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關關內大營。
莫紹拿著密報進入大營的時候,君莫離負手站在營牆懸掛的軍圖前,他挺拔的背影像是厚實的堡壘,成為千萬人的寄托。
這個男人表面看起來不管有多麼涼薄,卻永遠在君朝將士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沒有他就沒有如今太平的君朝。
莫紹收起心思,神色微凜走上前去,在君莫離身旁垂首恭敬地說道︰「王爺,永州傳來的密報。」
君莫離回頭,一張俊臉如珠映月,秀美絕倫,神情清冷淡漠,高不可攀,他抬手取走莫紹手里的紙箋,看過之後,面色不變說道︰「請軍令被扣,援軍要五日後才到。」
溫紹听後,神情一變焦急說道︰「據探子回報,西決打算三日後出兵,現在我們只有20萬人馬,怕是難擋西決大軍,王爺您看,要不要再調神御騎•••」
「不必,」話未說完就被離王爺截斷︰「西決拿不下虎平關。」
「呃•••王爺的意思屬下不懂•••」
「寧知珞已在虎平關布陣。」說罷轉身繼續端詳地圖,只留一個淡漠的背影給他。
莫紹明白過來,眉角立刻染上喜色。心剛安定下來,又想起某事,猶豫著開口︰「王爺,這•••郡主•••」
君莫離沉默,莫紹清晰的感覺到身旁的氣溫驟降數度,片刻後,莫紹欲再次開口,低沉清冷的嗓音傳來︰「無妨,如果西決王子真的沒腦子的話,本王倒不介意幫他們一把。」
莫紹壓低聲音道︰「王爺,郡主年紀尚幼看待事情不會深入去想,王爺對郡主這般淡漠,她絕對不會想到您這是在保護她。」
氣氛許久沉默,莫紹見得不到回應,嘆息一聲躬身退出帳。
次日一早,溫寧便醒了過來,夜晚強迫自己入睡,就是怕在關鍵的時候沒有了精神和體力。早膳和昨晚一樣,一碗粥和幾樣清淡的小菜。用膳過後,溫寧試著出帳篷,剛掀開門簾就叫兩把長刀攔住。
看著兩個滿臉嚴肅的守門士兵,溫寧心思飛快地轉動著,如果一直被困在這里,到死也不會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現在只有讓這兩人對她產生松懈,才有機會逃出去。
想到這里,她低著頭虛弱地說道︰「兩位將士,小女剛剛用完膳,卻覺得有些暈眩,煩請將士幫小女請位大夫稍加查看。」
士兵一臉不耐,溫寧面色一白,弱弱倒下,一個士兵急忙伸手虛扶住她,瞧見她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忙對另一個士兵說道︰「快去請大夫。」
慕容絕和慕容傲進來的時候,大夫剛剛替她把完脈,沒想過會驚動他們,溫寧不覺有些疑惑。大夫看著二王子和三王子並沒有上前查看這個女子的意思,走上前去躬身說道︰「這位姑娘年幼時身體嬌弱,再加上長途跋涉,勞累過度,才導致昏厥,不過並無大礙,微臣先調兩服藥喂她服下,慢慢休養,日後定會好轉。」
慕容絕淡淡地應了聲,大夫叩拜後離去。
「嗤,這女人真是沒用,還沒上戰場呢,就這麼半死不活的,上了戰場不得活活嚇死。」慕容傲嘲諷地說道,「君朝的郡主竟然身體不好真是笑話,這麼沒用哪有我們西決女子的颯爽英姿。」
「恩,她生來養在皇宮,並無見識。」慕容絕贊同的應和。
「想必離王爺已經得到了援軍延遲的消息,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看來是已經知道了他的20萬兵馬必死不可了,到時候再讓他親眼看著妹妹死去,哈哈,大快人心啊!」
慕容絕看向慕容傲隨意用手把玩著掛在腰間襟帶上的鷹形玉佩,話題一轉,神色不明說道︰「此戰已經勝券在握。不過,三弟,最好還是收好父王給你的兵符,不可隨意掛在腰間,如果不慎遺失,三弟應該知道後果,那里可系著我西決百萬將士的性命。」
慕容傲听罷微哼一聲道︰「我當然知道這兵符很重要,父王將它交給我,定是信任我,我將它懸掛腰間,就是看看誰敢覬覦我本王的東西?再說,父王命二哥你負責監軍並和我一同作戰,如果兵符丟失,二哥你也難辭其咎吧?你說到時,父王一怒之下會賜罪于你,還是我呢?」看著慕容絕隱忍的樣子,慕容傲越發舒暢,勾了勾嘴角,笑著大步離去。
溫寧躺在幾步遠的床榻上都感受到了慕容絕身上傳過來的暴戾氣息,大有毀滅天地之意,溫寧控制氣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動,幸好前生為了應付爺爺手下的一批人專門練過假寐,不然此刻定受無妄之災。
等了許久,不遠處終于傳來一句咬牙切齒的「慕容傲,遲早會有一天•••」又等片刻,慕容絕才抬起腳步離開。
溫寧卸了口氣,睜開眼楮,腦海里梳理著之前的對話。
按照西決王子所說不難猜出,近幾日西決就會出兵虎平關,而西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延遲了君朝的援兵。
也就是說,君莫離的軍馬遠遠不敵西決,他們擄來自己的目的是為了威脅君莫離,如果威脅不成,就痛下殺手,好給他一個打擊。
當然,在溫寧看來這打擊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同時又替自己覺得悲哀,一條人命可以輕賤到如此地步。可是,自己該怎麼月兌身呢?
