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任雨澤才說︰「是因為這次沒有提升你做副市長?」任雨澤冷冷的語氣,像車外的寒風一樣。
王稼祥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說︰「不是為我自己。」
「那就是說為了我嘍?」任雨澤說。
王稼祥一下轉過身來,看著任雨澤說︰「難道你自己不感到委屈嗎?你在新屏市這幾年,長眼楮的人都看到了,你已經做的很好,給新屏市帶來了巨大的變化,但他們還是這樣對你,你不覺得憋屈?」
任雨澤慢慢的把頭又扭向了窗外,說︰「有委屈,但這不是我們退縮和灰心的理由,正如你剛才說的那樣,還是有很多人看到和感受到了我們的工作,這就夠了,我們難道非要用職位的高低來彰顯自己的成績嗎?」
車廂里很安靜,王稼祥說︰「但我還是想不通。」
「是啊,我也想不通,可是我們的生命還要延續,我們的理想還為實現,我們就不能輕言放棄。」
「我真想放棄,不是為我,是為你。」
「謝謝,但要是真的你那樣做的話,我會瞧不起你的。」任雨澤淡淡的說。
王稼祥「嗨」了一聲,說︰「昨天會後,大家都感到挺傷感的,不過都不願意去找你,大家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空洞和貧瘠的。」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好好干吧,新屏市還需要你們,要是你們都撂挑子了,那才是新屏市的悲劇。」
王稼祥低下頭,他也有千言萬語,但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一會任雨澤連續的接到了幾個問候電話,其中有公安局武平的,還有大宇縣鳳夢涵的,她們都不同程度的表示了他們對任雨澤的敬重和難舍之情。
這讓任雨澤也有點眼眶濕濕的了。
路上很多路段都有冰雪,所以車開的不是很快,到省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吃飯的時候了,天也有些蒙蒙黑了,初春的夜晚來的特別早。
任雨澤他們就在省政府的招待所住了下來,登記好房間,任雨澤問王稼祥︰「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王稼祥說︰「我送你來的時候,尉遲副書記他們都說了,讓我一直陪著你,等這面工作落實好了,和你一起回去。」
任雨澤點點頭,說︰「那就委屈你住一兩天了。」
「瞧你說的,我們之間還用如此客氣。對了,市里的領導商量過了,準備等你這面安排妥當了,給你好好的搞一個歡送酒會,所以我還要隨時掌握你這里的情況,好讓那面根據時間,提前安排呢。」
任雨澤想客氣兩句,但又覺得也沒必要,歡送宴會那是肯定要辦的,這由不得自己。
吃飯的時候,王稼祥還是忍不住說︰「對你任書記,你估計你的工作會安排在什麼地方?」
任雨澤筷子停頓了一下,想了想說︰「應該是巡視員,或者調研室什麼部門吧?」這個問題任雨澤路上也仔細的想過,自己這次不管怎麼說,不是處分降級,那麼就算有人想在背後搞怎麼名堂,卻肯定無法把自己的級別弄掉,所以只有這些閑職部門可以放了。
當然了,也可以去人大,或者政協,但估計可能性很小,自己這個級別去了真還不好安排,再說了,自己也太年輕一些,去哪些部門有點扎眼的。
至于部位,廳局,那肯定是不會讓自己去的,自己去了當廳長,嘿嘿,美死你了,人家既然是要收拾你呢,就不會讓你還這樣舒坦的,所以只能是第一種可能性。
王稼祥看來還是有點想不通的,搖著頭,就一口喝掉了自己門前的一杯酒,說︰「女乃女乃的,這那是人待的地方啊。」
任雨澤說︰「你不要忘記了,新屏市剛去的那個紹書記,人家也是調研室下來的。」
王稼祥一愣,說︰「那不一樣,不一樣啊。你這是受……」王稼祥那個‘貶’字差一點就處說口了,他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任雨澤也知道他想說什麼,心里也是有點酸酸的感覺。
吃飯飯任雨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王稼祥和司機在旁邊房子里,本來王稼祥還想過來陪任雨澤坐坐,但看他拿起了電話,王稼祥就很識趣的離開了房間。
任雨澤是準備打給電話,他想要聯系一下雲婷之,因為任雨澤也想過,既然自己都這樣了,雲婷之只怕也好不到哪去,那麼,自己是有責任安慰一下雲婷之的,至少自己應該比她更堅強一點。
但是,任雨澤很遺憾的發現,雲婷之的手機是關上的,這更讓任雨澤心里惴惴不安,作為雲婷之這樣一個市委書記,她的手機沒有重大的事情,絕對不會輕易的關機,那麼他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呢?
