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暗影里廝殺聲陣陣,兵器上寒光凜凜,翻飛得如臘月大雪。飛濺在臉上的紅色液體帶著死亡的氣息,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呼吸。死亡的呼聲不斷沖擊著她的耳膜,血色飛濺,織成一簾簾紅色的羅幕……
兵戈,鐵馬,戰禍!
梁芷嗖地張開眼,怎麼好端端的便夢到了戰爭呢?
夜是黑洞洞的,周圍安靜得令人發滲。初秋的夜里已經有了些許的涼意,梁芷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披衣下床,光著腳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涼涼的水滑過喉嚨,梁芷的神思便清醒了些。她蜷著腿坐在榻上,把玩著手中淡青色的茶甌。
大唐盛世,歌舞升平,八方朝賀,四海歸心。唐朝,可以算得上是中國最輝煌的一個朝代,而這個盛世王朝卻因為一場動亂而終結了它的輝煌時代。
這場動亂便是安史之亂!
啪嗒!手中的茶甌滑下,砸在席子上,再滴溜溜的轉了一個圈。一陣涼意隨著脊髓升上來,梁芷扯著頭發,拼命地回想著有關安史之亂的一切。作亂者她是知道的,可時間她記得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是唐玄宗在位的時候,那不是現在這時候嗎?
梁芷的眼光不經意地掃過書案上的文書,她記得文書上寫的日期是天寶十一年。
天寶十一年,天寶十一年……梁芷喃喃念道。久遠的記憶慢慢地浮上來。
天寶十四年!梁芷渾身一震,她想起來了,安祿山叛亂的時間正是天寶十四年!當年她還說過十四這數字太邪門了,沒想到卻因此記著了這個時間。
那不是還有三年的時間就要結束這太平安逸的生活了嗎?梁芷走下榻,不安地在屋里走來走去。她莫名其妙的來到唐朝可不是專讓別人砍的,她的好日子還沒享受完呢。可又能怎麼辦呢?難道去唐玄宗面前說,安祿山要反了,你快一刀結果那小子吧。據她所知,楊國忠不止一次干過這種事,可唐玄宗就是不相信。她小小一個縣令哪及得上堂堂相國,正所謂人小言微吶。安祿山現在權勢滔天,要是被他的爪牙知道誰誰誰說他有謀反之心,估計那誰就會很快地被人暗殺掉。梁芷心有余悸地模了模傷口,該不是因為這個才被人捅了刀子吧?
憂心著未來之事,梁芷半點睡意俱無。躺在榻上小寐了一下,第一聲報曉鼓便敲響了。梁芷在榻上翻滾了幾下,最終還是低咒一聲爬起來了。
王九端早膳來的時候,嚇了一跳,怎麼明府看起來一副欲求不滿的憔悴樣?明府青春力壯,看來房里沒人是不行的。
梁芷可不管王九的腦子里想什麼,匆匆吃完便去升早堂。看了幾篇公文,梁芷的上眼皮都快粘著下眼皮了,她只好早早結束了早堂。
梁芷趴在公案上砰砰砰地敲著發痛的腦袋,心里哀聲一片。早上五點多就要起床,老娘高考的時候都沒有那麼勤奮過咧。她可不可以翹班啊。
「王九,張四可回來了?」
「回來了,正在外面候著呢。」王九畢恭畢敬道。
「叫他到二堂候著,我待會就來。」
支走了王九,梁芷撲回房間補眠,剛合上眼,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梁芷死死地堵著耳朵,翻了個身,用背對著門口。天大地大不及我睡覺大!