溫寧在床榻上翻來覆去,苦心思索,目光觸到床角薄幕的顏色時,靈光一閃而過,一個計劃呼之欲出,只是這方法太過危險。
不過反正要走向死亡,也只能放手一搏了。細想幾番,溫寧心底稍微踏實許多,閉上眼睡去。
又一日過去,這三日溫寧除了吃就是睡,她目前唯一的任務就是養好精神。偶爾還會趴在門邊哭訴幾回防止對方因為她太過安靜起疑。
到了第四日,她一早就被叫醒,听見外面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溫寧就知道,這一天來了。
她是極討厭打仗的,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她無法接受自己由于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無數人犧牲掉生命,不是沒有看到過戰爭的畫面,可是她永遠不希望電視里畫面真實地呈現在自己眼前。
號角聲響起,外面的腳步聲越加急促,不一會,帳簾掀起,兩個士兵將溫寧挾起後帶了出去。他們把她帶到一輛最大的戰車前,用麻繩將她的雙手在身後捆緊,拽到了戰車前方身穿鎧甲的首領前,看見慕容傲的時候,溫寧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淚水漣漣,她哭著對著慕容傲說道︰「放了我吧,我什麼也不知道,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求求你們放我回去吧!」
慕容傲看見她一臉淚水的樣子,面上滿是厭惡,偏過頭不再看她。
不遠處的慕容絕卻是陰鷙的眸色一暗欲向她走來,溫寧心底暗叫一聲糟糕,隨即月兌口而出叫道︰「趕快放了本郡主,我是君朝離王爺的親妹妹,你們不可以這麼對我,我哥哥他一定會殺了你們的!」
說罷果然見慕容絕眉頭一皺,止住了腳步。
戰車上眾人卻望向她嗤嗤大笑,慕容傲滿是不屑地揮手說道︰「無知女人,帶到一邊去,再叫就堵了她的嘴。」
一小兵將溫寧扔到車邊的角落里,她低著頭蜷縮在那里慢慢活動著身後的手腕,這個繩索不難掙月兌,只需多耗些時間,她偶爾側目,目光掃過慕容傲身側懸空的玉佩,心底一陣暗喜。
昨晚想了許久,目前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不是簡單的玉佩,而是西決的兵符。在這個思想落後,認物不認人的朝代,兵符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按照昨天那兩個王子的對話,慕容傲的兵符是西決王給的不難推測,慕容傲要比慕容絕受寵,而慕容傲為了顯擺自己的身份,竟然無懼意外將兵符隨意佩戴,慕容絕作為隨軍監軍自然也不能讓兵符出現一丁點意外。
如果她拿到了兵符用來作為條件交換的話,說不定可以保住性命。盡管風險太大,可如今只有這麼一條路可以走了,唯有破釜沉舟。
戰車上眾人見她聳拉著腦袋,膽戰心驚的模樣,恥笑過後便不再去理會她。
號角聲再次響起,大軍開始整軍出發,空氣瞬間變得沉穩而凝重,對于這些士兵來說,每一次上陣都是一次與死亡的較量,都是一次對心靈的抨擊。縱然你存活或死去,都會有無數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而他們,鋒利廝殺,在鮮艷的血液里傲立,只是為了心里渺茫的太平亦或是變成了上位者之間權利的犧牲品。
塵埃蕭索,黃沙漫漫,馬蹄踏上的征程是不可預知的未來,溫寧低頭看著前方士兵留下的腳印很快就被另一個痕跡掩蓋,最後的最後,都會蓋上被風吹來的黃沙,她的心里一片荒涼。
濤濤長漠埋忠骨,魏巍青山遺朱顏。
也許生命已經安排好了該行的軌跡,可是,溫寧寧願迎向莫名的未知,就算荊棘密布,亦要不懼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