這完全是一種毫無頭緒的猜想了,想到後來,任雨澤有點擔心,有點惶恐,也有點焦慮,他真想此刻就感到雲婷之住的打飯去,當面見見她,看看她是不是病了,或者因為傷心而在家里獨自憂傷,想到雲婷之淚流滿面的樣子,任雨澤就覺得自己的心也碎了。
這個夜晚任雨澤還是沒有睡踏實,心里總是在擔憂,晚上和昨天夜里一樣的,做了好幾個惡夢,整個夜里,他都在和好多猛獸搏斗,如果不是後來被王稼祥的敲門聲驚醒的話,估計任雨澤還會這樣一直的斗下去。
簡簡單單的吃了一點早餐,王稼祥和司機就送任雨澤到了省委大院,看著大院里兩排青翠的松柏,任雨澤的心底油然而生產生了一種莊重,肅穆和畏懼的感覺,他從來都沒有如此深刻的體會過,只有當權力離自己漸行漸遠的時候,才會對權利生出一種更大的敬畏之情。
任雨澤到了省委後院的組織部,他懷著惴惴的心情踏進了這里,當他剛剛報出了自己的名字時,那個值班的干部就馬上站起來說︰「謝部長一早就吩咐過了,說你要過來,請任書記隨我來。」
任雨澤點下頭說了聲謝謝,就隨著這個值班的干部一起到了一個小會議室里,任雨澤進去之後,有點詫異的看看這個值班的干部說︰「在這?」
這個干部微笑說︰「是的,請任書記稍後,我馬上請謝部長過來。」
任雨澤眉頭一皺,今天看樣子不簡單了,還在這樣正式的場合會面,從任雨澤自己的印象中,好像還從來沒有到過組織部的會議室坐過,當那個干部離開之後,很快的又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孩,笑的很甜,就像會議室里的暖氣一樣,讓人一身都是暖暖的。
她手腳麻利的給任雨澤把水泡上,說︰「請任書記慢用。」
任雨澤也只好還一個微笑,不過他心里還是有點不舒服,現在任雨澤听到誰叫他任書記,總感到有點別扭和難受,但他想一想,在這個時候,別人實在也不好改變對自己的稱呼,何況,也確實沒有適當的稱呼。
任雨澤抱著搪瓷水杯,讓自己的心情慢慢的鎮定下來,他不願意別人看到他的緊張和脆弱,他從來都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所以在年輕女孩離開了會議室之後,任雨
澤就強迫自己笑一笑,當然了,起初笑的很勉強,應該也很難看吧,但後來任雨澤把這當成了一個有趣的事情了,他就不斷的變化自己臉上的表情,再後來,慢慢的
他就能很自然的微笑了。
這關鍵還是個情緒問題,當任雨澤已經面臨這樣的一個殘局的時候,他昨日里的那種沮喪和頹廢也就少了許多,不已經已經已經了,自己也只能認命,只能坦然面對了。
這個等待的時間有點太漫長了,漫長的在任雨澤的感覺里已經可以回一趟新屏市了,確實很長,這也是任雨澤有生以來最長時間的一次等待了,盤指算算,這些年里,任雨澤還真的沒有來用這樣長的時間等待別人,真沒有。
這樣過了有一個小時的樣子,會議室的外面總算傳來了腳步聲,任雨澤就站了起來,他想,這絕對是謝部長了,因為剛才在等待的這一個多小時里,幾乎就沒有听到過一點聲音。
到就在這個時候,任雨澤的電話卻響了,他趕忙掏出來一看,是雲婷之的電話,任雨澤猶豫了一下,而會議室的門也同時打開了了,是剛才那個給任雨澤倒水的年
輕女孩推開了,在他的身後,站著好幾個人,但當先打頭的卻不是謝部長,而是幾年前任雨澤在京城里見到的那個中組部的蕭副部長,在他的身後,還有北江省的省
長李雲中,最後一個人,才是謝部長。
任雨澤只用了很短的一點時間,就從驚詫中反應過來,他果斷的關掉了手機,忙招呼說︰「蕭部長你好,李省長,謝部長你們過年好。」
他的臉上掛著微笑,這當然是因為剛才練習的結果,但心中依然是不解和疑惑的,怎麼這樣呢?自己還驚動了中組部的蕭副部長?至于嗎?
