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冀良青就讓司機把他送到了王老爺子的別墅,王老爺子是很會選地方的,他的別墅建在一片幽靜的竹林中,坐西南、朝東北,可以說是「坐金鑾,納盤龍,鎮寶塔,聚寶盆」,是「靠山高硬、前景開闊、位子顯赫、廣納財源、永保安康」的一個好方位,從自然地理的角度來看,這里可算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冀良青的車一到別墅的門口,王老爺子就笑呵呵的迎了出來,冀良青一面和老爺子招呼,一面給司機交代了幾句,讓他晚上過來接自己回去,然後和王老爺子一起到了別墅之中。
王老爺子也是算好了時間的,提前已經準備了酒菜,兩人分賓主坐下,家里只有一個佣人,她也不上桌子,冀良青他們兩人就對著窗外的竹林對飲起來,但覺深幽絕塵空氣飄香,神清氣爽胸懷敞開;這一霎那,冀良青把那人世間的喧嘩浮躁,名利煩惱統統都會淹沒。
他放下酒杯,說︰「王老爺子啊,還是你會享福。也不知道我冀良青什麼時候能天天享受這自然美景。」
王老爺子笑著說︰「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沒必要攀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你冀書記是龍虎之軀,怎麼能忍受這閑雲野鶴的生活,今天你能偷得半日清閑已經很不錯了。」
冀良青搖搖頭說︰「好後悔走進這沉浮不定的官途啊,我的生命從進入了這里就在倒計時,每天無謂的瑣事耗費掉了我有限的生命。」
「是啊,是啊,我們的能力是有限,生命也是有限,有很多東西飄然于我們的視野與心靈之外,所以冀書記你啊,也只能每當疲憊的時候,停下腳步,遙想追逐的遠方,恢復力量再上路。」
冀良青點點頭,接過了王老爺子給倒上的一杯酒,用拇指和食指來回旋轉著酒杯說︰「你說的是對的,問題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有時候我想停下,但停不下來,對我們自己的命運,其實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並不能做主。」
王老爺子一笑,說︰「看來冀書記又有什麼大動作了,只是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效果,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想請書記你三思而後行。」
冀良青猛然的一怔,從剛才的感慨抒情之中擺月兌出來,他盯著王老爺子說︰「怎麼?莫非你也覺察到了什麼?」
王老爺子嘆口氣說︰「還用覺察嗎?用點心的人都會感覺到新屏市最近大有疾風暴雨之勢。」
「此話從何而來?」冀良青很震驚的問。
「冀書記啊,你也不要想來考我了,說實話,我不僅知道新屏市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戰,還知道這場爭斗的主角是你和任雨澤。你要知道,我並不是什麼世外高人,我也很庸俗,我的身邊也會有很多達官貴人,所以在對全局的信息和研判上,未必就比你差多少。」
冀良青皺了一下眉頭,說︰「是稼祥那小子給你說的吧?」但冀良青在這個時候,心里還是有點惴惴不安起來,連遠離了紅塵的王老爺子都看出了接下來新屏市的廝殺,難道任雨澤會看不出來?
但他任雨澤看出來,還是這樣低調很鎮定,這會不會是他已經有了破解之法。
王老爺子說︰「我說的這些跟稼祥那小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是不會和我談這些的,那小子,在他的眼里,我們這些老梆子根本都一錢不值。」
這話冀良青是相信的,現在年輕人總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什麼都懂,什麼都會,對前人或者自己這樣的前輩只是表面上的應付,不過這也很正常,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如此,只有在經過多次的磨練之後,才知道經驗的可貴,才知道自己的不足。
冀良青略一沉吟,又問︰「那麼以老爺子的判斷,這場紛亂最後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呢?」
王老爺子很是凝重的搖搖頭,說︰「我不是神仙,我算不出來,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任雨澤的氣勢未倒,所以……」
「所以就是我要敗了?」冀良青急切的反問了一句。
「非也,你的氣場也很強大,所以我才無法推測啊,但氣場也罷,氣勢也好,都不是萬能的,我只能擔心,兩虎相斗必有一傷,這應該是不會錯的。」
冀良青也沉默了一下,端起了酒杯,緩緩的喝了一口,想想說︰「是啊,這任雨澤是一個很強悍的對手,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從政幾十個春秋了,這一次我感到壓力很大。」
「但在這樣大的壓力下,你還是連連出手,讓任雨澤接連受挫,這樣看來,還是你冀書記技高一籌。」
這話冀良青是愛听的,至少說到了自己的心窩上,自己在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是旗開得勝,這或許是一個好兆頭,就算任雨澤的氣數未盡吧,但只要把他趕出新屏市,管他到什麼地方騰雲駕霧,尊貴顯赫。那就和自己沒關系了。
