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如山 第二章 狠僕人狀告家主(1)

作者 ︰ 蘭因閣主

絲絲縷縷的食物香味鑽進鼻子,梁芷的鼻翼翕動了幾下,霍地睜開眼,立馬滿血復活。

嗷嗚——

梁芷雙袖振振撲向蘇遠志跟前的食案上,抓起一個胡餅猛地啃了幾口再灌了大半杯的酪。

呼——有點東西墊底,終于活過來了。

蘇遠志把食案往自己的身邊挪了挪,嫌棄地看著梁芷道︰「如此胡亂海吃,哪有半點淑女形態!」

梁芷盤腿坐著,不在意地揮揮手︰「我現在快餓死了,還顧及那麼多干什麼?」

「誰叫你不用過早膳便急急忙忙地去升堂,活該!」

梁芷手中擎著半只胡餅,呆了。她以為早上五點廚子都還沒有起來呢,以前她都是辰時,也就是早上七八點才進食的呀,沒想到卯時就可以吩咐奴僕弄吃的了。

「笨死了!」蘇遠志伸手敲了敲梁芷的額頭,她該不是失憶後連自己的習慣都忘記了吧?可她的讀寫能力明明都還俱在。蘇遠志越來越看不清梁芷了。聲音一樣,寫字一樣,偏偏就是性情大變。蘇遠志揉了揉額角,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用完早膳,大約巳時左右,離午時還有一段時間,梁芷休息一下,又興致勃勃地準備升午堂了。眾衙役見著,無不詫異,但見梁芷神清氣爽,便也放心下來。有些以前和這具身體的主人親厚些的,便詢問了幾句。梁芷微笑著回答,一眾衙役卻面面相覷,怎麼明府一病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明府的臉比冰塊還冷,哪有像現在這樣子春日融融?

梁芷穿越之前拼死也考不上一個公務員,只能做一個小小的白領。現在有機會過一下做官的癮,梁芷是不會放過的,雖然這官忒古老了些,可終究是官不是?

衙役抬出放告牌,便有人陸陸續續地前來呈上狀詞,義民官接了狀詞再呈到梁芷的公案上,梁芷一一翻看,真是五花八門,什麼類型的都有。什麼李家偷了張家雞三只啦,誰家兩口子要鬧離婚啦,誰跟誰又在當街斗毆啦,誰誰誰吃霸王餐啦……真是什麼都有。梁芷挑出一些合理的狀詞用紅筆標下,余下的放到一旁,待會叫僕人拿去廚房當柴火燒了。物盡其用嘛。

正當梁芷翻看狀詞間,一人捧著狀詞跪在堂下呼喊道︰「小人有事出首!」

梁芷皺皺眉,到底是什麼人在堂下大呼小叫?先前的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呈上狀詞的。梁芷抬首一看,一個身穿褐衣的人正伏在地上。

「你是誰?有什麼事?」

「小人是縣里王大郎家的奴僕,前來出首家主。」

梁芷接過那狀詞一看,只見那上面寫著︰

告狀人胡二狗,殺人害命,王家大郎,于去年某月間,因言語不合,打死一吉州客商,藏尸于東郊樹林。高四等證。人命所系,懇乞天合明斷,冤仇得雪。上告。原告︰胡二狗,江州都昌縣人。被犯︰王大郎,江州都昌縣人。干證︰高四,江州都昌縣人。

這是一宗命案,梁芷不得不重視起來。用紅筆標記後,梁芷問道︰「既然王大郎是你的家主,為何你要出,出首他?」梁芷收斂心神,盡量使自己的言辭合乎縣官的身份。

胡二狗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悲聲道︰「只因家主凶性不改,小人怕累及己身,望明府明察!」

梁芷再細細地打量著此人,見他干干淨淨的不像是奸狡之人。梁芷于是先打發他回去,差他明日再來听審。

晚堂時再處理完一些訴訟和錢糧之事後,就擊鼓散衙了。待眾人散盡,梁芷就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地上,拼命地垂著腿。女乃女乃的,再這樣下去,腿真要廢了不可!

望望天色,幾抹晚霞還掛在天邊,遠處傳來幾聲鴉鳴。縣衙內的燈點起來了,星星點點的,蟄伏在暗處。梁芷身後跟著張四和王九,自從上回遇刺後,在縣衙里巡視的衛士便多了起來,從大堂到後堂都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梁芷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馬後炮!

梁芷側首看了看恭敬地跟在後頭的兩人,瘦瘦弱弱的一看就是貧苦人家出身的,若有刺客來大多是充當炮灰的命。每個好官的後面合該有一個武功高強的護衛,例如展昭之于包公。梁芷沒有成為包青天的宏圖大願,可是在其位謀其政,梁芷身為縣令,該做的她會做的,可如果因此而丟掉自己的小命,那她就太冤屈了。何況刺殺自己的凶手還逍遙法外,誰知道他哪一天心血來潮又來捅刀子呢?梁芷可沒有興趣舍命陪君子。所以,在這一剎那間,梁芷已經把配備一名武功高強的護衛視為一等一的大事。可是牛人們怎麼願意屈身于一個小小的縣令,拿那微薄的工資呢?