蕭副部長只是稍微了笑了那麼一下,就收斂起了笑容,伸出手說︰「任雨澤同志,讓你久等了,我們在樓上商討了幾個事情,把你冷落了。」
李雲中和謝部長也一起點頭,李雲中說︰「是啊,是啊,雨澤同志等急了吧?」
任雨澤忙和他們一面握手,一面說︰「沒有,沒有,首長們事情多,我能理解。」
「嗯,嗯,理解萬歲。」李雲中用力的握了一下任雨澤的手。
很快的,中組部蕭副部長和李雲中,謝部長擔任就繞過了條形會議桌,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任雨澤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了對面,任雨澤心里咚咚的開始跳了,這樣的坐法他有點不安,像是很嚴肅的調查一樣。
年輕的女孩給蕭副部長三人都倒上了水,然後關上了會議室的門,在這個其間,他們都沒有說話,都是在看著任雨澤,似乎在探究著任雨澤的心情,任雨澤也變得坦然了,該死的娃兒求朝上,就這麼一回事情了,就算把自己擼到底,也隨便他們,總不能把自己槍斃了吧?
好一會,蕭副部長才搖搖頭說︰「不錯,任雨澤,你夠沉穩,連我老頭子都不得不佩服一次你了。」
任雨澤淡然一笑說︰「謝謝部長的夸獎,我實際上也緊張呢,只是你們看不出來。」
「這樣啊,哈哈哈,你小子的偽裝水平不錯嗎。」
任雨澤嘿嘿一笑說︰「還成。」
蕭副部長就一下子,很突然的收斂了笑容,這個表情的變換根本都沒有任何的前奏,就像正在奔跑百碼的小車,直接停下來,這幾乎是無法做到,但蕭副部長就硬是在不到0.5秒的時間里完成了這個高難度的動作。
任雨澤也是心里一緊,趕忙讓自己莊重起來。
就听蕭副部長說︰「任雨澤同志,我代表**中央中組部和你正式談話,希望你能認真思考和回答我的問話。」
任雨澤凝重的點點頭說︰「我會的。」
「那麼好吧,我們就開始。」蕭副部長看了看身邊李雲中和謝部長,他們兩人能都頷首認可。
蕭副部長說︰「經中組部和北江省省委研究決定,準備任命你為北江市市委書記,並擔任北江省省常委,對此你自己有什麼意見和建議……」
任雨澤就覺得一下子,自己蒙了,整個蒙了,他有點頭暈,有點眼花,感覺自己的眼前怎麼有很多亮晶晶的小星星在閃動,他不敢相信這個話是從蕭副部長的嘴里說出來的,但顯然的,這絕不是開玩笑,更不是惡作劇,一個中央大員才沒有興致和你開玩笑,逗你開心呢。
任雨澤傻傻的看著對面的幾個人,他想,都說強者無淚,卻為何自己的眼里又盈滿了淚花?難道說自己不是強者嗎?自己豈止是堅強,自己還很執著,很自信!多
少次的拼搏,多少次的奮斗,多少次的失敗,多少次的等待;走過荒灘,涉過河流,穿越茫茫的沙漠,經過黑暗險峻的幽谷,自己一直默默地走著,探索著,追問
著……迷茫、孤獨、黑暗,它們曾經都是自己的旅伴。
但自己終于看到了生命中的春天,自己畢生的追求與夢想,自己看到了理想即將實現的晨曦,她
正沖過層層烏雲,在向自己揮手致意!自己怎能不流出激動而又幸福的淚花,甜美的淚花,如陳年的老酒,滋潤自己的面頰,滋養自己因追求夢想而干渴的靈魂,滋
養自己曾經迷失的心靈……
對面的蕭副部長嘴里‘嘖嘖’了兩聲,說︰「這人,剛把我對他的一點佩服又給顛覆了。」
李雲中和謝部長都一起笑了,李雲中說︰「他估計是做好了斷頭的準備,沒想到是讓他進了洞房。」
謝部長也說︰「肯定的,肯定的,不要說他,連我這幾天都為他緊張呢,不過這小子還算不錯,沒有倒下去,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但任雨澤在稍微的冷靜之後,卻說出了一個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了話︰「那雲書記呢?」
李雲中就臉色稍微的有了一點改變,蕭副部長也是很驚訝,這個任雨澤沒有關心自己,到先關心起雲婷之了,看來啊,他現在開始為雲婷之擔心了,這個年輕人
