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之良辰美景 第五章 夢回只道身是客

作者 ︰ 周不美

柳青儒面色一沉,與蘇以冽對視一眼似有決斷,看了一眼身旁站也站不穩的美景,沉穩道,「送梁姑娘回梨苑,請孫公公到前堂。」柳泉應是,從柳青儒手中扶過美景縱身疾馳而去。

柳泉將美景送至梨苑門口便又閃身而去,美景只道觸了霉頭,捂著胸口往里走去。隨侍的小丫鬟見美景這幅模樣回來嚇得不輕,忙將美景扶到屋中榻上,又跑去叫人找大夫。

蘇以冽下手不輕,美景剛將氣順過來,還不待大夫趕來卻又迎來了柳泉,說是柳相叫她到前堂一去。換了一身衣裳,美景叫小丫鬟扶著勉強支撐著隨柳泉向前堂而去。

一進前堂,美景便看見柳相手邊客位上的陌生來人。該是太子府的孫公公吧,一眼望去下過四五十歲,可是越走越近美景才看清此人臉上異常松弛,皺紋橫生,鼻子長而尖,發紫的嘴唇微抿著,乍看之下竟給人心驚肉跳之感。

美景心道太子蘇以淨溫潤如玉,怎的府上之人如此凶神惡煞。柳青儒心知美景方才吃了蘇以冽一下定不好受,忙示意美景入座。一旁的孫公公自美景進門便開始打量,此刻才開口道「這位就是浣溪居的梁姑娘了吧!」聲音尖細刺耳。美景心中一緊,面色不改淺笑道「正是,不知這位是?」柳青儒接道「這位是太子府的管家孫懸高孫公公。」「民女見過孫公公。」,孫懸高一笑,極為難看,開口道「姑娘不必多禮,太子爺听說姑娘出宮後一直住在柳相國府上覺得甚是不妥,特命雜家來接姑娘到太子府上小住。」

一番話說的不顯山不漏水,卻隱瞞了美景是如何出的宮,反將美景與太子扯上關系,叫柳相生疑,這孫懸高好算計。美景淺笑道「民女謝太子美意,只是民女與太子爺並不熟識,如此住到府上怕是會惹人口舌。且民女在柳相國府住的幾日與府上二夫人四小姐甚是投緣,怕是不能跟公公走了。」孫懸高笑容不減,卻叫人看起來更加陰森,「姑娘說笑了,太子爺可知道姑娘便是治好了皇後娘娘頑疾的恩人,如今姑娘卻連到府上暫住也不肯,豈不要叫不知情的當太子爺是個有恩不報之徒,柳相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柳青儒看著美景沉吟不語,美景卻額上見汗,當初只因太子扶了自己一下便招致殺身之禍,如今怎麼能再住到太子府,且孫懸高的來意也定非他所說的是蘇以淨為了什麼報恩,如此想來,這太子府可謂是龍潭虎穴了。

「如此說來民女也不好再推月兌,公公可否容民女幾日,讓民女與府上的夫人小姐道個別。」美景淺笑道。「哎呦我的姑女乃女乃,太子府里庭院床榻,胭脂香粉,連洗澡水都給姑娘備好了,姑娘還道什麼別啊!」孫懸高尖聲道,假裝嗔怪的拍拍手,話說的不明不白,竟是起身走向了美景。美景鎖眉,無奈的咬上下唇,心道別無辦法這龍潭虎穴也得去了。誰料還沒待孫懸高走到美景身前,一聲通傳卻令在場幾人都愣在了當場。

「軒翊王爺到。」

美景詫異的轉頭,一人正拾階而上,一襲墨袍,冰雕雪鑿,俊美無鑄,不是蘇以冽是誰?孫懸高面色一沉,不動聲色的將身子轉向蘇以冽,手中拂塵一揚半跪見禮「奴才見過軒翊王爺。」幾息之間已是全身戒備。柳青儒也跟著起身見禮,起身將上座讓給迎面走來目不斜視的蘇以冽。「王爺今日怎麼有空到臣府上?」蘇以冽掀袍落座,淡淡道,「尋人。」說罷目光落向一旁也已站起的美景。「如此說來,王爺也是沖著梁姑娘來的?」孫懸高似笑非笑道。蘇以冽並不理會他,徑自道「近日無心傷了梁姑娘,特來接去調養。」語調亦是冷的沒有溫度。美景柳眉一皺,不動聲色的望向蘇以冽。卻見柳青儒與孫懸高皆是訝異的望向了自己。

傳言軒翊王爺蘇以冽自小不準女子近身,連自己母妃都不甚親近,駐守邊陲數年更是與將士同吃同住,多年來別提王妃了,連侍妾都沒有一個。如今,軒翊王爺一還朝便到重臣府上尋人,親自出面不說,所尋之人竟還是個女子,怎能叫人不驚奇。

孫懸高干笑兩聲,一張老臉甚是陰森,「哦?如此說來梁姑娘是受傷了?」說罷,伸手握住美景的手腕,美景一愣而後也不掙扎。半晌,孫懸高收回干瘦的老手,面沉如水道,「梁姑娘果然是重傷在身,既然王爺開了口要接姑娘療傷,那姑娘便好生養著,待姑娘傷好了,雜家再來接姑娘也不遲。」說罷,望向蘇以冽,「如此老奴便不多叨擾了,告辭。」動作也利索,不待軒翊王爺和柳相有所回應便退了下去,經過美景身旁時深深看了美景一眼。

