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已近,這預示著2005年最後一個夜晚即將來臨。在天還沒有完全暗下去的時候,爸媽回來了,提著很多菜,滿臉寫著的不是疲憊而是高興。
「爸,媽,回來啦!」我一個多月沒見到他們,此時見到他們顯得異常的開心與親切。
「你到家很久了吧?」爸爸關切的問道。
「下午三點多到的。」我回答道。
「餓了吧?我馬上去做飯。」媽媽對著我說道,然後又看著爸爸說︰「你看,都五點多了,應該要早點收工的。就是你。」
爸爸沒有做聲,而是抽了張椅子坐下來,準備換拖鞋。
「還好,我不怎麼餓,中飯吃的晚。」我笑著對媽媽說道。
媽媽提著手里的菜進了廚房開始忙活了起來。按理說,我應該學會做飯的,畢竟爸爸媽媽經常不在家,但是我不會。如果踫到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第一想法便是去n in i家吃,要麼就是煮面,然後隨便加點調料,就能很享受地吃完這一頓了,從這點看,我是一個很好養活的人,只要有的吃,不在乎好壞。這天我竟然都忘了我應該要煮好飯的,沒辦法,一切需要媽媽從零開始。爸爸換了鞋以後也走進了廚房,或許在幫媽媽做擇菜洗菜的事。而我繼續烤著我的電爐子,抱著一本《中國通史》津津有味的看著,絲毫沒去想我是不是可以幫上什麼忙,因為以前也是這麼過的,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我大抵不是個懂事的孩子吧。
飯桌上,我們一家三口吃著很平常的菜,開心的聊著,其樂融融。
「爸媽,你們工作累不累啊?」我向他們看去。
「累什麼?挖樁這活又不要技術,賺的錢也不少,不累。」爸爸應聲答道。
「是啊,只要你好好讀書,讀出來了,找個好工作就好了。我們還能挖個幾年了,可以給你多存點錢娶媳婦。」媽媽一邊嚼著飯菜一邊樂呵著說道。
存錢給我娶媳婦,多麼好的想法啊。我要是告訴他們或許以後我不會娶媳婦,不知爸媽會作何感想。當然,我不會跟他們說起這些的。
我跟他們提到了墨冉臣,我說他家里很有錢,媽媽突然看著我說道︰「哦哦,那你要好好結交這個朋友啊!」
我問︰「為什麼?」
「他家里有錢啊,他以後肯定也不差,對你以後肯定也會有幫助的。」媽媽很認真的跟我說道。
「我不在乎錢。」我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還小,不懂,以後你就懂了!」爸爸放下筷子,看著我,語重心長地說道,那眼神就像是我在重復他走過的路。
我很不懂,為什麼爸媽一方面對我說,有錢人都薄情寡義?一方面又要我和這些薄情寡義的人交朋友?我向來不當著爸媽的面忤逆他們,但是于朋友這一方面,我也只能陽奉y n違了。
冬夜來得很快,只消一霎,天地便被裹得漆黑。我很久不看電視了,因為爸媽喜歡看瑣屑的市井新聞,而我向來對那種新聞無感,當然也不是說我關注時事政治,只是當時的我比較喜歡科普神秘、綜藝娛樂和文化紀錄片這類x ng質的電視節目。可是家里只有一台電視機,所以每當爸媽在看電視的時候,我一般是逃回我自己的房間,隨便拿起一本書來看。我覺得看小說要比要看電視劇要過癮多了,因為看電視劇的時候,演員是主角,而當我看小說的時候,我才是主角。
在家一般都睡得早,不像在學校,要到十一點左右才睡。十點還不到,我便有些睡意了。依舊是硬木板床,和學校沒什麼兩樣,只是媽媽在床上墊了好幾層褥子,遠比學校的床暖和多了。我入睡有些困難,但是一旦睡著,地震也震不醒我。而且每當我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我會努力回想我是怎麼睡著的,但是無從索跡,毫不知情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已經將近十點,我爬起來,望向窗外,窗外灰蒙蒙的,有點暗,感覺會下雨,或許已經下過雨了,一點都沒有元旦伊始的氣象。我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走進廚房,按理說,我已睡夠,但是不然,雖說是自然醒,可還是有點困。
「恩麟,起來啦,快去漱口洗臉,我煮了土雞蛋!兩個夠了嗎?」媽媽看著我笑著說道。
「夠了,這麼晚了,吃不了什麼了。爸爸了?」我意識到爸爸好像沒在家。
「他去田里了,摘點紅菜苔和蘿卜回來。」
我一邊擠著牙膏,一邊「哦」著答道。水冰涼冰涼的,看來必須去熱水瓶里倒點開水才行,不然我敏感的牙齒又會讓我叫苦連天了。城里一般都會用洗漱台進行洗漱,而農村里基本上沒那一套,一般都會像我一樣,拿著牙刷,端著水瓢,立在或者蹲在水泥前坪直接開刷,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一邊漱口的同時還可以一邊看看周圍的事物。有時踫到熟人路過,還會熱情地打聲招呼,不過得注意,不然就會弄得口里的白s 沫子四處飛揚。
我喜歡吃雞蛋,尤其是土雞蛋,這可能算得上是鄉下人比城里人好一點的地方了。雖說超市里到處擺著正宗土雞蛋的招牌,但是基于國內食品安全衛生方面的考量,又不知道會有多少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了。從這點看,農村里的東西簡直真實得可愛。
