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之良辰美景 第一章 宮中美景初開顏

作者 ︰ 周不美

豐城的街市最是熱鬧之處,茶樓酒肆,錢莊布店,鱗次櫛比,販夫走卒,達官百姓,沸沸揚揚擁滿十里長街。

一家不大不小的茶樓內,幾個約模十三四歲,錦衣玉面的少女正坐在一桌喝茶,「洛兒,我听說軒翊王爺中秋就要還朝了。」一身著水粉色罩紗宮裝的少女眸色如水嬌笑道,「都說軒翊王爺生性凶殘,舉世無雙,今年的秋獵可有看頭了。」身旁另一個少女接到,興味頗濃。「你們知道什麼,軒翊王爺不過是徒有其名,也不受皇上待見,不然怎會被派去邊關四年如今才還朝,要說秋獵定是太子爺……」

「若菲」一直安靜打量四周的煙色宮裝少女輕聲喝道,「言多必失,禍從口出。」水粉色衣衫的少女怯怯開口「美景姐……」「哼……」被打斷的少女不屑輕哼,卻也沒再出聲。煙色宮裝少女掃了同桌的三人一眼,也是不再言語,自己續了茶水,又慢慢打量起四周來。幾人坐了大概有一炷香時間,煙色宮裝的女子便理了裙擺站起身,「布匹帶好,我們回宮。」

四人一前三後走在紅磚青瓦的宮道上,打頭的正是方才的煙色宮裝少女,梁美景。進宮三年了,這條路也不知走了多少遍,按部就班的出示腰牌,搜身,驗貨,然後回到浣溪居。美景從十一歲入宮被分到浣溪居,三年,看盡了這皇宮之中的錯綜明暗,一個疏忽,一個紕漏,就可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如今的如魚得水,幾分心酸,冷暖自知。

宮牆迂回之中,一處不起眼的樓閣之上悄然立著一身著明黃錦袍的男子,只見男子劍目星眉,面若春水,俊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不言不語中帶出一幅貴氣天成,溫潤如玉。此時,男子正負手而立,打量著宮道上的四個少女,確切的說是走在最前面的女子。

身後的小太監楞沖的弓腰走到男子身側,「太子爺,那人便是您命奴才找的人,是浣溪居的領事宮女名喚梁美景。」男子含笑點頭,打量著緩緩走近的女子,宮中尚未及笄的女子一律梳著齊眉的頭簾,面容看不真切,只見肌若凝脂的小臉上,一抹櫻唇,一點瓊鼻,再來是大大的眼楮,這雙眼可真大啊!雖遮住了額頭,那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卻遮不住,仿若一池春水,平靜無波,令人沉淪。男子笑意更濃,手中的紙扇一下下敲著手心,目送女子遠去。

回到浣溪居,魏姑姑正在核對要呈上去的賬目,院中身著宮裝的少女往來有序,美景一邁進大門便與一個身著淺綠月白瓖邊布褂的小宮女撞了個滿懷,小宮女本就嚇得發抖,見撞到的人是美景更是弓去,連呼姐姐恕罪。

美景瞟了一眼小宮女手中差點滑落的托盤,一邊伸手扶起眼前人一邊輕聲道「誰的茶?」「是姑姑的」「怎的又端出來了?」「姑姑正不悅,叫人不要過去」小宮女答的戰戰兢兢,美景笑著接過托盤,「好了,你先去吧,姑姑近天心煩,無事的。」小宮女感激的看了美景一眼,給她讓了路去。

美景端著托盤踮腳走進了浣溪居正中的前堂,屋中一個身著暗黃色繡著墨色牡丹長褂的中年女子正專注的翻著手中的賬目,听到腳步聲,女子抬起頭厲聲喝道「不是說了不準人進來嗎?」女子容貌中正,四十左右歲,一雙丹鳳眼透著威嚴精明,卻不刻薄,緊皺的眉顯示出一分倦態。「姑姑真是好脾氣,連景兒也要趕出去了呢!」中年女子含笑回頭,目光中多了幾許柔和,「就你這丫頭,最不听話!」

美景巧笑著將托盤放到放桌上,輕巧的走到女子身後伸出小手緩緩在女子肩上揉捏,「姑姑累了吧!」女子笑著合眼「還是景兒會疼人」。這宮中奴婢等級分明,除了女官以外,位份最高的要數嬤嬤了,因為常年在主子身側,地位自然也要高出其他奴才很多,再來就是姑姑了,分掌各各院落。

