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任雨澤就看到了躲在人群中的另一雙眼楮,明亮,美麗,但有充滿了憂傷,那是鳳夢涵的眼楮,這雙眼楮任雨澤記得很清楚,就在那個山洞里,就在那個荒山上,就在那個水池邊,她就是用這樣的眼光在看著自己。
任雨澤還是沒有過去說話,他也只是用自己最傷感的眼神看了一眼那雙目光,千言萬語,何必再說。
任雨澤上車了,他覺得自己要是不趕快上車肯定會忍不住落淚的,他不想那樣,他想要展現給大家的不是憂傷,他需要快樂,希望傳遞給每一個人的都是快樂。
在樓上的一個窗戶里,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日落西山的冀良青,他從任雨澤來到樓下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移開對任雨澤的注視的目光了,他的心情是復雜的,復雜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評判任雨澤的好壞,他有時候在恨著任雨澤,有時候有對任雨澤有一種佩服,他覺得自己敗在任雨澤的手里是一種必然,因為從一開始,任雨澤就超越了自己所認識的任何一名官員。
而現在的任雨澤也已經不是冀良青可以比擬的那個人了,他已經高高在上,高的到了冀良青自己都知道這一輩子也比不上的地步,他只能認命。
看著任雨澤的車緩緩的離開了家屬院,冀良青也局的眼眶里濕濕的,他說不上為怎麼會這樣,是悔恨?是嘆息?還是傷感?誰也無法知道。
任雨澤沒有到新屏市政府和市委去,他不想驚擾大家,只在是路過政府門口的時候,任雨澤打開了車窗的玻璃,深深的注視著哪里?里面很清靜,現在還沒到上班的時候,除了隱隱約約的看到幾個老頭在里面打著太極拳之外,大院里顯得冷冷清清的樣子。
任雨澤的視線有點模糊起來,他一直自認自己是個堅強的人,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感到了一種酸楚,司機像是也理解任雨澤的心情一樣,把車開的很慢,讓任雨澤多看了幾眼這個自己生活,工作,戰斗和拼搏了幾年的地方。
後來車就慢慢的加速了,這個初春的早上,任雨澤在步入官場的十多個春秋之後,終于跨進了一個更高的層次,今天對任雨澤來說特別的不尋常,雖然,市長與省常委的市委書記僅是一步之差,但就是這區區的一步,對于很多人來說,卻是一道一輩子都不可跨越的屏障,多少人只能望洋興嘆,多少人只能終老于此。
而任雨澤跨過來了,他的心情也很難平靜下來,望著車窗外呼拉拉一掠而過的樓宇、青山、田野,感覺這個初春的樹更綠,草更青,花更紅,就連他最為討厭的連綿春雨,今天給他的感覺也尤為親切。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看著綿綿不斷的細雨,任雨澤情不自禁的吟起了韓愈的《初春小雨》。
「任書記,您不是一向喜歡吟詩作對麼?此時此刻,您除了吟誦古人的詩外,能否現場作一首讓我和小趙好好學習學習啊?」王稼祥說道。
任雨澤沒有坐北江市的小車,他還是和王稼祥,小趙坐的新屏市的車。
「是啊,任書記,早就听說您有三步一詩之才,您就讓我們見識見識吧。」一直坐在前面沒有說話的前秘書小趙也說道。
「好,你們先讓我醞釀醞釀。」任雨澤答道。
任雨澤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細雨,思緒也如這飄灑的細雨在心頭慢慢泛濫開來,他在沉思了四五分鐘後說話了︰「你們听好了。出身卑微命自寒,宦海沉浮多艱難。不求聞達于官場,舞文弄墨在北江。孰知蒼天憫人意,芝麻開花歲歲還。六載搏殺了夙願,一片青雲入江山。春雨奏樂別舊地,雄心萬丈展笑顏。」
「好詩,好詩!」王稼祥和小趙異口同聲地連連贊道。
任雨澤自我感覺也不錯。
任雨澤初進官場的時候,起初那幾年,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秘書,就是在辦公室抄抄寫寫,可以說,在沒有遇到雲婷之之前,沒有給雲婷之做秘書的那幾年,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標僅僅定位在有個鐵飯碗上,寫寫公文,偶爾在報紙雜志上寫一些風花雪月的豆腐塊慰藉慰藉自己,僅此而已,對掌控權柄,叱 宦海這事,他是從來不予奢望的。當時的他根本沒有想到,他的仕途之路會走得如此的順利,走的如此遙遠。