孫懸高一走,美景便推開扶著自己的小丫鬟「噗通」一聲跪到地上,這一下跪的實在,連低頭擺動手上扳指的蘇以冽也是抬起頭望向地上的女子,「王爺,相爺,民女與太子殿下當真不熟,更不知今日太子府管家為何到訪。」柳青儒嘆了口氣,示意小丫鬟將美景扶起,「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實不相瞞本相早已派人差過姑娘的底細,不然定也不會貿然留姑娘在府上。」美景淡淡點頭,看不出什麼神色。「姑娘不想去太子府,那也確不是什麼好去處,多虧了方才王爺替你解圍,只是這柳府怕姑娘怕也是住不得了。」

美景心知柳相所言是實,太子若真想找她,柳相國府自然是保不住她,反而連累了柳相。蘇以冽雖跟孫懸高說是帶她去療傷,卻也只是替她解圍,雖不如柳青儒孫懸高一般了解,但美景也知道蘇以冽是個何等涼薄冷漠之人,今日能出面幫自己解圍已是破天荒了。「相爺所言極是,民女這便收拾行李離去,多謝相爺多日來收留之恩。」說罷,又像蘇以冽躬身柔柔道「謝王爺解圍之恩。」知曉蘇以冽定也不會有什麼反應,便徑自依著小丫鬟退出了前堂。

回到梨苑素以包了幾件換洗的衣衫,美景便踉蹌著提了包袱向二夫人的佛堂而去。

沈天衣正合眼在佛前誦經,听到叩門聲緩緩睜開雙眼。婷兒機靈的跑過去推開門,見是美景,驚訝道「姑娘怎麼來了?」沈天衣听罷忙回過頭,見美景拿了包袱站在門外心里立時明白一二,扶了珊兒的手緩緩起身「怎麼?姑娘要走了?」說罷親切的沖美景招了招手。

眼見著美景費力的挪到身前,也不詢問,嘆了口氣慈愛的理了理美景額前的碎發,仔細的又將面前的女子端詳一番,比初見是豐腴了些,只是如見好像又負了傷,滿色蒼白額上還有薄汗,眉眼含愁別是一番楚楚動人。十幾日的相處沈天衣也清楚美景並不如表面這般溫順如水,也並非尋常的女子。「夫人,美景是來辭行的。」美景艱難的開口道,雖相識不久,對沈天衣美景確是有著一份別樣的情感。沈天衣含笑點頭,「我知道,這柳府終是留不住你的。」

沈天衣拾起美景冰涼的小手放到手心,緩緩道「孩子,你心中有女子本不該有的東西,這一生怕是要坎坷漂泊了。可要好生珍重。」美景鼻子犯酸,輕輕點了點頭。「出了門萬事都要小心,豐城乃一國之都,魚龍混雜,你雖謹慎聰慧可是終究心性善良,切記不可輕信別人叫自己吃了虧。」沈天衣說罷輕輕拍了拍美景的手,仿佛母親在叮囑將要遠行離家的孩子。

美景眼眶發紅,用力的點點頭道「夫人也好生珍重。」沈天衣笑道「去吧。」說罷,放開美景的手,又在珊兒的攙扶下緩緩跪到佛像前的蒲墊上。美景恍惚想起如月跟她提起過二夫人身子弱,生下自己後更是大不如前,每年梅雨隆冬都要大病一場。看著跪在不遠處的柔弱身影,美景將眼淚逼回眼眶,轉身毅然的邁出佛堂。

也許正如沈天衣所言,她這一生注定要孤苦漂泊。

從柳相國府出來已有一炷香時間了,美景如游魂一般在車水馬龍的長街上游蕩,天已黑透,入秋的夜,處處冰涼。胸口的疼痛愈演愈烈,有支撐不住的架勢,這種感覺異常熟悉,和思過房中如出一轍,美景苦笑,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遠處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卻在身前停了下來,耳邊響起一男子輕佻的笑聲,「呦,豐城之中何時出現了這般標志的妙人兒,不知是哪家千金啊?」

美景艱難的抬頭,只見高頭大馬上一身著粉衫滿面油光的年輕男子正不懷好意的望著自己。見美景抬頭,男子眼中驚艷之色更濃,瞥見美景身後的包袱,心里似有了答案,抽出腰間的紙扇探去抬起美景的下巴,「跟本公子走可好?保你錦衣玉食。」男子近身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美景厭惡的撥開男子的紙扇,後退兩步往回走去。誰知男子竟不依不饒,韁繩一勒又橫在美景身前,竟探手向美景抓去,美景此時已是站立不穩,向後一退之間更是堅持不住直直向後倒去。預料中的疼痛寧沒有傳來,美景只覺落入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只是再也沒有力氣睜眼看看來人是誰。只听得方才的男子慘叫一聲喝道「大膽,來者何人?」身旁之人並沒回答,反而是男子身後的幾人結巴道「少,少爺,是和軒翊王爺一起還朝的鐵面將軍景易宣。」

美景只听得四字入耳,軒翊王爺,軒翊王爺,那個冰雪般的人兒,念著,終是支持不住,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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