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之良辰美景 第七章 歌盡桃花扇低風

作者 ︰ 周不美

與柳如塵相背而行,之前都走過的路也沒再見到有其他獵物。一路上不見一人,走了有一個時辰,蘇以冽不覺皺起了眉,獵場雖不小,他也沒走什麼大路,可秋獵的人多,又走了這麼久,不該踫不見一人啊,正想著,一聲虎嘯響徹山林,接著是一陣驚呼「護駕!護駕!」蘇以冽萬年無波的臉顯是一沉,猛地望向西南方。

蘇以冽趕到天帝處時,蘇以淨剛好也從另一方向趕到。二人不禁為眼見的景象捏了一把冷汗,只見一只斑斕猛虎正與天帝的貼身侍衛周旋,原本十幾人的隊伍,如今已所剩無幾,有幾人滿身是血,顯然已被猛虎所傷,剩下幾人正擋在天帝和皇後身前,皇後早已嚇得縮在天帝懷中抖得不行。

見蘇以淨和蘇以冽同時趕到,天帝明顯松了一口氣,剛要開口,一只箭便從林中狠狠射來,擋在身前的侍衛立時應聲倒地。在場之人臉色驟變,也顧不得猛虎慌亂的向四周打量。蘇以淨與蘇以冽同時起身飛掠至天帝身前,再一抬頭,只見林中的樹木之上不知何時已站了許多蒙面的黑衣人,人人手中都有弓箭,想必方才的一箭就是這些人所為。

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樹上的黑衣人們便齊齊搭弓射箭,目標直指正中的天帝。蘇以淨面色嚴峻,在腰間一模,平日不離身的紙扇已然在手。蘇以冽則隨手抄起身邊倒下的侍衛掉落的劍揮舞著當去鋪天蓋地而來的箭羽。林中一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顯然大部隊正在趕來,林中的黑衣人顯然著急許多,箭放的更加密集。方才安靜的與侍衛周旋的猛虎此時也是突然發難,猛地起身撞到了擋在面前的幾個侍衛,直奔天帝而去。說時遲那時快,蘇以淨與蘇以冽同時閃身向著猛虎而去。

飛縱之間蘇以冽瞥見一支箭羽正朝著也在奮不顧身向著天帝而去的蘇以淨後心而去,手中的劍不假思索的月兌手而出向著蘇以淨身後的箭羽而去,整個人則用盡力氣一掌向著猛虎拍去。听得身後天帝大喝一聲「冽兒小心」,蘇以冽只覺後背一陣劇痛,在低頭時,之間一只箭羽穿身而過。並不理會身上的箭,蘇以冽將一掌狠狠印在猛虎身上,老虎被這全力一擊打飛老遠。

蘇以冽卻半跪在地,「哇」的吐出一灘鮮血。

天朝崇瑧年年紀上記載︰天元二十一年,天帝率眾脈泉山秋獵遇襲。四,七皇子舍身相救,七皇子身被重創。

秋日正好,堂前桌上被各色新舊不一的書卷壘起一座小山,桌後一女子正捧著一冊書卷細細研讀,精致的眉眼一會皺起一會舒展,甚是投入,正是在軒逸王府住了小半月的美景。那日從一心堂回來之後,蘇以冽便命人傳話讓美景想要看什麼書盡管去藏書閣取便是,免得整日呆在府里憋悶。這一來可樂壞了美景,開始時美景只挑些傳記雜序,見蘇以冽對她看的是何書卷並不上心,也沒有人查問,便放心大膽的看起了自己樂意讀的兵法游記。

讀書讀得廢寢忘食看完的書也懶得去還,這王府常去藏書閣的除了雜役也就是美景和蘇以冽了,蘇以冽剛還朝,要處理的事多,這幾日又收拾了跟著天帝去了獵場秋獵,自是沒功夫去藏書閣的,如此想來美景干脆只借不還,常是幾本書對照著看,幾天來收益匪淺。正讀到好處,梳雲卻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姑娘姑娘,不好了!」美景抬頭一笑,淡淡問道「何事如此慌張?」「王爺,王爺回來了。」梳雲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小臉上寫滿焦急。「你這丫頭,王爺回來怎就不好了?你家王爺寬宏,我借的這幾本書是不會放在心上的。」美景目光流連在手上的書卷,打趣道。