詩興一來,也就如閃電一般從任雨澤的大腦劃過,讓任雨澤的思緒也如這漫天飛舞的細雨變得連綿不絕,此時的任雨澤對即將啟步的市委書記生涯,他的心中充滿了美好的期待。
在北江市的地界石壁旁,任雨澤的車停下來了,因為他看到了在地界的路邊,停著很多輛小車,所有的車旁都站著人,幾輛警車也調好頭,準備一會啟動,很多警察也在道路的兩邊準備好了封鎖公路,任雨澤明白,這是北江市來迎接自己的領導。
任雨澤下了車,保持著最為親切的笑容,一堆人就擁了過來,這些人只有個別幾個是任雨澤認識的,比如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北江市的市長楊喻義,這個人在北江省作為全省第一市長,那是赫赫有名的,不管哪次開會,他都是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就算和省領導一起吃飯聚餐,他也往往可以躋身于省領導的坐席中,任雨澤過去見過好多次,不過那時候的北江市市長楊喻義是沒有太在乎任雨澤的,終究作為省城市的市長,他本來就有驕傲的資本。
但今天的楊喻義顯然就熱情了許多,這個50歲左右的男人,單單從面相上看,是那種豪爽,耿直,不拘細節的人,四四方方的臉膛,寬闊的嘴唇和大大的鼻子,很有點威嚴。
但任雨澤卻知道,這個楊喻義市長根本就不是什麼耿直的性格,他的外表能夠欺騙很多人,但絕對欺騙不了任雨澤,因為任雨澤深刻的明白,一個那樣性格的人,根本就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何況任雨澤對他也多多少少的有點耳聞。
「雨澤同志,你好,我是楊喻義,任書記應該是對我有點影響吧!」楊喻義過來握住任雨澤的手自我介紹著。
任雨澤忙緊緊握住對方道︰「楊市長好啊,我對你何止是有印象,我還仰慕的很!」
「哈哈哈哈」楊喻義朗聲大笑起來,接著說道︰「看來我們兩要搭一陣班子了,還請雨澤同志以後多多支持,多多教誨啊。」
「楊市長你太客氣了,太客氣了,我還有很多向你學習的地方。」
「書記這話可就讓我慚愧了,哈哈哈,先不說這了,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其他同志。」楊喻義拉著任雨澤的手,親熱的很,一面給任雨澤開始介紹起來。
楊喻義的豪爽,大氣,讓他一下就成了現場的主角,幾乎所有人都陪著他笑了起來,倒像今天來迎接的不是任雨澤,而是他楊喻義一樣,不過他的人卻顯得很是和氣。
再下來是北江市的市委副書記屈舜華上前和任雨澤很熱情的握手,這個人任雨澤也是認識,市委副書記屈舜華看著穩重了許多,一言一行,一皺一笑都很有規矩,代付眼鏡,平和,鎮定,但只有從他偶爾透過鏡片閃動的那一縷眼光中,你才能明白這絕對是一個狠角色,只是常人很難看到他這眼光。
連任雨澤都在最初的一刻,對他有了一點誤判,認為這個人一定很好相處,以後自己要多依靠這個人。
「我一定支持任書記的工作。」副書記屈舜華也進行著很誠懇的表態。
「屈書記言重了,以後我們彼此共勉。」任雨澤讓自己顯得低調一點,當然了,他也是在裝,在這個場面上,有時候你不裝也不好,不過這樣的裝也沒有太多效果,不管是副書記屈舜華,還是市長楊喻義,都是不會對任雨澤等閑視之的,這個人這麼年輕就身居高位,沒有兩刷子怎麼可能,而且任雨澤過往的很多事情,他們也是早就風聞。
但他們也從來沒有畏懼過任雨澤,能混到省城這一畝三分地上的領導,當然也都並非等閑之輩了,沒有過五關斬六將的本領,哪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還有很多的領導都過來一一的和任雨澤握手,任雨澤根本記不清楚這些人的名字,職務,任雨澤只是大概的知道,今天四大院的頭幾號人物都出動了,這就讓任雨澤想到了自己過去幾次的到任,那幾乎都是很冷清的,最多也只是在城區的政府門口接一下自己,迎接的待遇大不相同,哪像現在這樣,這些人跑到了兩市交界處來迎接,前後兩面還有警察直接封鎖交通,阻止車輛同行,雖然看起來場面有點過了,但今天不同往日,自己也是要威風一下。