浣溪居是宮中主管浣衣檢衣的,而眼前的女子則是浣溪居的掌事大姑姑,平時嚴厲謹慎,對手下的宮女更是要求甚高,只是對乖巧善良的美景卻格外照拂,私下更是像女兒一般相待,自是美景進宮以來最為親近的人。

前幾日美景從她口中得知皇後最近食欲不振,怏怏不樂,御醫也毫無頭緒,便在呈給皇後的絲帕中夾了一張紙條,如此大膽的做法,魏姑姑為此擔心了好幾日,可誰知前幾日卻傳來皇後病愈並賞賜浣溪居諸多恩典的消息,令宮中各院紛紛側目。魏姑姑旁敲側擊問了幾次美景紙條上的內容,美景卻總是笑而不語,只說是有些話給些人了是治病的良方,給別些人听了卻是害人的砒霜,魏姑姑也就不再追問了。

兩人談笑了一陣,美景瞥了一眼桌上的賬冊,「姑姑,可是林家的人又支帳了?」魏姑姑點點頭,「這林家,仗勢欺人卻又動不得,無非是林相在朝堂之上頗得聖心,獨當一面,連這五服以外的親戚都張狂的不得了。」「這林家雖治不得,景兒卻有一法先解了姑姑眼前的煩心。」「哦?景兒快說來听听。」魏姑姑睜開眼道。

「與其費力修補何不如實已報,想是戶部也忌憚林家的勢力,定會壓下紕漏,這樣一來若有朝一日查起來,姑姑也不會受牽連。」魏姑姑想了想,而後微笑著拍拍美景的手,「還是景兒聰明,想的周到。對了,七月初八是傳禪大典,皇上終于是要正式冊封太子了。」美景點點頭,魏姑姑口中的太子是當今皇上的四皇子,皇後唯一的嫡出子嗣,又深得聖心,所以即使沒有正式的冊封皇宮內外也都稱之為太子。

「這大典無關我浣溪居,姑姑怎的好端端提起這個?」「你還小,凡是宮中的大典,在九龍階上服侍的宮女都是各院選出的機靈人浣溪居有兩個名額,我想讓你和婉洛一起去,你們要好些,在外面也有個照應。」美景乖巧的應到「是。」「好了,你忙去吧,我要接著看這惱人的賬目了。」「姑姑別忘了喝茶。」見魏姑姑笑著點頭,美景便端著空托盤退了出去。

將托盤交到小宮女手中,美景獨自向檢衣閣走去,正直夏日,天氣熱得一盆水澆到到地上轉眼就曬干了。冊封太子,朝中必定又是一場波瀾,如今的大周天朝,表面觀之四海咸服,歌舞升平,與西面草原上游牧的白雲國,東面海上漁獵的青海國,南面各種族部落始終不能統一的玄羽部族,以及北面常年氣候寒冷的冰凌國,百年交好。周圍大小國家如期納貢,邊疆征戰也皆是極快便得到平定。

當今皇帝乃是大周的第十七位天子蘇嘯北,文韜武略,治國有方,可謂是一個賢明的君主。而儲君中的大皇子三皇子早年夭折,二皇子少時因母妃失寵郁郁而終跟皇上大動干戈,終生幽禁于承恩寺,三年前削發出家,法號若空。四皇子,也就是七月初八要冊封的太子蘇以淨,也是一個文武全才,為人謙和有禮,十三歲開始幫皇上處理政事,深得民心。

不得不提的是蕭貴妃之子,七皇子蘇以冽,從小便能征善戰,七歲遍識兵書,只是為人極為冷漠淡薄,自小不近,又對政事毫不上心,十三歲被皇上派到大周與冰凌國的國界戍守邊疆四年未歸,期間立功無數,早早便被封為軒翊王,用兵如神被大周及周圍諸國稱為戰神。

其余的諸皇子則無甚作為,並不惹眼。皇位傳承也並不能引起征戰,所以縱觀大周王朝可謂內安外定。可是稍微涉政的人就很清楚,大周並不如表面的安寧,甚至可以說是內憂外患,左右丞相柳相和林相權傾朝野,門下之人深植天朝的各個角落。邊陲四國,近百年來的和平相處,養精蓄銳皆已是虎視眈眈,只怕如今的天朝皇帝並不好做。

做完了一天的工作,下弦月已掛上西樓,美景獨自坐在寢房外的台階上望月出神。也不知天上的爹娘過得可好,在宮中什麼都好,只是覺得好累。爹爹臨去之前交代她,以後無論去哪也不要入宮,可還是因為無父無母家室清白而被選入宮。