吃完早餐已近十點半,想想一上午也快過完了,沒什麼正事可做,便提起腳步向n in i家進軍了。n in i家離我家僅百米之遙,但是基于我回家的頻率,所以去n in i家的次數也不會太多。爺爺n in i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但是閑不住,他們種了近一畝地的蔬菜,白菜、萵苣、蘿卜等等,感覺應有盡有。當然他們二老肯定是吃不了這麼多菜的,所以絕對部分都被他們賣掉了。有時天還沒亮,他們就已經起床忙碌在菜地里,不管ch n夏秋冬,都能在菜地里見到他們躬身的背影。待摘完菜,便在家里擇好綁好,然後會統一放在一個編織袋中,最後由爺爺n in i兩人挑著走去我們鎮上的菜市場賣掉。我曾經好奇過,一個編織袋里的菜到底重不重?所以便背了一下,當時的我對重量沒多大概念,只覺得很累,不知道爺爺n in i瘦削的身軀是如何背得動這些的。當然我不願去細思,因為我怕會有一眼眶的淚水毫不留情地在臉上恣肆。
這一天,爺爺n in i都閑著在家,這其實是很難得的,因為平常這時候他們應該還在集市上。爺爺n in i看見我來了,很是高興,畢竟他們也有月余沒見到他們寶貝孫子我了。當然我亦不例外,只要能看到他們健健康康的樣子,也就滿足了。
n in i問我喝不喝茶,我說不要,她又問我吃點桔子不?那還是秋天摘下來的,一直好好貯藏著的,我也說不要,接著她又說,帶一把白菜苔上去炒著吃,我說家里有,不用了,最後n in i會無奈地說一句,那沒什麼東西好招待的了,那時,我便會笑著說,我又不是客人,用不著客氣,跟您們說說話聊聊天也是莫大的欣慰了。
我很喜歡跟爺爺n in i聊他們過去的事情,因為那些事情是我沒有經歷過,而且也不可能經歷的事情。有時候听他們一說下來,感覺能活下來真不容易。童年戰亂,青年饑荒,而立之年又踫上十年動亂時期,一直從不惑之年開始,生活才漸漸地好起來。我有時會問他們,覺得現在好還是過去好?爺爺總是會說**在的時候,那真的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因為反正也沒什麼東西可撿可偷,但是那時的風氣確實很好。現在風氣變了,但是吃得飽了,穿的暖了,當然還是願意過現在的生活。我笑著跟他們說,我不少同學都覺得現在的生活很不幸福,差距感太大了。n in i則會接話道,「那是他們不懂得知足,你們這一代人沒過過我們那樣的生活,哪曉得這生活來得多麼的不容易。」或許,就像n in i說的,人真的要懂得知足,知足者常樂,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不幸福的事了。
從高中起,我跟爺爺n in i聊天的內容好像就無外乎他們過往的生活了。雖然有些橋段他們說了無數遍,但是在我看來,每次都能听出不同的感覺。或許那時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是苦難的,但是現在他們對那時的回憶卻是幸福的,因為經歷過困苦的人才能知道幸福的難能可貴。而我願意一遍一遍地听他們的陳年舊事,或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在他們的敘說中扮演了一個徹底的經歷者,我能感受到那種絕望,所以能夠讓我更珍惜現在的生活,哪怕現在的生活仍舊普通。
n in i留我吃中飯,但是我不想麻煩他們,便起身回家了。時間趕得剛剛好,當我踏進廚房時,媽媽正在炒最後一個菜,爸爸在張羅著碗筷,看來我是趕上時機了。今天的菜顯得很豐盛,有魚有肉,葷素搭配,顯得十分的和諧。
「去n in i那了?」媽媽問道。
「嗯!」
「他們今天沒去賣菜?」
「沒有,都在家了!」
「也好,早就說過要他們不要去賣菜了,這麼大年紀了,有個閃失怎麼辦?」爸爸不無關心的說道。
「嗯嗯,就是!」我附和道。
「等你以後工作了,賺大錢了,就多拿點給你爺爺n in i,他們一輩子沒享過福。」媽媽看著我說道。
為什麼媽媽會認為爺爺n in i一輩子沒享過福了?吃穿不愁,兒孫滿堂,家庭和睦,身體健康這難道不是福嗎?而且我從來沒有從爺爺n in i的眼中看到過任何不幸福的痕跡。有錢不一定幸福,沒錢也不見得一定不幸福,我雖這麼想,但是也沒敢跟媽媽說。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追求,如此而已。
「對了,你說的那個叫墨冉臣的,哪里人啊?」爸爸突然問道。
「SC的啊!」
「有點遠啊,多大了?」媽媽又接著問道。
「快19了。」
「他爸媽干嘛的啊?」爸爸問道。
「他爸經營著一個花木園,他媽媽是律師。」
「他有兄弟姐妹沒有啊?」媽媽接著問道。
「好像有一個姐姐!」
爸媽就這樣輪番轟炸著,讓我漸覺得有些無力。你們是在給我找對象麼?還是在調查戶口?要是你們真能把我推銷給他,我還正巴不得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啊!還是不要知道得這麼詳細的好,況且我對他也並不算太熟悉,至少還有很多東西我還不知道。不過想歸想,我可是不敢說出來的,就只能這樣機械式地回答著爸媽的各個問題了。
下午的時光很漫長,我百般無聊,便拿起桌上的《夢里花落知多少》看了起來,這些青ch n校園小說我也有不少,但是很少帶往學校。在學校看的都是可以學習類型的書籍,而在家純粹是為了打發時光而用,所以看些青ch n的文字未嘗不可,而且這些小說也確實挺能吸引我的。期間,我媽問我看這些書有什麼用?我說,總有它的用處啊,不然也不可能出版!我媽便沒再答話,兀自干活去了。那一下午,我挺用功,居然把這本書全都看完了,我最覺得可惜的是顧小北為什麼沒有和林嵐在一起。或許吧,最好的小說都要以悲劇結尾,才夠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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