梳雲用力的搖搖頭,「王爺秋獵時受了重傷,剛送回府上還在昏迷。」美景拿著書卷的手一顫,身受重傷?在邊關多年都是好好的,怎會一回來便身受重傷。「姑娘,可要去看看?」美景放下手中的書卷剛要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等王爺醒了我再過去吧,此時去了估計也是見不到。」

一晃,秋獵已過去半月了。

天帝大發雷霆,將秋獵前負責清理獵場的一眾官員斬首示眾,並下令徹查此事,只是這半月查下來仍是一無所獲。朝堂之上甚是壓抑,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只怕一不小心又觸怒了天帝。

軒翊王府。本該門庭若市,此時卻冷冷清清,蘇以冽命人將前來探望的王孫官吏統統拒之門外,只道並無大礙。可凡是去了秋獵的人都見了那日的箭羽可是穿身而過,換做旁人早就沒命了,而對于戰無不勝英勇無匹的軒翊王爺,也定不是什麼輕傷。就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沉寂了兩年的軒翊王府時,蘇以冽卻關起門,絲毫沒有動靜。

晌午,一心堂內蘇以冽正依靠在大椅上看邊疆發來的軍情報書,胸前顯是鼓出一塊,正是傷口包扎之處。門外突然傳來幾聲輕叩,蘇以冽抬起頭見一丫鬟端著一紫砂鍋怯生生的走進來,正是梳雲,「王爺,這是梁姑娘一早起來給您炖的雞湯,特意叫奴婢送過來。」

蘇以冽听罷一挑眉,梁美景?秋獵回來可就沒見過她,若不是這小丫鬟來送什麼雞湯,蘇以冽差點忘了府上還住著位非親非故的女子。「放下吧。」想了想,蘇以冽淡淡開口。梳雲小心翼翼的將砂鍋放到一旁的小幾上,躬身稱退。望著幾上不大的紫砂鍋,蘇以冽開口喚道「銀離。」話音剛落,只見一到白影掠過,一男子便跪到了蘇以冽身前。男子一頭銀發,面容俊美異常,只是也如蘇以冽一般沒有神色。「王爺有何吩咐。」

「那梁美景,如何?」「回王爺話,梁姑娘在附中並無走動,只是每日在西苑讀書。」蘇以冽目露玩味之色「讀書?」銀離一點頭,「正是,開始幾日梁姑娘讀寫傳記雜文,後來便開始讀些兵法游記,昨日,姑娘將王爺命人放回藏書閣的《天絕七十二部》給取走了。」蘇以冽唇角扯出一絲冷笑,點了點頭,「身世可查清了?」

銀離面色一沉,雙眉不禁皺了起來,搖了搖頭,「確實是從宮里出來的,入宮之前已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銀離去過宮中檔案上記載的梁姑娘住處,那里的百姓都說沒有姓梁的人家。」蘇以冽眸色深了深,「身世再派人去查,西苑那邊繼續看著。」銀離一頷首,閃身退下。

西苑,美景見梳雲蹦跳著回來,放下手中的書卷道「王爺可有收下?」梳雲笑著點頭,脆聲道「收了!」美景輕輕點頭,又看起了手上的書卷。本是應該親自去探望一下蘇以冽,畢竟在人家府上住著,主人身體抱恙怎能不聞不問呢。只是美景又實在不遠去看蘇以冽那張冰塊臉,不知怎的,一想到蘇以冽看著自己時半點溫度也沒有的雙眼美景就覺得心里不舒服。

這本《天絕七十二部》已經看了兩日了,書卷的印刷甚為蹊蹺,初時拿起一看彷如天書。在柳府時美景研究了整整一日一夜,方才看出了些門道,細讀之下發現這兵書確實當得起「天絕」的名頭,所記載的用兵之法甚是玄奧霸道,每隔幾部,破譯之法都會改變,且逐步艱深,令人頭痛不已。故而沒看幾部,美景便將書卷歸還了回去。卻正巧被蘇以冽遇見。雖知道蘇以冽對這書上心,可是見它在藏書閣呆了幾日仍是無人問津美景又忍不住將其帶回細讀起來。