後來所有人都上了車,王稼祥帶的車也就返回去了,這也是規矩,一般情況是不能送過地界的,那樣似乎顯得對對方不夠信任,任雨澤又對王稼祥叮囑了幾句,這才坐上了北江市的奧迪a8,00001號小車,在前有警車開道,後又警車護衛的盛勢中一路就到了北江省的市委大院。
任雨澤在看到北江市市委大院的時候,就不由的心跳加快了一點,這個大院始建于北宋初期,迄今已渡過一千多個風雨春秋。千余年來伴隨著改朝換代,歷經滄桑,屢經修繕、改建和擴建。一直為北江市的政治中心,決策者的府第。
北宋大將潘美曾在此扎營做帥府,後為州治,府治。元代為行中書省治。明、清兩代統治者又將此院作為巡撫衙門。1949年解放後,這里就成了北江市辦公地,大院目前的建築是解放後人民政府在民國和國民黨統治時期建築布局的基礎上改建和擴建而成的。
這個大院里,曾經住過太多太多的達官貴人,而今天,任雨澤知道,以後這里就是自己發號施令的中樞之地了。
到了地方,就見市委很多窗戶和門口都露出了腦袋,很多人都想一睹新書記的風采。對任雨澤的名字他們已經是很熟悉了,不要說過去,就是最近幾天,任雨澤的名字在這個大院里出現的頻率,恐怕比任何一個詞匯出現的都多,任雨澤的一切,他們似乎也都全部調查過了,他們知道的關于任雨澤的詳情,恐怕比任雨澤自己都清楚。
大家擁著任雨澤忘會議室走,走到半道上,市長楊喻義卻說︰「任市長,你還沒有吃飯吧,要不你先吃點什麼,墊個底,不然見面會開完,那是要好好喝一場的,你空肚子能頂得住嗎?」
任雨澤路上也是沒有吃飯的,就問了一下,謝部長還沒有過來,任雨澤也就答應了。
他們就來到了市委的小餐廳,這次過來的就是有少數一些常委了,人大,政協的領導都到了會議室去喝茶,聊天,但就這,小餐廳的包間還是坐的滿滿的,其他人都不吃飯,只有任雨澤和文秘書長,還有一起去新屏市的那個市委辦公室主任吃,這多少讓任雨澤有點尷尬,他就一面和大家隨口聊著,一面三無兩下的吃了一點,趕忙站起來不吃了。
大家又勸了一會,見他意志堅決,也就不再相勸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衛的電話也來了,說省委中組部的謝部長進了大院,任雨澤也顧不得和其他人多客氣了,轉身帶著大家離開了餐廳,到前面迎接謝部長了。
大家見了面,少不得寒暄一陣,謝部長對任雨澤也是很有感情的,這次任雨澤讓他都擔驚受怕了好多天,現在可好了,任雨澤不僅度過了危險,而且還更上一層樓,將來在常委會上,也能幫自己一把。
從內心講,謝部長對李雲中和蘇副省長還是有些隔閡的,季副書記這一走,過去樂世祥的那些舊部,嫡系們,以後就全靠自己來維護了,本來想想都有點擔憂的,自己一個人身單力薄,加上雲婷之也很難撐起這片天空,但現在有了任雨澤,卻不亞于給自己注射了一劑強心針,這個小子能力超群,有他相助,壓力大減。
謝部長就很親熱的說︰「那面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嗯,已經交接清楚了。」任雨澤恭順的回答,在任雨澤的眼里,他一直把謝部長當作是自己的長輩看待,從這些年的觀察中,任雨澤也感到,謝部長和季副書記雖然在政治上是牢不可破的聯盟,但從風格,氣質,處事原則上,兩人又是有很大區別的。
所以任雨澤對謝部長有一種無形的尊重和親切感。
「好啊,本來雲婷之同志也是要等你來的,但沒辦法過來啊,她剛才在省委還讓我給你帶個話,等忙完了過來看你。」
「沒關系的,雲書記肯定很忙的。」
「是啊,是啊,這兩天他在交接季副書記手上的工作,剛才又接待一個中央黨報的主編,走不開。」
「嗯,嗯,我可以理解。」
一行人走著,談著,就到了會議室,這個過程中,市長楊喻義的臉色是有點不爽快的,這謝老兒太輕視自己了,就和自己簡單的說了一句話就不再理睬自己了,楊喻義也自己明白,自己是蘇良世省長的人,謝部長早就看自己不舒服了,但你也不能做的過了吧,好歹這還是我的地盤。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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