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
後面還有一拍靠牆的座位,那就是其他帶來的一些閑雜人等,這應該就叫列席會議吧,他們只有听的權利,卻沒有說話的份。
但像今天這個的一個會議,事實上也沒有誰能多說什麼了,因為是組織部的領導來,在很大程度度上就是人事變動,這應該也不算什麼意外了,在座的這些副廳之上的領導,心里也都早就有了預感。
果然,在任雨澤簡單的表示了歡迎之意後,李副部長就打開了皮夾,面容莊重的說︰「同志們,這次我來是代表省委,省政府和省組織部宣讀新屏市個別干部任免通知的,請大家能認真听取和堅決執行省委的決定。」
李副部長停頓一下,掃視了一圈在座的領導,又說:經北江省委組織部研究,報省委同意,邵霖同志任**新屏市市委書記,免去任雨澤同志**新屏市市委代書記、市長,及常委、委員職務。經省委組織部研究報省委同意:提名劉雲山同志為新屏市政府市長一職、以上調整職務的任免需按法律程序辦理……」。
李副部長還在講話中指出,近幾年來,新屏市廣大干部群眾齊心協力、銳意進取,社會經濟發展取得了顯著成效,省委、省政府給予了充分肯定,這些成績的取得與新屏市委領導及一班人的共同努力是分不開的。他要求,全市上下要在新的市委班子領導下,繼續保持良好的精神風貌,發揚優良傳統,勇于進取,開拓創新,再創佳績。
這個通知的宣讀,一下就徹底的擊碎了任雨澤心中的夢想和希望,雖然他早就有了這個預感,但當事實展現在眼前的時候,所有的傷痛又輕而易舉的再次浮現,清晰得讓人恍惚,絕望只是一種心情,任雨澤也終于理解了浮萍無所依靠的恐懼,猛然之間,他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方向,不知道將去到什麼樣的地方,不知道路上是什麼樣的坎坷,甚至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所謂的未來。
他感到自己正搖搖晃晃的走上了絕望的懸崖,甚至,任雨澤心酸的想要痛哭一場?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在歷盡滄桑中黯然回顧,還是在痛過以後繼續生命的追逐?就象是一個孩子,突然丟失了自己最最心愛的禮物,會痛,會哭!整個身心化為虛無,任雨澤只能感到深深的無助!
任雨澤在想,自己的一生也就太過脆弱與辛苦!還記得曾經的那些往事嗎,也是一樣的有辛酸,有痛苦!
但任雨澤還是笑了,笑的有點沙啞,有點哽咽,他知道,自己必須硬挺住,他有點生硬的表示了自己堅決擁護省委決定,做好工作的交接。
而新上任的新屏市書記邵霖同志卻做出了慷慨激昂的講話,說將在省委、省政府的堅強領導下,緊緊依靠市委一班人的集體智慧,依靠市「四大家」班子的密切配合,依靠廣大黨員干部的大力支持,在歷屆市委班子打下的堅實基礎上,保持工作的連續性和創造性,始終保持奮發有為的精神狀態,領導全市人民凝心聚力謀發展,勤勤懇懇為民生,扎扎實實促和諧,全力推動新屏市社會經濟又好又快發展,不辜負組織的信任和重托,不辜負全區人民的厚望……
劉副市長當然也做了一個講話,他和任雨澤的心情那就是截然相反了,他終于坐上了那個夢寐以求的市長寶座,這讓她怎麼能不心花怒發呢?
