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34節第34章暗中淺藏閨中事
趙傳智忽然前來通傳,說是邊城出了亂子,眾大臣等靜候在養心殿等藍晟宇回去商議。藍晟宇也不多言,慌忙起身,隨他匆匆離去。
藍晟宇剛走,就有一侍婢前來請示,說是太後請她去靜安殿坐坐。
瞧她神色匆匆,陰茉璃也不多做裝扮,只披上一身貂絨的錦衣,便隨她前去。那侍婢步履輕快,只顧著低頭疾走,提著明晃的琉璃宮燈上樺木的雕花把手為她引路。一段把手露在她的身後,低端蕩下一縷紅色流蘇。隨著她疾走的身影搖搖裊裊。
夏日本是晝長夜短,照這時辰,天本該還是明亮,可目光所及處,到處籠罩著昏暗。陰茉璃腳上疾走,卻不由抬眸望了眼天色,微微黯淡,微微凝重起來,只覺天怕是要變色了。靜安殿離棲鸞殿也是有段距離,即使疾走,行了一段路,原本黯淡的天空已被如墨般的夜色一寸寸地吞噬,忽然一道閃電劈過,震得陰茉璃身子一顫,心中打鼓。她同那侍婢慌忙逃到紅木長軒上躲避,抬眸便見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飄灑而下,砸在碧如翠玉的大理石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陰茉璃呆立了一瞬,將手伸了出去,一朵水花在她潔白如玉的手心暈開,她不由一陣晃神,身旁的侍婢慌忙拉了拉她的衣衫,她才挪開步子,繼續前行。
長軒直通靜安殿,只有一小段路沒有遮擋,靜安殿外撐著繪花油紙傘等候的兩個侍女,遠遠地瞧見那盞忽明忽暗的琉璃宮燈,慌忙小跑了過去,為陰茉璃和提著琉璃宮燈引路的侍女打傘。
四人一同挪著輕盈小步進了靜安殿。
正堂之上,太後正一手執著茶蓋,一手捧著茶盞,低頭飲茶。聞見聲響,便抬眸探望。
陰茉璃裊娜的身姿由侍婢簇擁著翩翩而來。她在一眾小家碧玉長相的侍婢間,分明鶴立雞群,艷壓群芳,顯得明媚動人,很是耀眼。
太後並沒覺多少賞心悅目,一手執著杯蓋,不停地拂去杯中的茶葉,半晌,也不叫起俯身行禮的陰茉璃,只鳳眸一眯,目露冷冽,斂眉肅然問道︰「哀家近日听得些閑言碎語,說是璃妃還是處子之身?不知是否是屬實之事
陰茉璃未料太後消息如此精通,素聞太後喜愛禮佛,不管後宮之事,隱隱覺得並非如此,面上卻是無異,只恭敬地低頭答道︰「太後听說的並非虛言。臣妾以為,夫妻之事本該兩廂情願
太後凝眸望去,她的模樣雖是恭敬,言語間卻帶著倔性,一絲不肯屈服。她似乎有股天生難以駕馭的感覺,太後心上一驚,不由勃然大怒,將茶盞摔在她的身側。應聲碎地,茶水濺濕她的裙擺。
陰茉璃並不在意,只素手揮開裙子,掩于身後。太後見她這般不溫不火的模樣,更是怒然。尖著嗓子,一聲怒斥在耳邊炸開︰「真是荒誕之事,你倒是有理了!」
陰茉璃低頭斂眉,做出一番乖巧听話的模樣來,此刻太後怒意正濃,她沒必要往槍口上撞。
太後見她乖順下來,明白自己威嚴還在,心中自然是舒暢的。可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你好歹是個妃子,你的要務便是替皇上生個龍子,將來也好母憑子貴……」
陰茉璃听著,不由心底譏笑,如果可以,她不要把自己的命運依附在他人身上,她要獨攬,掌控自己的命運。這種生兒育女之事非她所向往的,只有那般無用的女人,才淨想著用孩子拴住丈夫。
太後微眯的鳳眸,撲捉到她眼底飛掠而過的一絲嘲諷。不由心中翻騰,直覺告訴她,這個璃妃定不簡單,更何況她還是完璧之身,便聖蒙恩寵,攪得著後宮天翻地覆,斷然不是泛泛之輩。她壓制一身怒火,端坐的高高在上,鬢上的鳳冠未動,只睨著眸子看她︰「璃妃覺得如何?」
