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2)一九二
這兩個局長听了就很失望,做檢討那是有個時間性的,你越往後拖,最後的效果就越差,讓人家覺得你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來的,最後恐怕一點效果都沒有了。
「要不晚上去家里找任書記吧。」一個局長提議。
易局長不同意,說︰「任書記愛人過來了,晚上去打擾不合適。」
三個人又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明天上午再去找任雨澤,拿定主意後,三人打算打道回府,這時,剛好小劉路過這里。
財政局李局長就忙說︰「劉秘書,晚上有安排麼,沒安排的話今天我作東,請你吃頓便飯,由易局長他們作陪。」
這飯小劉那里敢吃,這不是打著燈籠上廁所——找死(屎)啊,任雨澤知道了還不要了自己的命,小劉想也沒想就委婉地拒絕了︰「我看下次吧,今天我還真有事情。對不起了各位,我先告辭了。」說罷鑽進一輛車子,走了。
李局長嘆口氣,這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啊,自己堂堂財政局的局長,現在連一個小秘書都請不動了,他搖搖頭,很是感慨的說︰「唉,算了,走走走,他不吃我們吃去。」
其他兩個局長問︰「誰請客啊?」。
「我請我請。」楊李局長很不耐煩的說。
「要把老大叫上麼?「易局長問道。
李局長搖著頭說︰「別叫別叫,他心情糟得很呢,說不定等下又得罵我們。」
「那就不叫吧。「
三人就各自上了各自的車子,往效區的一家農家飯莊方向開去了。
任雨澤確實是離開了,他早就料到了這幾個人回來找自己的,他才不想給他們這樣好的機會,你們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現在出事情了,就像來道個歉,檢討一下,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呢。
自己至少要讓他們難受一下的,沒有這麼快就把他們放過了的道理。
所以開完會後他回了趟辦公室後就離開了。
但任雨澤並不是因為江可蕊要到北江市來而急急忙忙的剛過去,今天不是周末,江可蕊是不會來的,問題是就在剛剛結束會議的時候,任雨澤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的號碼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任雨澤的手機上了,但任雨澤還是一下就記起了這個號碼。
這是一個讓任雨澤刻骨銘心的號碼,任雨澤幾乎沒有猶豫的就接通了電話︰「華悅蓮,是你嗎?」
對面傳來低沉,但充滿了哀怨的聲音︰「是我,看報紙了,知道你到省城來做書記了,我試著打打這個號碼,沒想到還通了。」
這是任雨澤在新屏市的手機號碼,他一直舍不得丟掉這個號碼,所以在雙卡手機上依然用著。
「是的,我到省城了,你過的還好吧?」
「就這樣吧,听到你的聲音真好啊,我……我們可以見面嗎?如果你方便的話。」
任雨澤稍微的猶豫了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就說︰「可以,我們依然是朋友,不是嗎?」
「謝謝你,那我等你。」
他們約好了時間,任雨澤就借了一輛小車班的小車,開走了。
任雨澤駕車先回了一趟家里,他覺得他應該稍微的收拾一下,這是對華悅蓮的一個最起碼的尊重,他洗了個澡,換上了干淨的衣服,這才出去,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輛很快讓任雨澤湮滅在了人海中,一對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在街上旁若無人的接吻,任雨澤駕車駛過,滿心的開心。看到別人的幸福,任雨澤也覺得快慰。
和華悅蓮約好了一起吃晚餐的,到了約會的地點,華悅蓮那熟悉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天色暗盡,旁邊影院門前卻是人如潮涌,一群群青年男女捧著爆米花,抓著汽球從任雨澤的車前走過,一個女孩抱著一個一大堆的玫瑰跑到任雨澤車前,用力敲著任雨澤的車窗,任雨澤打開車窗,冷風和喧鬧的音樂聲一起撲了進來,女孩大聲說︰「買一束鮮花嗎,你一定在等情人!」
任雨澤笑了,也有點臉紅的說︰「不是情人,我在等一個朋友。」
一群五顏六色的腦袋圍了上來,都是十多歲的年齡,臉上帶著單純的開心,手里也拿著各色各樣的東西招呼任雨澤來買。
