成,呵呵呵呵。」
放下電話的冀良青感到渾身舒泰起來,有時候啊,當自己獲得了一次最為滿意的勝利之後,不去找人說說,真的是很憋屈的。
但冀良青沒有想到,這場酒卻給他帶來了一次心理上的重大打擊。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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