陰茉璃心中一詫,她本以為低頭听著太後訓斥便好,不想還讓她回話,她也並不遲疑,慌忙福了福身,答道︰「母後教訓的是
太後聞言不由嗤笑一聲︰「你變得可真快,剛還義正言辭的要兩廂情願,才被哀家說了兩句,便改了心思,你是覺得哀家老糊涂了麼?竟這般敷衍哀家!」太後的語氣越到後面越變得尖銳,聲音也拔高了兩個度。♀直刺得陰茉璃耳膜「嗡嗡」直響。
陰茉璃只覺她喜怒無常,又是這般不易討好,正不知如何應對時,一聲清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伴隨著幾聲悅耳的輕笑︰「母後何以如此動怒?」同時一個身影不急不緩地踏步而來,靠近的龍誕香竟一時間讓她緊張的神經平復下來。
藍晟宇自打進門,便瞧見佇立在大殿中央的女子,低著頭,背卻挺得筆直,如傲雪挺立般的梅花,正是她倔強的性子。藍晟宇幾步上前,駐足在她的身旁,對于他的突如其來,她並未半分詫異欣然,甚至都未抬眸瞧他一眼。可他突然握住她冰冷的手時,她卻半分沒有掙扎。
太後見著藍晟宇,面上的怒色稍稍緩和了些,可言語間依舊夾雜著幾絲不悅︰「皇上不是正和百官商議邊城之事麼?這麼心急火燎的趕來,也不怕落人閑話,說是皇上為了一個妃子,竟顧不得朝政之事
「母後勿要動怒,邊城之事朕心中自有打算,至于璃妃,她先前久病長臥,如今稍好了些,朕怕她吹了風又身子不適了
「這倒是哀家不適了,這般夜深落雨的時候,宣召了璃妃前來太後臉上微怒,挑了眉眼,譏諷露齒。
陰茉璃聞言,蛾眉微蹙,暗道︰這太後竟這般難纏。
藍晟宇本不以為意,可是陰茉璃手心傳來濕粘的感覺那麼明顯,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用溫暖包裹住她的手,遂又低低的笑出聲來。他低醇的笑聲,恍如讓人品嘗了一杯醇厚的美酒一般。心曠神怡。掌心傳來的溫度,莫名地讓人感到心安。陰茉璃下意識地抬頭看他,他一身紫色黑紋的龍袍翩翩而立,器宇不凡,肩上披著厚重的黑貂毛錦衣,他鬢間沾著細密的雨珠,左肩也有些濕了,濕噠噠的雨水,顆顆往地上掉,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本來這般狼狽的模樣,他卻處之泰然,絲毫影響不到他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絕美的臉龐一雙眉眼蘊笑,如一灘暖日照耀的湖水,波光粼粼,看得人心神蕩漾。
藍晟宇薄唇輕啟,恭維道︰「母後乃是後宮之主,堂堂太後,召見個妃子關心關心也是不為過的
太後聞言,尖利的目光收斂了不少,心中也是受用的,狀似閑逸地擺了擺廣袖,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皇上可不要繞彎子,哀家召璃妃來,可是問問她,為何還是完璧之身。如今皇上也在,便一並同哀家說說個中緣由
藍晟宇眼底陰沉了下來,料到果然是為了這事。只是一瞬,他又嘴角淺笑,應道︰「若是一個生兒育女的工具,後宮三千佳麗,無一不可。但璃妃是朕心頭所愛,她若一日未接受朕,朕便一日不踫她,這是朕答應她的,也是對她的尊重
聞言,陰茉璃心中不由翻騰起來,壓制不住地顫抖,藍晟宇的一席話竟讓她無法保持平靜。枉她自詡聰穎,可她從來就不懂藍晟宇的心思,哪怕猜測幾分,也不盡然。她一直覺得藍晟宇不過痴迷于她的美貌,才這般恩寵于她,如今這番話,字字砸在她的心中,讓她心悸不已。
陰茉璃兀自晃神,不知何時藍晟宇已牽著她出了靜安殿。迎面一陣涼風,吹得她哆嗦了下,才醒過神來。讓她吃驚的是,屋外並無候著一人,這般,藍晟宇便是一人過來的,就連如影隨形的趙傳智也沒有跟隨,莫不是听聞她被太後傳召,他竟如此匆忙?
