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抬頭望向他的那雙黑眸。
有的時候,他心如明鏡,不用說就知道我的答案。但有的時候,即使跟他所想的完全吻合,可他偏偏會自討沒趣般地問我,直到听到這個答案才能真正死心。
他突然間嘴角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語調淡淡,「不過是隨意問問你而已。你放心,我對百無一用的帝位不感興趣,我們永遠沒有刀劍相向的一刻。」
「謝謝你。」我道。
他一挑眉,「謝我什麼?」
我道︰「沒什麼。」
他道︰「我怎麼覺得是‘有什麼’。」
我道︰「真的沒什麼。」
他道︰「似乎真的‘有什麼’。」
我啞然失言,「你……」
「我怎麼了?」他繼續裝糊涂。
我敗下陣來,求饒道︰「桓王殿下,口下留情,小女子感激不盡,無以為報,下回小女子……」我本來想說,下回我請他吃不放辣的蓴菜鱸魚,沒想到他打斷了我的話,悠悠說道︰「別下回了,既然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男未婚女未嫁,剛好湊成一對兒。」
「清閑王爺的俸祿什麼時候超過我這個在職丞相,我可以考慮考慮,」我湊到他身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盡管可以試試。」
他淡色的唇湊到我的耳邊,在我耳邊呼了口熱氣,低聲道︰「本王似乎有必要上奏皇上,丞相姑娘嫌自己俸祿太多了,想要和桓王分享分享。」
「你可以再無恥一點。」
「無恥也是有底線的。」他淡淡道,那雙黑眸中帶著笑意。
原來,桓王殿下也知道這個世間有「底線」這種東西。
簌簌的梅花飄落在地上,清幽而淡雅,蒼古而清秀。
他一笑,夜色中他的一雙眸子仿佛會蠱惑人心似的,讓人無法挪開視線。梅花落到他的肩上,帶著絲絲縷縷的香氣,他輕輕地用手撢去,說道︰「再過幾天就要冬至了,記得多穿點衣服。冬至那天來我府上怎樣?我請你吃餃子。」
「好,反正我在丞相府也是一個人,不如到你那里湊個熱鬧。」我笑答道。
不知道哪里吹來的一陣風,府里面那棵老梅樹顫顫巍巍中灑下了簌簌的梅花,花瓣在我們之間輕輕打了個旋兒,這才緩緩地落下。冷風吹得我頭有點痛,我咬了咬牙關,眼前的梅花有幾分模糊不清。
「阿存,我跟你說個事兒。」他正色道。
我疑惑,印象中他很少這麼正經地與我談事兒。
「如果你到了三十歲尚未嫁,我尚未娶,我們倆就湊成一對兒吧。」他伸手去接過零落的梅花,那柔軟而輕捷的花朵只在他的指尖停留了片刻就碎成了一片一片,「若還能在朝堂上,可以執手共上金鑾;若是漂泊于江湖,可以踏破蒼生挽歌;若是隱居于小鎮,可以煮酒折枝白梅。好歹……不是一個人。」
我詫異地望著他。
我一直不明白,我們之間的這點愛,足夠兩個人成家立室,即使不能琴瑟和鳴,也能相敬如賓,為什麼死死不肯在一起?或許,我們都覺得「相敬如賓」這樣的生活太將就了,我和他都心高氣傲,不能將就一下。我們在等待,等待一個契機,讓我們有理由「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好。」我應聲道。
還有漫長的十一年,誰能保證十一年不變心?
「一諾千金,生死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