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芯她……走了……」
「走了?」我道。
「我沒有保護好她,到了洛陽後,晉陽侯的追兵趕來得很快,梅芯她突然間發起燒來,我們的行程不得不耽擱下來。」他低下頭藏住眼中的淚水,「晉陽侯竟然封鎖了洛陽,我和她出不了城,盤纏也不夠了。最終……梅芯為了不連累我,服毒自殺了。」
我垂下眸子,道︰「她……葬在哪里?」
「洛陽的郊外,無碑無墳。」
倘若不選擇私奔,她鄭梅芯還是晉陽侯的三小姐,即使殷鉞不愛她,但以殷鉞的個性,也不會虧待她,她完全可以一輩子這樣穿金戴銀下去。事到如今,卻為了情愛兩字落到一個無碑無墳的下場,值不值得已經不是我一個旁外人能說了算的了。
「她若是喜歡你,即使無碑無墳,她也是願意的。」殷鉞從府門中緩緩走出,「她若是含恨嫁給我,遲早有一天會郁郁而終。即使是下葬皇陵,她也未必能瞑目。」
驪淵抬起頭,眼角還是濕潤著,望向殷鉞,淡淡道︰「謝謝。」
記憶中,他們兩人難得這樣平和地說話。
「估計你現在也回不了家,進府,我請你吃晚飯。」我一拍他的肩,爽朗一笑。
殷鉞賊笑,「阿存家廚子燒了一道魚,味道極好,一定要嘗嘗。」
我笑容一僵,向殷鉞使了個眼色,殷鉞回了我一個媚眼,我徹底敗給他了。桓王,你這是想辣死一個剛剛失去心愛之人的脆弱少年嗎?好歹毒的心啊……
我們一臉喜悅地進了府邸,誰都沒注意到,驪淵衣角下滴落的鮮血,一點一點,滴在了丞相府的門口。有一道黑影出現,迅速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少頃,只听見大廳內傳來驪淵大吼一聲︰「小存,你家廚子怎麼回事,竟然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菜!誰要是有這手藝,還不知好歹地去當廚子,真該浸豬籠!」
我啞然失笑,瞥了一眼最該浸豬籠的殷鉞,瞧見他正安之若素地喝茶,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管家,你等驪公子用過晚膳後帶他去洗澡,順便派人去請個大夫。阿存,我們私下里聊聊。」也許是殷鉞他經常來丞相府做客,吩咐丞相府的僕人就像是在吩咐自己家的一樣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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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之下,我與殷鉞並排而走。
相府的後院早開的梅花一枝兩枝,那白色的花朵送來陣陣的芬芳之氣。
殷鉞突然間望向我,緩緩說道︰「好好一個姑娘家,何必如此算計別人?」
我就知道,這一切都瞞不過他。我的確為了讓驪淵為我所用,算計了他,害死了他這一生最愛的人。明知道他們私奔是死,偏偏幫著他們赴死。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你可以說我心狠,但是我從未想過他們能夠天長地久,晉陽侯肯定會找到他們,只是他們太天真,總要有一次痛得撕心裂肺才能徹底領悟。當然,我是有私心的。」
「江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他問道。
我咬了咬唇,說道︰「當年我在先帝面前發誓,我一定會替少帝守護好萬里江山,寸土不讓。」
他慘淡一笑,沉默了良久才說道︰「若是有一天我謀朝篡位,你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