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之良辰美景 第六章 金釵歸燕入誰家

作者 ︰ 周不美

美景睜眼時又在一處陌生之地,只是比之柳府要素淨許多卻也不寒酸。緩緩轉頭,身側一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正伏在身邊睡著,美景動了動,胸口的疼痛已不那麼強烈。屋中燭光晃動,恐怕已是深夜。恍然想起昏倒前的情景,美景忙掀開身上的錦被,見還是從柳府出來時衣衫穿的也還整齊長長出了口氣。誰知這一番動作卻驚醒了身旁的小丫鬟,只見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了美景立時驚道,「姑娘醒了。」這小丫鬟生的白淨秀氣,雖沒有婷兒的古靈精怪倒也嬌憨可愛。美景點點頭,「這里是?」「這里是軒翊王府,前日夜里景大將軍將姑娘送到府里後姑娘便一直昏睡著,可算醒了。」說罷竟開心的笑起來。軒翊王府?美景心道暈倒之前恍惚听到的果然沒錯。

「我昏睡三天了?」「嗯,王爺來過一次,叫我好生伺候著,還叫了豐城有名的張老神醫來給姑娘診病。」美景點了點頭只听小丫鬟又道「小姐喚我梳雲便好,今兒天晚了,明早梳雲再去稟告王爺姑娘醒了。」「好,你也去歇著吧」美景勉強的笑笑輕聲道,遣走了梳雲轉個身卻不能入眠。陰差陽錯的從柳府來到了王府,記得暈倒前听見旁人說接住自己的人是景大將軍,醒了卻在軒翊王府,難不成是蘇以冽的意思?雖說對蘇以冽不甚了解,可也知道他不是個好相與的人,這王府也是待不得啊。之前听聞軒翊王爺極為冷漠涼薄,明明只有一面之緣,卻怎的兩次平白出手替自己解圍?美景可不認為蘇以冽是出于美色,那人可是連自己母妃都不願親近。一切只能等到明天見了蘇以冽才能明了。

翌日。大抵是軒翊王爺久不在附中的緣故,這王府略顯冷清。听梳雲說,軒翊王府乃是蘇以冽離開豐城到邊關去的第二年,封為親王時建造的。隨著梳雲行至書房門前,美景便見書房門上一金字大匾,上書一心堂三個大字,龍飛鳳舞,不可一世。美景見匾上並無塵土心道定是這幾日剛掛上去的。

書房門沒關,美景叩了兩下門便抬腳邁了進去,房間很寬敞,入目的先是一張極大的獸皮地圖,佔了小半面牆,圖上標刻細致,大小地名密密麻麻,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美景目光在地圖上頓了頓,一轉身便見端坐在桌前讀書的男子,一身白衣穿的飄然若仙,只是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仿若一座亙古不化的冰山。清晨的日光透過窗打在縴塵不染的白衣上,不禁讓美景想起了遺世獨立四字。

覺察到來人注視著自己,蘇以冽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抬起頭來。「民女梁美景見過王爺,謝王爺救命之恩。」美景說罷俯身跪了下去,蘇以冽兩次出手相助確也當得起這一跪。半晌,頭上傳來一冰涼的聲音,「起來吧。」「謝王爺。」美景捂著胸口站起身抬頭卻見蘇以冽正打量著自己,眼神相觸的一瞬間,美景只覺觸到一塊堅冰,瞬間渾身冰涼。蘇以冽也不言語,就這麼看著美景,美景便也就回望過去。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良久,蘇以冽終于開口道「你看兵法?」美景心中長出了一口氣,「只在閑時看過幾本。」「可看過這本?」蘇以冽說著揚了揚手中方才讀的書卷。

《天絕七十二部》

美景心中一緊,她確是看過這本書,撞見柳相與蘇以冽密會那日想要歸還的書中便有這一本,記得那日被蘇以冽打傷後手中的書掉了一地……如此想來,自己今日能站在這里,該是因為這本書了。心中千回百轉,美景不動聲色的點點頭。蘇以冽仍是看不出什麼情緒,淡淡開口,「可有看懂?」「此書印刷古怪,實在參悟不透。民女在柳相國府的書房中見到時也是覆滿塵土,想也是很少有人問津。」美景輕笑道。

蘇以冽深深看了美景一眼,點了點頭。「安心在府上養傷吧,本王言出必行。」見蘇以冽惜字如金,說完後又低下頭不再理會自己,美景到了句「民女告退。」便退了出去。一出了蘇以冽的一心堂,美景只覺得暖和許多。隨著等在門口的梳雲回到了所住的西苑。