「張四,王九,縣里哪人武藝最高強呢?」最好武功厲害而家里一窮二白的,梁芷惡心眼地想。

「要說這武藝好哇,當屬單家莊的單陽。單莊主一把單刀使得可真是神鬼莫測啊。嘿,有一次我見他呀,……」一說起單陽,張四那張蠟黃的臉上就現出一抹興奮的紅, 里啪啦地說個不停,差點連單陽昨晚宿在哪房小妾的屋里都說了出來,不愧為潯陽「包打听」,那八卦起來的功力,連坊里的長舌婦都自嘆不如。張四經常出入賭坊這些不正經的地方,所以家里窮得叮當響,他又是光棍一個,有一頓沒一頓的,還不如進縣衙里當一個奴僕,不但有地方住,還可以管三餐,最重要的是,有油水可撈。以前的梁芷思量著這人不算壞透,就索性讓他做了耳目,專門打听縣里的一些事情。現在的梁芷還需要時間習慣他的「長舌功」。

「王九,你怎麼看?」梁芷抬手止住了張四的話,問王九。

王九會一點武藝,做事也比較沉穩,有自己的主意,他是因為家鄉發大水而逃難到江州來的,手腳干淨,所以以前的梁芷出外喜歡把他帶在身邊。

「回明府,這單陽是不錯的,可他是潯陽的大戶人家,大概是不易招攬的。」

梁芷笑笑,這王九的心思真細密,一下子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明府若是想招衛士,大可貼招子。明府勤政愛民,大公無私,想必這招子一貼出,便會有許多人仰慕明府的大名而來。僕也當為明府盡心盡力,依某看,城東的成老虎就挺好……」

「好了,好了。此事稍後再議。你們且退下吧。」揮退兩人,梁芷徑直往蘇遠志所住的西廂房走去。西廂本來是女眷住的,梁芷只有蘇遠志這個男眷,便讓他住了。梁芷一個人住正房。在她躺在床上養傷的那會兒,蘇遠志就搬到了正房邊上的耳房里住。梁芷的傷一好,蘇遠志就急巴巴地搬回西廂房里去了,好像那里有好幾個絕色美人等著他似的。

「師兄?」梁芷敲敲門,這會兒蘇師兄應該還沒有用膳,不如一起吃,好聯絡聯絡一下感情。

梁芷叫喚了幾聲沒有听到蘇遠志的回答,于是大著膽子推了推門,一股血腥味嗖地沖進梁芷的鼻子,梁芷立刻捂著鼻子干嘔了幾聲。

明晃晃的燈火下,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躺在一張加長加大的幾案上,蘇遠志手中拿著刀,在那團東西上切切割割。

梁芷青白著臉合上門,那團東西,怎麼看起來那麼像一個人形?

蘇師兄該不是又在做什麼剝皮實驗吧?

想到這里梁芷又干嘔了幾聲,邁著哆嗦的腿就要撤離犯罪現場。她決定了,要把蘇師兄劃為超S級危險人物!

梁芷心神不寧地回到自己的房里,一下子撲到匡床上,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那幅血淋淋的畫面,再加上今天听到的那件殺人藏尸案,梁芷就覺得周圍陰風陣陣。誰說穿越好?她穿越過來只有擔驚受怕的份。此時的梁芷格外想念21世紀那個溫暖的家,雖然那個家有矛盾,可斷斷沒有威脅到性命安全的地步。留在這里吧,就注定要和危險分子同處一個屋檐下,逃走吧,外面還有人等著捅她的刀子呢。唯一的好處呢,以前她累死累活地給別人加班,而現在呢,是別人累死累活地給她加班。思來想去,梁芷只好認命了,目前還是先做好這個縣令,走一步是一步吧。

被那恐怖的畫面驚著,梁芷胃口全無,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起來點燈看今天的公文和狀詞。其他的狀詞所說的情況都不是很嚴重,就是那殺人藏尸案棘手。無論什麼時候,關乎到人命的案子都不能輕易地帶過的。

「王九!」梁芷高聲叫道。

侯在門外的王九唱了一個喏,推門而入,躬身站在一邊。

「你可認識胡二狗?」

「胡二狗?」王九想了一下,「某曉得,他是縣里王大郎家里的奴僕。」

「王大郎做何營生?」

「王大郎世代業儒,是縣里挺有名氣的儒生。」王九有問必答,但絕不拖泥帶水。

梁芷點點頭,問道︰「張四現在何處?」

「富貴賭坊。」王九立刻把張四給供了出來。

「你且告訴他,若明天早堂之前不出現在我的面前,就叫他卷鋪蓋滾蛋吧。」梁芷揮了揮手。

「是,是。」王九連忙躬身回答,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心里疑惑,怎麼梁明府受傷後性情大變?

「等一下,去廚房端一些吃食來,我餓了。」梁芷放下筆,捶了捶腿。「還有,燒一些熱水,我要沐浴。」

王九出去後,梁芷的眉皺了起來,還是要買一個侍女方便,畢竟自己是女子,被一個男的服侍心里終究是覺得怪怪的。梁芷環視了一下室內,看來很多地方需要改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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