任雨澤只好連連的搖頭,他真不希望在這個地方有人認出了他。
看看沒有希望,那群五顏六色的腦袋一起跑開了。
任雨澤關上車窗,又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任雨澤忍不住開始拔打華悅蓮的手機,但總是關機的聲音,任雨澤焦急起來,和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任雨澤只能安慰自己,也許華悅蓮有緊急任務加班了吧,也或者是手機沒電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不緊也不慢,這對任雨澤來說是個可怕的煎熬,到了八點鐘,車窗外滿是紛亂的人群,華悅蓮還是沒有出現,任雨澤的失望和焦急被擔心取代,他迫切的想知道華悅蓮的下落。
「不會出事吧」任雨澤開始胡思亂想。藍屏一閃,響起了「盛夏的果實」,任雨澤飛快的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是華悅蓮的聲音︰「雨澤,我有事先回家了,我在我家樓下等你。」
任雨澤長吁了一口氣,他的心情一下從冰點回到了沸點,說︰「你住在……嗯……好的,我現在就去接你。」
華悅蓮說︰「好啊,我等你。」
等任雨澤到了華悅蓮說的小區的門口的時候,華悅蓮已經站在一處燈光下了,這個時候的華悅蓮顯得那樣孤單而落寞,任雨澤也驀然的想起了那句有名的詩詞︰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任雨澤把車開到了華悅蓮的身邊,他打開了車窗,看著華悅蓮,華悅蓮是美麗的,一如當初在臨泉市的時候,一張絕艷的臉龐,一雙眸子如永夜寒星。渾身黑色的衣裝,依舊不能掩映皮膚的白皙。最讓人沉迷的,是那一襲瀑布般的黑發,垂落下去直至腰間,這樣一個菩薩般的女人,似乎連走路都帶有一股飄逸月兌俗的味道。
但華悅蓮的神情卻是憂傷的,那深刻的憂桑刻在她的臉上,身上,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一刀一斧刻進華悅蓮的眼楮里,骨頭里,任雨澤用不著細細品味,只在那淺笑間只在那眼梢里,華悅蓮的憂傷如秋天的樹枝,經風一吹葉子嘩啦啦落得干干淨淨,樹枝就突兀地指向天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了。
任雨澤想,華悅蓮真正的憂傷還不在于此,她真正的憂傷在于心死,心死的女人表情里看不到憂傷,看到的是木然,冰冷冷的一張臉漠然的眼楮,這女人陷進了死胡同。
憂傷傷最痛,傷人最烈。如風鏤石壁,如利斧砍柴,好端端活生生的一個人漸漸地被鏤空了被削瘦了,變成了微風輕輕一吹就刮得倒的紙人。
他們就這樣看了好一會,任雨澤才說︰「上車吧,我帶你吃飯。」
華悅蓮默默無聲的上了車,當鼻中聞到了這個男人的味道的那一霎那,華悅蓮就有一種昏眩的感覺,在看看他的眼楮,那里面沉默了對自己的憐惜和關切。
華悅蓮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自己要在看看他,看看這個曾經讓自己擁有的,真正的那男人變了沒有,沒變,他還是那樣的深邃和淡然,還是那樣帥氣和瀟灑,看來啊,男人總是能把痛苦很快的甩開,不像自己,依然活在那個久遠的夢中。
任雨澤用帶著磁性的語調說︰「我等你好久,很擔心。」
「我知道,他今天突然回家了,我實在走不開,更不好對你打電話。」
「你很怕他?」
華悅蓮緊了緊衣領,說︰「怕,怕他的冷漠,怕他的猜疑,怕他的無恥。」
任雨澤就沒在說話了,他早就理解華悅蓮的痛苦,可是有什麼辦法?自己不能幫他,一點點都沒有辦法幫他。
好一會,任雨澤才說︰「華書記到北京去了吧?你怎麼沒去?」
「我想去,去不了,他也沒去,他下海了,在北江做起了生意。」
「這樣啊,沒在政府上班了。」
兩人又沒有說話了,後來華悅蓮說想去一個很別致的地方吃飯,任雨澤沒有問哪里,就隨著華悅蓮的指引,到了北江市郊區的一個山莊。
這里有一個湖,湖上光影流動,一艘艘畫舫游船飄蕩在湖心四周,四面的黝暗里,青山的輪廓若隱若現。
任雨澤和華悅蓮就點上了幾個簡單的菜,要了一艘畫船,農莊的服務員把飯菜都放到了船上,船上只有他們兩個客人,他們讓船就在湖面上隨風飄蕩著,一面吃飯,一面看著月色。
天籟般的歌聲在湖面上飄動,遠遠的幾點光影點綴湖面。一片靜謐,小船在湖面上飄動,不知過了多久,湖面上的燈光一點一點的熄滅,無邊無際的黑暗里,時間仿佛凝固一般。