啊,真讓人捉模不定,自己見慣了這樣的談話,也見多了听到這樣消息之後的狂熱和興奮,但像任雨澤這樣,先在這大喜之中去關心別人的人,真的還沒見過。
李雲中看了一眼蕭副部長,蕭副部長點下頭。
李雲中就說︰「好吧,既然你也是常委了,那就給你也通報一下吧,昨天下午在省委的會議上,蕭部長代表中央中組部,對北江省也做了一個人事任免通知,王封
蘊同志和季涵興同志都調離北江省,回京城另有重任,我接替了省委書記的職務,蘇副省長接替了我的職務,雲婷之同志接替季副書記的職務,現在你明白了?」
任雨澤听的雲里霧里的,好一會才點點頭說︰「這麼大的變動。」
蕭副部長說︰「是啊,這個事情中央也很關注,北江省這幾年已經落後其他省份很多了,怎麼說呢,班子的原因在這里面也佔有很大程度的影響,所以以後任雨澤
同志啊,我們希望看到新一屆的省領導班子是一個團結,共進的班子,在這里面,你自己也要嚴格的要求自己,不能驕傲,好好的配合以李雲中同志為核心的領導集
體的工作。」
任雨澤連連的點頭,他現在很多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今天的這個變化太突然,讓他一時也不能完全的平靜下來。
談話繼續了半個多小時,這樣的談話其實也絕不會有什麼難點的,沒有哪個晉升的干部會提出什麼異議和不同意的,何況任雨澤這次的晉升更是讓他意想不到,喜出望外,他除了不斷的點頭,他還能說什麼呢?
蕭副部長雖然在這里面的級別不算最高,但由于他所處的那個位置不同,所以整個的談話都是以他為中心,由他主導的,在正式的談話結束之後,蕭副部長說︰「剛才我們也踫了個頭,雲中同志希望你盡快的到崗,接手北江市的工作。」
任雨澤說︰「好的,我回去之後就抓緊交接新屏市的工作,力爭早點過來。」
李雲中點點頭說︰「任雨澤同志啊,你要知道,北江市的工作也很復雜和繁重的,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啊。」
「是的,我會認真對待。」
「行,我沒有其他的什麼事情了,談話結束之後,你也不要在省城多待,趕快回去把新屏市的工作交接清楚,早點過來,這樣雲婷之同志也才能早點到崗,不然省委很多工作都無法進行。」
任雨澤忙說︰「結束之後我馬上就返回,絕不影響省委工作展開。」其實任雨澤心里也是明白的,李雲中這個話還有另外的一層意思,那就是怕自己陷入到一些省城的宴請中,省城比不得新屏市,這里的風氣和奢華要更濃郁一些。
蕭副部長就對李雲中和謝部長說︰「要是你們沒什麼說的了,那我就單獨和任雨澤同志說點事情吧。」
李雲中和謝部長一同站起來,說︰「我們要說的就這些了,那我們先過去了。」
蕭副部長示意同意,任雨澤也站起來把這兩人送到了會議室的門口,等他們身形消失在過道的拐角之後,任雨澤關上門,坐了回來。
蕭副部長現在就沒有了剛才那麼嚴肅的表情了,很親昵的看看任雨澤說︰「最近很擔心吧?」
「是啊,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我都還以為是要把我擼掉的。」
蕭副部長嗯了一聲說︰「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這次啊,全靠樂部長從中周旋,不然啊,真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呢?北江省太復雜啊,這次中央也算動了個大手術,這在近年來也是很少見的,但不動不行啊,北江省耽誤不起了。」
任雨澤也深有同感的說︰「是的,北江省是很復雜,我自己也是很有體會的。」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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