不過冀良青心中對王老爺子剛才的話還是有點耿耿于懷的,他能看出新屏市未來的大戰,那麼任雨澤更應該明白,也不知道他明白了多少。
冀良青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所以在後來的這段時間,他們兩人說話就明顯少了許多,經常的,冀良青都是看著窗外呆呆的發愣,他開始有了一種隱隱約約的擔憂,他怕任雨澤會看出自己的想法,更怕任雨澤會看出季副書記的意圖,那樣的話,他絕不會俯首就範,一旦他展開反擊,恐怕絕不會是輕輕松松的一件事情。
兩人喝了有半斤酒的樣子,就都不喝了,他們都有酒量,但兩人不管在什麼時候,也都能控制住自己的舉止,不會讓自己在任何的時候出現神志不清。
等撤掉了酒菜,王老爺子就拿出了好茶,和冀良青依然坐在這個窗口品起了茶,這時候外面已經有點黑蒙蒙的樣子了,但窗外的竹林在月色的映照下,搖曳著婀娜的身影,充滿了一種凡塵未見的優美和詩情畫意。
一彎殘月下,一片竹林中,月光從空中灑下,映著交錯的竹枝,枝葉靜寂。泉水旁,小路上,有淡淡墨痕,淺淺清韻,稀疏淺淡,風過處,一片斑駁,光影于此交錯,時間于此停滯。名為虛,利為空,一切的一切,面對此時此景,也已微不足道了。
兩人都靜靜的看著外面的月色,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
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好一會,知道王老爺子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了手機︰「稼祥,什麼事情?」
王稼祥在電話里說︰「老爹,我剛喝完酒啊,想過去看看你。」
「看就看唄,找不到路啊,還打什麼電話。」
冀良青就笑了笑,這爺兒兩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蠻有意思的,但想到了別人的兒子,冀良青心中又有一點的心酸,自己最大的遺憾啊,就是沒有後人,哪怕是個女兒也可以啊,可惜,上天總是如此的折磨人,給了自己高官厚祿,卻不給自己天倫之樂,這就叫萬事難全啊。
王稼祥就說︰「你以為我回家還需要給你打電話嗎,我是和任市長一起過去,所以提前通知一下,弄點好茶啊。」
「什麼,任市長要過來,這個時候……」王老爺子就看了冀良青一眼,讓這樣兩個對頭坐在一起,誰知道會弄出什麼天大的事情來。
不過冀良青卻突然的感到很有趣,看來啊,英雄所見略同這個話是沒有錯的,任雨澤之所以能成為自己的平生罕見的對手,也是有原因,連喝茶都是如此的相似,冀良青就對王老爺子點點頭說︰「這沒有什麼,他們過來也好。」
王老爺子猶豫了一下,說︰「好吧,好吧,那你們過來。」
放下了電話,王老爺子看看冀良青說︰「真奇怪,任市長很少過來的,怎麼今天會和你想到了一起?」
「這就叫緣分吧。」冀良青打個哈哈。
王老爺子有點憂心忡忡的說︰「你不會忌諱吧?」
冀良青哈哈的大笑起來說︰「事情還沒有到你想象的那個地步,我和任雨澤經常還在一個會議室開會呢,你以為我們會吵架不成?」
王老爺子喃喃的說︰「那不一樣,不一樣,那是工作,你們回避不了。」
冀良青嚴重閃出了一絲寒光,一字一頓的說︰「難道我還有休息的時間,在這里個舞台上,每時每刻都是工作,都是戰斗。」
王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幫冀良青倒上了茶,也不好說什麼了,其實此刻他最希望的就是冀良青推故離開。
但他是不理解冀良青此刻的想法,冀良青卻想要在這個地方和任雨澤做一次短兵相接,探一下任雨澤對事情到底預感到了多少,這在平常開會和工作中是無法做到的,今天這個場合也許就是天賜良機。
20分鐘之後,任雨澤和王稼祥就到了別墅,今天也是湊巧了,一個台商到新屏市的開發區來考察,招商局和開發區做東,請任雨澤作陪,任雨澤就帶上王稼祥一起參加了宴請,項目談的還成,所以任雨澤就多喝了幾杯,吃完飯開發區要安排的唱歌,洗腳等一些娛樂活動。
任雨澤就推了,他覺得那個臭腳有什麼好洗的,還正兒八經的當成一個項目做了,開發區和招商局的領導挽留了好一會,也沒有留住,王稼祥一看任雨澤不去,自己也肯定是不去,兩人出來之後,王稼祥不想回家,說請任雨澤喝茶,任雨澤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王老爺子,因為最近工作太忙,估計王稼祥也很少有時間回去看王老爺子,既然今天是個機會,那就過去坐坐,一個是王老爺子那里的茶不錯,比起茶樓的就完全不再一個檔次,在一個,也讓王稼祥回去看看。
要是知道冀良青在王老爺子的別墅里,任雨澤肯定是不會來的,所以在踏進了別墅的第一時間里,任雨澤就有點不舒服了,他看著笑意曖昧的冀良青,也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招呼了一聲︰「哎呦,冀書記也在啊,看來我們這不速之客打擾你們的清靜了。」
冀良青呵呵一笑,說︰「談不上打擾,只是沒有想到任市長你在百忙中也有這樣的雅興,你能夠找到王老爺子這里喝茶,那是很不簡單了。」
任雨澤听出了冀良青的一種諷刺,好像自己現在應該焦頭爛額一般,任雨澤淡然一笑,也不想反擊他,就在窗口坐了下來,王老爺子早就換好了一壺新茶,給任雨澤端了上來,一面說︰「任市長你是稀客,很久沒過來了。」
任雨澤客氣的說︰「早就想來,但一直是俗事纏身,怕來了影響你老人家的情緒。」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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