豐城的冬天較長,入秋不久,天便涼了下來。美景一襲天藍色的素布羅裙依著門框發呆,自小就是怕涼的體質,一入冬便甚是難過。爹爹說是因為生在臘月的緣故,娘難產而死,爹爹一個人怎能將她照顧周全,便落下了寒涼的體質。十一歲入宮,幾番顛沛流離如今住到了王府,胸口的傷雖已好得差不多了,加上在宮里受的刑,卻終是落下了病根,這幾日一直咳個不停。

入秋的天空碧藍如洗,美景想著想著竟覺得自己來到這世上的十幾年,如此倉皇潦倒。

「姑娘,風涼。」梳雲輕輕從身後給美景加了件披風,輕聲叮囑道。對這個來路不明也不知能相處多久的小主子,梳雲心里還是很喜歡的,畢竟長這麼大梳雲還沒見過如此貌美的女子。貌若天仙卻沒什麼脾氣架子,姑娘喜靜,總是一個人看書,不然就是如此時一樣望著天空發呆,柔柔弱弱的背影看得人心里像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美景笑著緊了緊披風,望向院里正在清掃落葉的雜役,淡淡道「梳雲,都說落葉歸根,我們可還有根可歸呢?」梳雲憨笑,「小姐說笑了,咱們是人,怎能有根呢。」美景笑意更濃,眼底卻裝滿空寂,「是啊,沒有根,就注定了漂泊,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梳雲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沁著頭不再說話。「梳雲,你陪我走走吧。」梳雲一听,立時笑起來,「好啊,姑娘可算願意出門走走了。」

一入秋,本就較為清冷的軒翊王府更是蕭索。來往的奴婢雜役都向著美景頷首示禮。一路走著,梳雲不停的向美景介紹著府中的各處。軒翊王府正門進來時會客的前廳,繞過前廳,東面是蘇以冽的住處及書房即東苑,西面就是美景所住的西苑,顯然皆是接待客人的客房,北苑則是奴才及門客的住處,只是蘇以冽還朝不久,西苑還甚是冷清。由西苑道南苑要經過藏書閣,也就是除了西苑美景唯一熟悉之處,藏書閣前是一方荷塘,比之柳府要大上一倍有余,荷塘四周有幾處假山,清雅落拓,別有一番味道。

梳雲領著美景往荷塘處移步,一邊念叨著這荷塘的來歷,清脆的嗓音也不顯得聒噪。「姑娘可知,這荷塘還是王爺的母妃蕭妃娘娘命人建造的呢。」「哦?」見美景對此頗有興趣,梳雲便更提起精神道「因為啊,蕭妃娘娘說這府中太過硬朗,都要趕上南城的刑部大獄了,以後若有了王妃定也是呆不住,特地命人加了這麼一處景兒。」說罷,兩人齊聲笑起來。

繞過藏書閣,美景二人緩緩向西行去,梳雲說是西面有一出小林,這幾日上楓葉紅的甚是好看。剛邁如林中,只听有劍鳴聲傳來,又前行幾步,隱約的見一白色身影,正在林中舞劍,飛舞跳躍彷如一只白色的蛟龍。還不待美景二人看清是誰,一柄劍便流星般的插入美景身前的土中,嚇得梳雲驚聲尖叫。緩緩睜開嚇得閉緊的雙眼,美景才看清不遠處林中站著一人,白衣飄飄,漫天的落葉之中,宛如謫仙,正是許久不見的蘇以冽。

靜靜看著眼前波瀾不驚的女子,一襲藍裙幽靜而清爽,面色蒼白,雙目含情,蘇以冽竟緩緩皺起了眉。立在飛舞的的落葉之中的女子,柔弱如水的模樣,為何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落葉漫天,兩人靜靜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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