敲門聲很快停了,梁芷松了一口氣,轉過身,正對上蘇遠志笑眯眯的眼。
梁芷哇的一聲,迅速向後退去,手腳亂拍亂蹬,蘇遠志一個不留神被梁芷蹬個正著。
蘇師兄黑著臉,撲撲撲地點了梁芷的幾個穴道,梁芷立刻就乖乖地一動不動了。
「我有那麼可怕嗎?」
梁芷翻了翻白眼,你老可是超S級危險人物呢!不過梁芷的臉上卻掛著討好的笑臉。
「師兄你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麼可怕呢?」
蘇遠志拍了拍梁芷的臉頰,害的她的小心肝抖了幾抖,那可是殺人的手哇。
「臭丫頭,武功不見恢復,嘴倒是越發的甜了。」蘇遠志執起梁芷的手,替她把脈。
梁芷一听武功二字,原本昏沉無神的雙眼立刻爆發出欣喜的光芒。
「師兄,你是說我會武功?」
「你那也算武功?頂多是花拳繡腿罷了,不然怎麼那麼容易就遭人毒手?我的面子都給你敗光了。」蘇遠志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刀。
「師兄,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好好學武!發揚本派的優良傳統,光大本派的門楣!播威名于四海,揚派威于四方!」求你老刀下留人!話說回來,蘇遠志的門派是什麼?梁芷緊閉著眼,大聲喊道。
手指微微一痛,刀尖劃破了梁芷的中指,鮮血很快沁了出來。蘇遠志拿出一個白瓷瓶子,把梁芷的中指塞了進去。
梁芷顫巍巍地睜開眼,一眼就瞧著了蘇遠志那嚴肅的神情,那神情她無數次地在診斷出病人得了不治之癥的醫生面上看過。
「師兄,我是不是不行了?」梁芷哭喪著臉,可憐兮兮的看著蘇遠志。
蘇遠志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把梁芷手上的血拭去,涂上一層冰涼的藥膏。他好笑地捏了捏梁芷的鼻頭,笑道︰「你看不起我的醫術?」
梁芷立刻陪上一個大大的笑臉︰「師兄你華佗在世,杏林聖手,我怎麼懷疑你的醫術呢?」
蘇遠志這才模模梁芷的頭︰「乖~」嗯嗯,失去記憶的師妹好欺負多了,以前冷冰冰的讓人退避三舍啊。
午時,升午堂。衙役分兩邊站好後,梁芷端坐在公案後升堂,她先差十個皂隸壓著胡二狗去起尸,再派兩個捕快到王大郎家把他拘來。
先前在二堂中,梁芷細細的問了張四王大郎家的情況。王大郎本名叫王杰,字文博,家里是書香世家,天寶八年中秀才,但之後就屢試不第。幸好他祖上有點遺產,他也收一些學生來教書,因此日子過得還不錯。娶妻劉氏,膝下只有一女,不幸半年前就因長痘而去世了。這個王杰潔身自好,從不和別的女子亂搞男女關系,目前為止,家中只有一妻。沖著這一點,梁芷就對這個王杰有了一個好印象。梁芷詢問王杰打人一事,張四說王杰的確是打人了,不過後來他又把人給救醒了,不過就不知道那人死了沒有。
一個飽讀聖賢書的人,真的會做出這種殺人害命的事嗎?梁芷捏著筆,看著狀詞想道。現代的大學高材生都能狠心的把自己的舍友殺死,何況在這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升晚堂的時候,原告和被告都帶到了。梁芷看那跪在右邊的王大郎,三十歲左右,白淨的臉皮,下頜微有須,穿著整齊的圓領袍衫,就算跪于堂下也不損他儒雅的風度。看見在左邊的胡二狗也是氣憤地一瞪眼,卻沒有出言辱罵。
梁芷模模下巴,哇 ,中年美大叔!
梁芷清了清喉嚨,開口問道︰「王大郎,今有胡二狗首你打死吉州呂姓客商,這怎麼說?」
「明府明察!不要听他片面之詞!念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會打死人?胡二狗是某家中奴僕,只因前些日子犯了過錯被某將家法痛治一番,為此懷恨,構此大難之端,望明府照察!」
胡二狗連連叩頭道︰「明府明鑒!,不要听家主的詭辯!家主打人自是常事,如何懷得許多恨?如今尸首已經挖出,明府且去看它一看!」
真的挖出尸首了?梁芷心中忐忑不安,活了二十七個年頭,她還沒有真正看過死人,說實話,她真的有點害怕。什麼《午夜凶鈴》,《幽靈樓道》那些恐怖的場景在腦海中不斷地徘徊,梁芷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冷了很多。她掃了言辭振振的胡二狗一眼,怎麼古人好像都不害怕尸首,難道是看慣了?
「好,好吧,把尸首抬上來。」梁芷躊躇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發話了。怎麼說,那東西也是重要的物證。
四個皂隸抬著一副蓋著白布的擔架上堂來,後面跟著一人——咦?怎麼是蘇遠志?
梁芷磨磨蹭蹭地走到蘇遠志的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師兄,你來湊什麼熱鬧?」
「因為我是仵作。」
什麼?梁芷的腦袋一絲沒有轉過彎來。唐代的仵作不是賤民嗎,蘇師兄一個翩翩佳公子怎麼願意操起這賤業?
蘇遠志揮了揮袖,四個人放下擔架,退到一邊。蘇遠志蹲下來,一手掀開白布——
啊!梁芷很沒志氣地蹬蹬蹬地倒退幾步,腳下拌了一下,差點就摔在地上。蘇遠志鄙夷地看了梁芷一眼,怎麼這丫頭的膽子越發的小了?以前她察看尸體可是面不改色的。
「師,咳咳,蘇仵作你怎麼看?」雖然蘇遠志是梁芷的師兄,但為了避嫌,梁芷還是拿職位來稱呼他。其實,梁芷是想壞心眼地作弄他,誰叫他欺負她來著?小女子報仇,可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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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真實歷史為背景的文文真的不好寫,要查很多的資料,不得不遲更了o( )o唉
親們多給一點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