八月二十六。秋高氣爽,天高雲淡,脈泉山上的皇家獵場極是熱鬧。

在身著紅黃相間軟甲的皇家侍衛護送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山腰上的獵場入口。當頭兩人身著明黃色緊身勁裝,背著箭袋談笑有聲,正是天帝蘇嘯北與皇後林天琪。「又是一年秋好時啊!」天帝望著滿眼秋色,群山重疊不僅嘆道。身側的皇後淺笑不語,典雅嫻靜的臉龐在秋天的日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父皇怕是要詩興大發了。」身後的蘇以淨身著青色勁裝笑著回道,襯著身下的白駒整個人神清氣爽。天帝開懷一笑,朗聲道「今日不作詩,不作詩,朕也要趁著這秋獵好好活動活動筋骨了。」語罷,一眾人也都跟著笑起來。「今年的秋獵不同往年,今年冽兒回來了,且天佑我大周,讓朕又得幾員猛將。」天帝說罷回身望了望身後不遠處一身白色勁裝縴塵不染的蘇以冽。蘇以冽仍是面無表情寒著臉朝著天帝微微頷首。天帝許是心情大好許是早已習慣,也不以為忤,笑著回身。

一身著玄色軟甲的將士小跑至天帝身前,躬身下跪,朗聲道「啟稟聖上,獵場已清理就緒,即刻便可開始狩獵。」「好!」一旁的柳相笑道「皇上,您前幾日封的曄蘭將軍說是秋獵時才與臣等相見,臣等可都是翹首以盼一睹將軍風采啊!」之間柳相高坐馬上,笑的神采奕奕。天帝一笑,「好,今日邊讓你們看看我大周的曄蘭將軍!」說罷,朝著遠處的樹叢一指,只見一人身著火紅的勁裝,駕著白駒飛馳而來。

待縱馬之人行近,便听到有人驚呼「是女子!」,只見馬上之人膚白勝雪,杏目柳眉,英氣逼人,眉宇之間的決斷果敢不輸男子,三千青絲高束頭頂,日光下如火般飄然而至。行至天帝跟前,女子翻身下馬,躬身下跪朗聲道,「末將柳如塵恭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似高山流水清脆異常。

天帝滿意的點頭道「平身。」留後驚得鴉雀無聲的眾人。「柳愛卿,你看著曄蘭江軍你可熟識?」天帝含笑回頭望向見到柳如塵便愣在馬上的柳相。「是,是小女如塵。」柳相結巴道。馬下的女子展顏一笑,脆聲道「不孝女給爹爹請安。」柳相眼眶微紅,點頭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天帝見此朗笑道「柳愛卿果然是愛女心切啊!我大周重武崇文,沙場之上更是不分男女,今日的曄蘭將軍當為我大周女子的表率。」身後眾人紛紛附和。天帝笑著向身旁的隨侍公公一揮手。

少頃,一聲聲長長的號角響起,秋獵開始了。

「駕」,天帝一馬當先,揚鞭而去,皇後也不甘示弱,揮動馬鞭淺笑跟上。身後的王子皇孫,朝堂重臣也紛紛或結伴或獨行的向著不遠處的樹林而去。

雖已入秋,一到中午也是熱得人滿身是汗。蘇以冽獨自騎馬在林間的小路上前行,馬鞍上已掛上的不少獵物,小至歸雁野兔,大至山羊狐狸,細觀這些獵物皆是被箭羽貫穿雙眼,一箭斃命。晌午日光毒辣,蘇以冽卻仍是一身白衣干淨利落不見一絲熱態。馬蹄聲漸弱,馬上之人從容不迫的掏出箭羽,搭弓射箭,電光火石之間,林中便傳出一聲慘叫,听聲音,該是只成年的鹿。

蘇以冽眉間一緊,並不向林中去,只靜靜打量著箭羽消失的方向,少頃,林中緩緩行出一高居馬上的紅衣女子,正是方才出盡風頭的柳如塵。只見柳如塵手執一手指粗細的軟鞭,鞭子正拖著一奄奄一息的梅花鹿,鹿身上一支箭羽深深刺入背中。兩人相視半晌,柳如塵先開口道「軒翊王爺,好久不見。」蘇以冽眉宇早已舒展如初,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望向柳如塵鞭上的梅花鹿。

柳如塵目光在對面男子臉上流連幾許,緩緩開口道「這只鹿,已有了身孕。」蘇以冽仍是沒有什麼表情,又看了柳如塵一眼,策馬轉身。剛踏出兩步,便听到身後的女子輕聲到,「一別四年,你,過得可好?」蘇以冽身形頓了頓,縱馬而去,遙遙傳來二字,「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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