三年了,才算是真是體會到了爹爹的話,生活在這里一點也不開心,若是像其他宮女一樣也就罷了,可偏偏美景總是看見外面的天空,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好懷念沒入宮之前的日子,和爹爹相依為命,日子雖苦,卻是隨心所欲,如今想來,那時背不會書被爹爹打手心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自從那天爹爹突然被一眾官兵帶走後就再也沒回來,王婆告訴她爹爹是被刑部秘密處決了,平頭百姓連罪名都不知道。

美景一直在想,能牽動刑部親自處理,該是犯了怎樣的大罪,可自小爹爹一直都是一個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人,怎麼可能犯了什麼要處死的大罪,這也是當初王婆要送她進宮她沒有拒絕的原因。可是美景雖小,心里卻清楚,自己勢單力薄在這深宮之中隨時可能被淹沒,這事急不得,急不得,可到底何時才能知曉答案呢?

夜涼如水,弦月如鉤。

七月初八,整個皇宮彌漫著大典在即的莊嚴肅穆。天剛蒙蒙亮,美景和婉洛就換了統一的紅底青花罩紗宮裝到掌事房听從調遣。領事的大太監一遍一遍的交待著流程和禮節,聒噪的尖細嗓音听得人心慌。

最後美景因生的俊俏被分到呈太子印的重要差使。

辰時三刻,吉時到。美景和一排並不熟識的宮女靜立到龍椅左右,听著禮部侍郎顫抖著花白的胡子大聲宣讀傳禪的聖旨。美景听不進就偷偷打量起龍椅上的皇上,隨意而坐,卻帶出無盡的瀟灑風度,挺鼻薄唇,虎目不怒自威,含笑點頭之間是一派帝王家的霸氣。金色的正裝龍袍上繡九五四十五條栩栩如生的絳紫色蟠龍圖騰,陽光下更襯得人豐神俊逸。雖然已不再年輕,眉宇之間的英氣與沉穩卻令人不敢直視。

美景平時少有機會見到皇室之人,更何況是皇上了。一望之下,竟覺得皇上就是這天下最英俊的男子了。只是隱約之中在皇上的眉宇之間看見一絲郁結,美景正想著,卻被禮官擊鑼的聲音拉回了思緒。接著只見一個一身明黃錦袍,雙目含笑的男子拾階而上。美景視線望過去,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男子一出現,美景腦中只有一個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若這男子是天下第二,定然沒人敢稱是天下第一了該是太子蘇以淨了吧!

美景心里嘀咕著,繼續打量越來越近的來人。幾千人的排場,他卻悠然似閑庭信步,隨身攜帶的瓖玉折扇趁著塊玉佩,別在腰間,如此隨性的姿態卻毫不令人覺得浪蕩,反而一種溫雅的貴氣撲面而來。美景心道今日算是領教了何為君子如玉世上無雙。若是得此良人一生為伴,也是死而無憾了,可惜卻是生在帝王之家,三宮六院已成定數,且總有一日會成為如他父皇一般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九五之尊。

想到這,美景暗自嘆了口氣,如此一個天之驕子,卻注定了一生沒有愛情,倒不如像自己爹娘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生死如一。

大典有序的進行著,身旁的宮女一個一個托著東西去了又回,終于輪到了美景,手中的太子印,令行諸侯,斬奸除佞,僅次于皇上的玉璽,有著無上的權力,托在美景手上,重若千金。本就端了好久,手腕早已酸痛不已,緩步行至蘇以淨跟前,按照禮官交代雙手奉上,手已止不住的顫顫巍巍,美景心里叫苦,心道千萬不要出錯。

「抖什麼?」頭上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美景詫異的抬頭,手上一個不穩,盛在托盤中的大印眼看就要滾落下來,美景閉緊了眼,心叫不好,如此差錯,定會被認為是凶兆,誅九族都算輕的啊!意料中的玉石撞擊地面的聲音並沒有傳來,美景只覺手中一輕,接著手腕敷上一片溫膩的觸覺,竟是太子蘇以淨將自己扶了起來。

酸痛的手腕頓時好受許多,加上一種劫後余生的忐忑,眼中不覺泛起點點淚意。看著眼前溫文爾雅的男子,美景慌亂的抽出手,捧著托盤退了下去。蘇以淨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首先是驚艷,而後看到眼前人眼中的淚意,顯是一愣而後又恢復了平靜無波,掃了一眼少女離去的方向,轉回身繼續含笑面對文武百官,三宮六院。

大典之後是宮宴,皇上以家宴為由拒絕了周邊各國來使的覲見。把一場隆重的夜宴變成了一場簡單的「家宴」,王子皇孫,共聚一堂,舉酒共飲。

觥籌交錯間,天已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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