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說道︰「在下歸存。」
他卻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哦。」還是沒有听他答復自己的名字。
少頃。
「不知公子可知永安街怎麼走？」我緊接著問道。
他朝我瞥了一眼，懶洋洋地從三樓躍下去，絲毫不顧忌男女之防，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小娘子，指路太麻煩，我給你帶路。」
我和他一路走著，他沒有閑下來，輕薄的話層出不窮，「小娘子，你家住在哪里？」
「離這里挺遠的。」
「小娘子，夜色都那麼深了，你夫君怎麼舍得讓你一個人出來被人調戲呢？要是沒有我在，小娘子你可怎麼辦？」
如今在調戲我的人，不正是你嗎？
我忍得牙癢癢，「我還沒有成親。」
「小娘子，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至少有十七八歲了吧，怎麼還沒嫁出去？」
「嫁不出去。」我答道。
「小娘子開玩笑吧？」他盈盈一笑，一把勾住我的肩膀，「以小娘子的姿色，若是嫁不出去，我很樂意娶你過門。」
我推開他勾著我的肩膀的手，正色道︰「公子，放尊重些。」
「怎麼個‘放’法？」他挑眉道。
「……」
和他說話很輕松，也很需要忍耐力。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永安街的碧霄樓，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我似乎已經看到了殷鉞冷冰冰的臉，我該怎麼與殷鉞解釋？
「多謝公子。」我轉身像他道謝。
他一挑眉，「不請我進去坐坐？」
我真是沒他臉皮厚，淡淡道︰「你若是願意，那就一同進去。」
當我詢問伙計，有沒有一位穿著黑青色的衣裳的華服公子在這兒定了一間雅間時，伙計皺起了眉頭，說道︰「有是有，但是那位公子在這兒等了許久不見來人，就在方才來了位姑娘，那位公子就和那位姑娘走了。臨走時還留了話，若是有人打听他，就讓小的傳句話‘今後我佷子再請你用晚膳，記得告訴他，改天叔父請他吃手板子’。」
我頓時愣住了。
請殷湛吃手板子，殷鉞有這膽子，我能確信。但是，讓我十分疑惑的是，殷鉞是怎麼知道我已經用過晚膳了？與他一同離開的女子是誰？
正在我疑惑之時，卻听到一聲陌生中帶著幾分熟悉的男子的嗓音。
「存相。」
這是我听到的第三個人喚我「存相」。
他的鼻梁比以前挺了，他的眼楮比以前深邃了，他的身姿比以前挺拔了，他比小時候更加出挑。唯獨不變的，是他出落的俊秀，他這副性子，屬于自然，極其空靈隨和，像是秀美山川，宛若一泓清水，而不屬于朝堂的爾虞我詐。
可他，為了家族，還是選擇了步入朝堂為官。
「程大人，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我的笑容一僵，除了說這句話，還能說什麼呢？
若是說得生疏了，那可就對不起我和他九年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是說得親近了，那就會得罪他兩年前明媒正娶的元和郡主。
我和他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同時意識到了尷尬的存在。
程寰（hu n）。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以前的。在我的父親戰死之後，程寰的父親就悔婚了。在三年前，那時候我還是鄭皇後的貼身宮女，鄭皇後身體不適，命我代她送上元和郡主新婚賀禮，萬萬沒想到到新郎竟然是他。他似乎也沒有意料到送禮的人是我，當時看我的眼神滿是震撼和絕望。
大家都身不由己，也沒有「誰負了誰」之說。
只是同在朝堂之上，遲早要見面的，見了面能說些什麼呢？
我下意識地轉頭，卻發覺方才還在我身邊的那名少年不見了蹤跡。
「存相是在找方才站在存相身邊的那位少年？」程寰問道。
「正是。」
「他方才翻窗走了。」
「……」
走了也不打聲招呼，他到底是誰，竟然這般桀驁不馴。
「沒想到，存相竟然會結識他。」程寰笑了笑，笑得有幾分生硬。
「誰？」我一愣。
程寰淡淡答道︰「兵部侍郎次子——驪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