任雨澤沒有在仔細的听了,他也听不進去了,他的神志早就慢慢的飄散,根本都無法讓自己認真和平靜下來。
而坐在他身邊的省委李副部長像是很理解他的心情一樣,輕輕的拍了一下任雨澤的胳膊,低頭小聲說︰「雨澤同志啊,這個決定來的很突然,你的免職是昨天上午才從上面傳到北江省,省委召集了緊急會議,臨時商議出了新的書記和市長,所以就連謝部長也很傷感,早上說什麼也不到新屏市來,他私下說他無法面對你。」
任雨澤慘然的一笑,很機械的說︰「讓你們為難了,我沒事,我沒事。」
李副部長在看一眼任雨澤,搖搖頭,也真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任雨澤。
在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李副部長做了總結發言,在最後說︰「……任雨澤後天一早到省委報到,工作另行安排。」
任雨澤知道,自己從此之後就要遠離權利中心了,也許,自己會調到省委,或者省政府工作,但一定會給自己安排一個很閑的,閑的讓自己發慌的工作,在以後的漫長歲月中,自己也只能那樣暈暈頓頓的混日子了,什麼遠大的理想?什麼宏偉的抱負?那都是自己的一個夢想了。
怎麼參加的宴會,怎麼回的家,這一切對任雨澤都是迷迷糊糊的,他只是知道,自己很累,很疲倦,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想,就想睡覺,一個人蒙頭大睡,天空也似乎變得昏暗起來,他就那樣高一腳,低一腳的回到家里,睡覺了。
但起初任雨澤睡不著,他腦袋里面全是很多的鏡頭,而鏡頭最多的就是他在講話,他在揮手,他在掌聲中站起,後來又想到了自己和雲婷之在臨泉市的那幾年,那幾年是自己最順的時光了,可惜的很,好景不長。
他還想到了,為什麼雲婷之和王書記等人都不願意給自己來電話,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他們自己都找不到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告訴在這個消息,更不知道應該在安慰自己,這哪里是安慰就能讓自己心平氣和的事情呢?
再後來,他感到頭疼,腦袋里什麼都裝不下了,就這樣,他一直一會醒來,一會睡著,似睡非睡的熬過了一個晚上,他只覺得江可蕊一直陪著自己,一直把自己的頭摟在她的懷里,有時候也在恍恍惚惚中覺得江可蕊在哭啼,听不到聲音,卻能感到她滴在自己臉上的熱淚。任雨澤感覺她在深深的擁抱自己,任雨澤聞到她的香味,有些心亂,感到有些疲憊。
到天快亮的時候,任雨澤總算睡著了,他第一次關掉了手機,踏踏實實的睡了……
過了多久,他不知道,但他還是醒了,剛才他做了一個夢,夢境是那麼的真實,緊張的使任雨澤心驚肉跳,好像是在任雨澤要跳起來的那一瞬,他猛然醒來了,揉了揉眼楮,看清了窗外搖曳的樹枝,才松了一口氣,心里沒有那麼壓抑了,卻感覺很累,腦子里凌亂不堪。
任雨澤第一眼看到的,是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他坐了起來,無意中掀起了被子,看到了江可蕊的身體,還有那烏黑凌亂的頭發。
任雨澤輕輕下了床,從飲水機里接了杯水,猛喝了幾口,他很渴,他喝的很小心,沒有咕咚咕咚的聲音。
但江可蕊還是醒來了︰「睡的好嗎?」
「還可以吧!」說完,任雨澤才感覺到頭漲漲的,眼皮還有些苦澀。
「趕緊洗臉去吧,用新毛巾,開始一個新的今天。」她過來,把任雨澤推向衛生間。
任雨澤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消瘦,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頭發凌亂,胡須亂茬茬的肆意爬在臉龐。
哦,自己多久沒有仔細的看過自己了,擦得明亮的鏡子里,那麼真實的自己,竟是這麼的潦草,任雨澤打開水龍頭,開始洗刷自己。
後來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家里沒有人,任雨澤這樣傻傻的坐著,情緒很失落,失落的就像扔在河邊的石子。
江可蕊起來了,她默默無言的給任雨澤準備了早點,其實也談不上是早點了,現在應該中午12點多了,她端上來一碗湯,野菌排骨湯,還有幾個小菜。
任雨澤本來是沒有胃口的,但看到江可蕊憐惜的眼光,任雨澤還是笑了笑,聞了聞,說︰「你的手藝真好!但你今天怎麼不上班?」
江可蕊也勉強的笑笑說︰「我換休一天。」
任雨澤搖下頭,他知道,她哪有什麼換休的假期,但他什麼都沒說,很快端起碗。
江可蕊又幫他泡上了一杯茶,她表現的溫柔,體貼,溫婉,她很美,一種盯著看了一天也不疲倦的美。但任雨澤沒敢看她的眼楮,轉向別處,看到她給自己買的這個茶杯,白底,印著一只可愛的小熊,靜靜的放在桌子上。
