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里,山間的晚風是溫柔的微涼。此時天色如墨,深沉而厚重的黑霸道的籠罩著這整個世界,不放過一絲角落。無數的或暗或亮的星星瓖嵌在這黑上,卻不能使這黑退縮一毫。
天門山山頂,一抹嬌小的淺紫色身影站在其上,手里還提著一把普通的木劍。
突然,她右手腕一動,同時雙腳開始按照一種奇怪的弧度迅速移動。
左後一步。
右一步。
左前一步。
再右一步。
前後各一步。
••••••
腳步越來越快,手臂也揮動的越來越快••••••
到了最後,山頂上只能見到一團模糊的淺紫色,再怎麼認真觀察也找不出它準確的移動軌跡。
手中木劍向上一挑,「轟」的一聲,一塊與人半身高的大石瞬間炸成粉末;手中木劍向下斬下,滿地揚揚灑灑的石粉頓時飛向空中;手中木劍左右不停揮動,無數的石粉顆粒形成一圈密不透風的牆,將木劍的主人包裹其中。
「轟。」腳步一停,木劍直直指向天空,石粉築成的牆霎時散成漫天飄散的輕塵。
飄散的輕塵之中,凌落璃持劍而立,淺紫色的衣擺與長至腰間卻不做任何裝飾的長發隨風而舞。雖然舞了這麼長時間的劍,但她的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憊之色,身上也沒有一絲汗意。
「師父。」凌落璃收了劍,仔細的彈了彈衣服,然後才慢悠悠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大石說。
「哈哈。」一襲黑衣立即從大石後走出,「為師都用了十層功力閉息了。這樣都能發現,不愧是我黑墨教出來的徒弟。」
「師父,其實是你沒藏好,衣服角露在外面了。」凌落璃把木劍隨便的插在地上,對著黑墨一挑眉。
「額••••••;」黑墨正在欣慰的模長須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一僵,但隨即又笑嘻嘻的看著凌落璃,「啊,乖徒兒啊,你這個重影步練得差不多了,為師現在恐怕都比不上你的速度了。這樣看來,還是為師教得好。哈哈。」
凌落璃輕笑,看著正在得意的師父,打擊道,「師父,重影步是師叔教的。」
「你這個丫頭!」黑墨臉上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抬手重重的敲了一下凌落璃的頭,對著她吹胡子瞪眼,「讓你師父高興一下都不行啊。」
「好••••••;師父••••••您教的好。教的非常好。」凌落璃揉了揉被敲痛的地方,翻了一個白眼,拖長了聲音說。
「這還差不多,哼。」黑墨得意的揚了揚眉。「乖徒兒,過不了幾日,你就得下山了。今晚就跟為師聊聊天吧。」
「可是師父,夜這麼深了,您不要睡覺?」凌落璃試探問道。
「反正都這個點了,睡不著了,咱師徒就坐在這兒聊聊天消磨一晚上吧。」說罷,當先走向他剛剛藏身的那塊石頭,腳尖輕一點地,身子便飛到石頭之上,然後一晃身,坐了下來。
凌落璃緊跟著黑墨坐到了石頭上。
這塊石頭,是天門山頂最高的。坐在其上,放眼望向周圍,只覺得天地廣闊無比,眼中之物包括自己盡是極其渺小的存在。但是,如此渺小的自己,卻坐在這世上至高的地方,俯視著一切和自己一樣渺小或並不比自己渺小的生命和非生命。
「璃兒,為師知道你經常來山頂,卻從來沒有看見你坐在這石頭上,為什麼呢?」黑墨收了平日里的玩笑之色,黑眸明亮,靜靜的看向遠方,那一處成片的螢螢之火。
「師父,這里,太高了。」凌落璃低頭。半山腰的竹林,在眼里也不過是一塊巴掌大的翠綠色。那一圈竹林外,道不出名的各種樹木倒是綿綿延延,從山下開始,直往上蔓延。只是越往上,樹木就越稀疏。
「這里的確高。」黑墨點了點頭,「世人常說,天門山山頂是世上最高的地方。可是你看,」黑墨轉頭看向凌落璃,眸閃微光,伸出左手食指指著坐著的石頭,「我們坐在石頭上,還可以更高。」
凌落璃點點頭。
「那這里,就真的是最高的地方了麼?」黑墨反問道,將目光投向漆黑的天,「世人總愛被自己催眠。以為只要攀上這最高峰的頂就可以俯瞰天下,就可以無所畏懼,就可以擁有一切。其實,這世上任何一座山都可能會成為最高峰。不會只是天門可以。璃兒,你懂嗎?」
「師父,我懂。」凌落璃定楮看著腳下寸草不生的土地,道,「山不是一個無法分割的整體,而是無數的小小各類顆粒堆積而成。顆粒不是固定的,它可以減少或增加。若堆成山的顆粒日日減少,就算是最高峰,也終有一天會夷為平地;若顆粒總在一個地方日日增加,那平地也會堆積成為最高峰。」
「答得很好,璃兒。」黑墨點點頭,贊揚的笑了笑,「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怎麼樣才能不讓你所說的顆粒日日減少呢?」
「靠羈絆。」
「羈絆?」黑墨重復了一遍。
「有所心念牽掛,就必定不會離去,改投他處。」凌落璃道,睫毛半垂,讓人看不清眼中情緒。
「此言極是啊,」黑墨展顏一笑,極目遠方,輕撫長須,「如今天下四分,四國之君誰不想做這世上的最高峰?誰不想顆粒日日增加,民心日日所向?羈絆,心念牽掛,听起來簡單,卻偏偏是最難辦到的,人力所不能及的虛無縹緲的事。璃兒,為師想知道,在你看來,這四國里,哪一國所給的羈絆最深?哪一國能讓每一個百姓都心念牽掛,不願離去?」
凌落璃深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