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之良辰美景 第四章 遇君心字羅衣緊

作者 ︰ 周不美

柳如月盈盈的起身,將美景迎到亭中一精致的藤椅上。美景這才看清她的容貌,標志的鴨蛋臉,淺淺的柳葉彎眉,長而微圓的杏核雙眸,眉宇之間帶著一點與二夫人相似的淡然安穩。一點瓊鼻之下是一張唇角微揚的櫻桃小口,帶著恬靜的笑容,並未因美景的話而不悅,舉手投足之間如弱柳扶風,嬌而不媚,美而不俗,蘭色的天蠶絲薄裙更是顯出三分婀娜七分柔美,「姑娘請坐。」柳如月柔聲道。

美景含笑落座便听見柳如月又開口道「不知姑娘何事到我月湘苑?」美景俏臉一紅,開口道「前幾日被貴府二夫人搭救至府上,本想這幾日傷好了便告辭,無奈白日里清閑不住,便游逛到了這里,擾了姑娘雅興,還望姑娘莫怪。」柳如月靜靜听著,抬首莞爾「果真叫我猜著了,前幾日听說府中來了個極標志的人兒,如此說來,定然就是姑娘了。」

兩人談笑一會,甚是投緣。「姑娘有所不知,我娘雖是菩薩心腸,若不是看著姑娘投緣,卻也不會如此上心,姑娘喚我如月便好,以後常來往些也好作個伴。」這如月看著嫻靜,說起話來卻如珠落玉盤。美景笑著點頭「我姓梁名美景,如月喚我美景便好,只是美景如今在府上暫住,傷勢好了自然是要離開,怕是不能和如月長相為伴了。」柳如月面露失望之色,玉白的小手捏著絲帕。「如月好像沒有什麼玩伴呢?」美景見他這幅模樣心有不忍,開口打趣道。隨手端起案桌上小丫鬟剛沏的茶,走了半日還當真是口渴了。

上品的雨前龍井,入口微苦帶甜。

柳如月苦笑一下點點頭,「大姐和四妹自小便不在府上,二姐又喜清靜,總是一個人讀書,如月自是沒什麼人陪的。」美景心下了然,「我听如月琴音中的困悶之意可是為此?」柳如月听得這話卻紅了臉,頓了頓又點了點頭。「美景離開了柳府打算到何處去呢?」美景微笑道,「天大地大,何處容身何處又不可容身呢」柳如月一愣,深深看了美景一眼。「如月以後又作何打算呢?」「作何打算?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成家相夫教子罷了。」「如此而已?」柳如月怔了怔,淡淡道「女子一生不就如此,若嫁得良人自當相敬如賓,安樂此生,若非良人,嫁與何人不是一般模樣」「如此說來,如月可是有了中意的良人?」柳如月笑而不語,臉上的哀傷落寞與方才判若兩人。

「月兒,我等雖身為女子,也無法改變女兒之身,卻也照樣不必依傍于男人。人命非天定,來人世走這一遭,若只為尋一人相伴一生豈不荒唐。天下之大,浮生萬象,怎可委身于一方院落,一叢花草而不去理會呢?」美景說罷沖柳如月一笑,這一笑卻晃了柳如月的眼,眼前的女子眼中光芒流轉,是一種自信的明亮,一種無法掩飾的鋒芒畢露,一種無可匹敵的蓬勃生機。此刻,柳如月才漸漸明了,眼前的女子為何會大難不死,這樣的一個女子又怎麼會死。多年後,當一切塵埃落定,容顏不再的柳如月還經常會想起年少時梁美景是跟自己說了怎樣的一番話。

「姑娘好志向啊!」一渾厚的男聲從美景和如月身後響起。二人驚訝的回頭,立時起身望向來人。只見一寬額高顴,精神矍鑠的老者正立在亭外,老者一身墨色錦袍,胸前繡著一團祥瑞,腳踏一雙藏青色金邊朝靴。老者面容清峻異常,目光凌厲,還未近身就有一股浩然正氣撲面而至,細一打量,美景便知來人是誰。

柳青儒見二人望向自己,便舉步邁向亭中。柳如月立時躬身行禮「爹爹」,柳青儒面色不改只點了點頭,轉頭望向美景,「民女梁美景見過丞相大人。」柳青儒抬手示意美景落座,徑自坐到方才如月所坐的椅上,「爹爹今日怎麼有空來月湘苑?」如月一邊喚丫鬟換茶,一面整理裙角站好,一番動作顯然對柳青儒是敬畏多于親近。「再過幾日便是你娘四十歲的生辰了,為父想著來與你商量一下如何置辦。」如月淺笑道「娘喜靜,四妹又不在家,全听爹爹的便是。」柳青儒點點頭,目光轉向美景,「本相方才听了姑娘的話,若依姑娘所言,姑娘又怎會落魄至我府上呢?」美景淺笑道「這幾日確實叨擾貴府了,民女傷勢已無大礙,近日定會去向二夫人辭行。」柳青儒並不理會美景,又開口道「依姑娘所言,這天下的女子皆去看這世間萬象,無人相夫教子,無人繁衍持家,這天下豈不危矣,」竟將方才自己的話听得真切,美景輕呼口氣淺笑道,「上古盤祖開天闢地,造人分之男女,若只為女子派個守家護院,繁衍後代的差事豈不糊涂?只因世代傳承的思想,才令如今的世人認為本該如此,敢問丞相,女子為何不可覓得自己的一方天地?」