任雨澤轉過頭,輕輕的說︰「一會我就走了,明天一早到省委報到!」。
「嗯,我听說了。」
之後他們都沒有說話,一陣沉默,只有任雨澤咀嚼的聲音,她給任雨澤夾了很多菜,自己則只喝了些湯,吃了幾塊排骨,便不吃了。
吃完飯,收拾完了之後,任雨澤去洗碗,江可蕊堅持要洗,任雨澤堅持沒讓她洗,任雨澤把廚房收拾好後,返回了客廳。
「真是個好男人!」她坐在沙發上,用牙簽扎著隻果塊︰「給你吃一塊?」
任雨澤走過去,她作勢要喂他,任雨澤剛張開嘴。
「拿著!」
任雨澤只好拿過來,自己吃了。
江可蕊說︰「以後你有什麼計劃嗎?」
任雨澤說︰「沒有明確的計劃,先看看再說吧!」任雨澤把牙簽遞給了她。
「干著不順心可以不干。」
「先看看再說!」
江可蕊撫~模著任雨澤的手,說︰「不要想的很多,生活其實很簡單!想太多,會讓自己很累!」
「累些沒關系,我不能不看現實的世界,我們都在這里,不是嗎?」
江可蕊許久沒有作聲,拿著遙控器,在手里顛倒來回。
「你也不要為我擔心,我挺的住,你難道還不相信老公的這點韌性嗎?」任雨澤繼續說道。
江可蕊依然沒有說話,拿著遙控器,輕輕拍著掌心。任雨澤伸手拉過她的手掌,握在手心,輕輕的撫~模著,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任雨澤雙手握住她的兩手,溫潤,光滑。
「可蕊,我愛你!」任雨澤看著她的眼楮,輕輕的說。
她眼楮泛著淚光,有些濕潤,柔情的看著任雨澤說︰「我也愛你!」
任雨澤把她摟入懷中,緊緊的抱著。
就這樣抱著,不知道有多久,外面汽車聲音響了起來,任雨澤知道是來接自己的,他沒有松開握著江可蕊的手,直到門口想起了腳步聲。
江可蕊仰起臉,看著任雨澤,任雨澤看到她的淚光,明亮的淚光,他低下頭,吻了她,她摟住他的脖子,沒有讓他停止,她的嘴唇溫熱,舌頭濕滑,像跳躍的小鹿,靈活而狡捷。
敲門了,打開門,是王稼祥,他的神情也是盡量的表現的快樂的樣子,說︰「任書記,我送你到省城去。」
任雨澤點點頭說︰「謝謝你,其實你可以不送的,我自己到省城去。」
「那可不行,我是一定要去的。」
任雨澤也就沒有說什麼了,江可蕊磨磨唧唧的幫任雨澤收拾起來,牙刷牙膏什麼的,還有幾套衣服,任雨澤和王稼祥都耐心的坐在客廳里,看著她忙前忙後的收拾,其實任雨澤知道,根本都不需要帶怎麼多的東西,明天早上的工作一安排好,自己肯定還要回來,但任雨澤什麼都沒有說,王稼祥也很懂事,也能理解江可蕊的心情,所以兩人很平靜的等著。
這足足收拾的有20來分鐘,後來江可蕊看看實在也沒什麼需要帶的了,才把包放到了客廳。
任雨澤站了起來,說︰「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對了,可蕊,要是有時間,我幫你看一件大衣吧?」
江可蕊搖搖頭︰「算了,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你買東西我很不放心。」
任雨澤就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他自己都很難恭維自己買東西的水平。
王稼祥幫任雨澤提上了包,任雨澤不敢回頭看,就那樣離開了家。
冬天的田野是寒冷的,是荒涼的。
冬天的田野早就讓昔日生機勃勃卸了妝,變的無精打采,沒有了往日的精神頭,一片衰敗的景象,干枯的枝干與夏日那飽滿的濃陰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沉悶、凋謝和夏日的鳥語花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任雨澤知道,在厚厚的落葉下,冰冷的泥土里,那繁密的根系依然存活著,正在努力收集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能源,最大限度地儲存著能量,上面的枯草是它最忠實的保護傘,為它抵御著寒冷和冰雪的襲擊。
枯萎的花瓣和落地的干枝將自己最後的能量滲進泥土、傳給了根部,將自己今世的生命奉獻給了來年的繽紛,正所謂「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王稼祥打破了車廂里的沉悶︰「媽的,我想辭職做生意去。」
任雨澤收回了正在遠眺的目光,看了一眼前面的王稼祥說︰「為i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干了。」
王稼祥有點情緒了,這已經忍了一路,看來現在有點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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