一道煙花劃過夜空,驚鴻一瞥里,華悅蓮看到岸邊那架秋千上堆滿了紅玫瑰,艷得象血一樣的紅玫瑰。這顏色刺得華悅蓮心里一疼。
岸邊,又是一道焰火忽地在夜空中燃了起來,像流火一樣蔓延開去,流光飛舞,星火四濺,漸漸燃成了一個心形,象天幕一樣掛在湖邊,肆無忌憚的燃燒著,將這夜空照亮。靜靜的湖邊,焰火燃燒的聲音清脆入耳,華悅蓮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焰火漸熄,湖面又回復到黑暗之中,華悅蓮幾乎都沒有吃飯,她無語淚先流。任雨澤轉過臉去,瞧了別處,他心里痛。
華悅蓮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依然是那麼清秀單純,多年前就擋不住他的笨拙與青澀,重逢更覺他單純之外添了一份無法抗拒的溫柔,對每個女人都是致命的溫柔。自己多少次情不自禁的陪著他做夢,雖然知道總有一天要醒來,可是還是願意能做多久就做多久。有時候恍恍惚惚竟以為這夢可以永遠不醒。
靜靜的看著任雨澤吃飯,听著任雨澤湯匙攪動時發出清脆的踫撞聲,各懷心事,兩人一時竟然無話可說。
在任雨澤躲閃的目光里,華悅蓮看到了他的疼,華悅蓮的眼楮里不禁有些迷離,這杯中的紅酒竟然如烈酒,讓華悅蓮有些醉意。
「你想知道我這幾年的故事嗎?」華悅蓮迷離的的眼神直直的逼過來,任雨澤只能再躲,想知道嗎?任雨澤不知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任雨澤清晰的記得,自己上中學的時候,老師教過,兩條直線相交後,會有一個點,然後越走越遠。相隔不見如參商。那時候的任雨澤就覺得一陣淒涼。
任雨澤忽然無邊無際,天外飛仙的說了一句︰「你生活里最重要的是什麼?」
華悅蓮腦子里搜索著,家人、工作、情感、朋友、音樂,都是,可也都不是︰「我現在生活里最重要的就是回憶里的你。」
任雨澤面無表情,仿佛沒听見,自顧自的接著說︰「不是的,是別人的眼光。」
華悅蓮知道他說得對,自己不是個能拋開一切的人。華悅蓮低了頭。
任雨澤從小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就想︰如果他是保爾,他一定會娶了冬妮亞,革命嘛,讓別人去吧。在任雨澤這里,愛,是一種信仰。可是,這一次,任雨澤覺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死掉了,死掉的是愛情,因為他已經沒有權利再去愛誰了。
微暗而昏黃的月光讓華悅蓮的面容顯得愈發精致美麗,任雨澤想起三個字︰隔岸花。
不由的嘆息,任雨澤終于開口了︰「如果有一天不開心了,記得來找我,我永遠是你的朋友,但僅僅是朋友。」
這話似告別又似約定,華悅蓮听不出任雨澤是悲哀還是平靜,不由的問︰「那時你還在嗎?」
任雨澤說︰「無論何時,你需要的時候,便可以看到我的。」
「謝謝你!」
「不客氣,但我更希望你能拋棄你對別人眼光的擔憂,你其實還很年輕,你可以重新獲得你的幸福。」
「我怕,我怕離婚後我會更孤單。」
「但你現在很痛苦,你和一個沒有愛情的人生活在一起。」
再度陷入沉默,兩個人坐在船上,好在這里的人和他們倆都一樣,都在竊竊私語,都在船上幸福或者憂傷,沒人注視關心他們,這個城市里,各有各的故事,都忙不過來呢。
任雨澤回到家時,還沉浸在剛才的憂傷里,這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看到是華悅蓮的電話,任雨澤接通了,一個凶狠的男人的聲音讓任雨澤驚訝到了極點,一個字一個字的 著︰「你听著,華悅蓮是我老婆,你想干什麼?不要讓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了我會殺了你,敢勾引我老婆。」
任雨澤腦子一時轉不過彎,說︰「華悅蓮呢?你叫她接電話。」
電話交到華悅蓮手里︰「你告訴他,你愛的是誰。」
任雨澤腦子里電光火石的掠過華悅蓮哭泣的眼楮,這時他才算明白這眼淚的含義,華悅蓮只能在電話里哭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任雨澤掛了電話,整個xiong口像壓了一塊鉛,心里痛得想吐,他躺在床上睜著眼楮,一直到天亮。這個可怕的晚上讓任雨澤寧願自己從來沒活在這個世界上。
但他真的無能為力,不管這個男人在怎麼混蛋,但華悅蓮不願意離開他,自己又能怎麼樣呢?任雨澤無奈的搖搖頭。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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