柳青儒看著面前的女子面容絕美,舉止大方,一顰一笑不卑不亢,恍惚之間竟有一番為我獨尊的氣度。若是生為男兒,定將是帝王之才,只可惜……柳青儒搖搖頭「世間萬物皆有定位,為何物,該做何事,豈是爾等狂妄小輩幾句話就能改變的。」美景淺笑不改,「那民女斗膽問您一句,男子主宰的這世間可是清明無塵?」柳青儒面沉如水,「那姑娘的意思是,將這萬里河山,百年基業交到爾等女流之輩手中便可清明無塵?」

美景含笑搖頭,「如丞相所言,世間萬物,皆有定數,清者自清,身居鬧市亦可羽化登仙,濁者自濁,雖御蓮座而心脾俱腐,何談清明?更何談無塵?」「那姑娘方才為何那樣問?」「既然男子主宰的世間不能清明無塵,女子亦不可為,為何男子就一定比女子強呢?」美景仍是笑吟吟的,卻令柳青儒一時語塞。

「其實民女並非想和丞相談論男女尊卑之分,人活一世,貴在有志,正所謂匹夫無謀,智者無憂,志者無敵,志向不分尊卑,有志向且不空有志向的人,皆為王者。」美景說著,目光落向渺遠的蒼穹。「好!」柳青儒不禁喝道,清俊蒼勁的臉上映出意思因激動而浮紅暈,「姑娘好胸襟啊!柳某沒想到今日會被一個女子折服至此。」現的一絲柳如月長出了一口氣,朝著美景點點頭。

接連幾日,柳青儒一有空閑便叫美景到書房陪他說話,可謂如獲至寶。

美景傷勢已無大礙,柳青儒卻堅持讓她在府上多住些時日,一老一小經常是聊到深夜。有時柳青儒與一眾門客議事也會叫上美景,而美景總是靜听不語,一開口卻總是滿座皆驚。一晃,中秋已至。

眼看著入秋了,落了幾場雨,更添了幾分蕭索的味道,這幾日美景又斷斷續續的看了許多書,兵法傳記,可謂涉獵廣泛,讀到傷情之處不免心意淒涼。豐城中這幾日正傳著軒翊王爺歸京時的種種,只道是場面壯觀難得一見,軒逸王爺冷俊名不虛傳。手頭的幾本書又看完了,經柳青儒的許可,美景拿了幾本看完的書朝著柳府的藏書閣而去。

按著一路問詢的方向,美景走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是連藏書閣的影子都沒見到。暗罵過幾遍柳府佔地過大之後美景意識到是自己迷路了。行了半晌卻一個丫鬟小斯也沒見,眼見著天擦黑了,美景心中略急。一轉身卻見拐角處一偏僻的廂房中有燭火晃動,頓時心下一喜,舉步向亮著燭火的房間邁去,殊不知這一念之間卻顛覆了一生。

還沒等美景走到房門前,門卻先開了,門開的一瞬一頂帶著薄紗的草帽疾飛而出,剛好打在美景胸前,美景毫無防備之下猛退數步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手中的幾本書散落一地。忍著胸口的鈍痛美景勉強抬起頭來,只見面前站著兩人,一人是最近每日都見的柳相柳青儒,而柳相身旁的人美景卻是從沒見過,只見那人身著一墨色錦袍,腰間被一別致簡單的瓖玉腰封束住,顯出頎長的身形。再往上看美景心頭一頓。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刀削斧鑿宛若天神,卻又好似冰人一絲神情也沒有,一雙眼楮異常清亮,若說蘇以淨的雙眸似一池春水,眼見這人的雙眸則是一眼寒泉,只瞧著你便叫你如墜冰窖。與皇上和太子相似的挺鼻薄唇卻又不同于他們,總之美景一見這人只有一種體會,冷,除了冷還是冷,不是冷漠,而是時間萬物皆與他無關的空寂。只是不知為何美景心中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柳青儒見來人是美景顯然松了一口氣,身形一晃來到美景身前將美景扶起。又轉身對身後仍站在門前的男子道「王爺莫怪,是臣府上的客人。」蘇以冽居高臨下面無表情的看著靠著柳青儒才能勉強站起卻一直望著自己的女子,如墨的長發披散一身,清麗絕美的臉龐上黛眉緊皺,唇邊掛著血痕,盈盈的望向自己甚是淒楚。目光在地上方才美景掉落的幾本書上頓了頓。

「民女,民女見過軒翊王爺。」美景虛弱的向眼見人見禮,卻見蘇以冽只是輕輕點點頭,對于自己誤傷的行為沒有絲毫愧疚。美景心下叫苦,軒翊王爺剛還朝,兩人在這如此偏僻幽靜處相會顯然是不願叫人知曉,卻叫自己撞個正著,傷勢不輕卻也不算什麼,只求能保住這好不容易撿回來的性命。一旁的柳青儒剛想開口,卻听得身後的樹叢中傳來一聲短促的口哨聲,蘇以冽將目光轉向柳青儒,柳青儒朝其輕輕點了兩下頭,開口道「出來吧!」,美景只覺眼前一花便又出現一人,細一看正是柳府的管家柳泉,柳泉與平時的謙恭和氣判若兩人,向蘇以冽和柳青儒見了禮對美景視而不見,徑自開口道「稟告王爺相爺,太子府孫公公求見,且太子府暗衛已進入府中,請王爺相爺示下。」

蘇以冽微微挑眉,終是吐出三個字,「蘇以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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