別眼望去,還是那個提著琉璃宮燈的侍女在前頭掌燈引路。明晃的光暈,照亮了青苔小路上緊緊挨著的兩道人影,親密無間,藍晟宇緊握著她的手,至始至終都沒有松開,另一手撐著繪花油紙傘,大半傾向于她。
對此,陰茉璃未有一言,一路沉默不語,步履輕踏的腳步聲一淺一重,耳旁還是「淅淅瀝瀝」雨滴砸落在地的聲音,可不知為什麼,在濃重如墨的夜色里,卻覺得四周寂靜一片,以至于她這般明顯的听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聲。
這段路似乎比以往來得更漫長了些,陰茉璃的腦海中縈繞的是藍晟宇剛才的那番話,一遍一遍的響起,揮之不去,竟這般磨心。
到了靜安殿,本以為會舒下心來,不想心頭卻是一緊。她的余光小心地窺視著藍晟宇。靜候的一席人卻撐著油紙傘慌忙迎了上來,俯身行禮。藍晟宇的手終是一松,陰茉璃便被拉到眾人的傘下。大家爭先恐後地為她撐傘,唯恐打濕了她。每個人堵成一道人牆,將她包圍的密不透風,陰茉璃卻覺得,好不容易暖了的手,被風一吹,即刻涼得徹骨。鼻尖那股好聞的龍誕香,片刻便隨風消逝。♀
她慌忙透過人群,一眼瞥見藍晟宇就要轉身離去的背影,眉心一緊,竟焦急地月兌口而出︰「等一下,我有話問你
她的聲音那麼輕,幾不可聞,埋碎在嘈雜的人群中。沒有人听清,連她自己也恍如幻覺一般,不可確定。可話音剛落的那瞬,他頃刻站穩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黑瞳即刻鎖定住她。
陰茉璃心顫了下,撥開人群,一步一緩地走向他,身後的人跟隨著為她打傘,直到她行至藍晟宇的傘下,才駐下腳步,退到一旁。
她微微抬眸,看向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他的目光專注而迷人,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兩人靜默了許久,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然斂眉,轉身朝屋里走去。他自是明了,不急不緩地跟上她的腳步,為她打傘。兩人一前一後,步伐卻是一致,緩步匆匆,濺起細碎的水花,傘上滑落的雨珠在身後落地,只覺清脆悅耳。
步入長軒,收起油紙傘放置一邊,便踏步進了屋子。順手合上門,拂去衣錦上的雨水,卻見屋子仍是漆黑一片,他不由皺眉出聲︰「怎麼不開燈?」外面高掛的燈籠從窗中透出隱隱些被紙紗蒙得透紅的光來,眯眼端瞧,也能看清屋內擺設的大隱輪廓。他幾步上前想要點燃桌上擺放的高腳琉璃燈盞。
陰茉璃的聲音夾雜著清冷的寒風,瞬時響起︰「別點
藍晟宇的手僵在半空,頓了下,便放了下來,順著聲音,尋找她的位置。便又聞到她清冷的聲音徐徐響起︰「如果我一直不接受你,你又當如何?」
陰茉璃佇立在床邊的紗幔前,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兀自晃神。只覺夜涼如水,寒得人心顫,她莫名的心慌,壓制不住地顫抖,卻被突如其來的溫暖身子,抱了個滿懷。藍晟宇溫熱的身子緊貼著她,去嗅她發間的茉莉清香。低低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畔,惹得她一陣酥麻︰「如若真是如此,我便一輩子守候著你。如若有來生,再等你回心轉意他的聲音溫柔而慵懶,似乎疲憊了一天,才在此刻得以放松。
陰茉璃壓制著心悸,細細咀嚼他的一字一言。藍晟宇的聲音卻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欣然的盼望,像個孩子般耍賴︰「但如果,此刻你不推開朕,朕便當你是答應了
煙紗蒙縵酥醉香
陰茉璃心顫了下,只覺渾身太冷,她這般貪戀藍晟宇溫暖的環抱,努力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竟舍不得推開。藍晟宇溫熱的唇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細女敕的脖頸上,酥酥麻麻的感覺似一道電流貫徹全身。見她不反抗,藍晟宇的手便扯開她的衣衫,的肌膚,涼風習習,她的身子不由一顫。他並不停下,褪去她的衣衫,將她揉在自己懷中,用自己的溫暖包裹住她的全身。他伸手摘去她鬢間的雕花玉簪,一頭青絲瞬間垂瀉而下。他貪婪地嗅著她發間的清香,寬大的手掌穿過她的青絲,去撫模她細女敕的背,卻惹得她一陣微顫,身子蜷縮地如同貓咪般往他身上蹭。他的手掌下滑,攬著她柔軟的腰肢,不由一驚。此刻他才發現她的腰肢不堪一握,竟如此消瘦。他不由皺了皺眉,油然一陣心疼,月兌下黑貂皮的錦衣,裹住她的全身,將她抱上了床。
陰茉璃幽深的眸子如同酒醉一般,微醺的臉龐緋紅,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的動作。
藍晟宇小心翼翼拉開錦被為她蓋得嚴嚴實實,壓制著體內的燥火,正要起身,她如蛇般的玉臂卻勾住他的脖頸,暗夜里,漆黑一片,他卻看到她卸去一身防備,微蹙著蛾眉,幽深的眸底透出柔弱。
她那麼孤單,才會此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不放。她不想去管腦中亂麻般的顧慮,只想憑自己的感覺放縱一回。
他不由一陣悸動,俯身吻住她冰冷微顫的唇瓣。
輕蕩的紗幔飄出一陣旖旎。
陽光灑進木窗上的雕花格子,照得人身上暖洋洋一片。如翅般的羽睫微顫,眨了幾下,才睜開一雙漆黑如墨眸子來,短暫的迷蒙,讓她躺著一動不動,只是呆呆地望著床頂雕花戲蝶的圖案,細細回想昨日之事。還未有半絲頭緒。門卻被「吱呀」一聲推開。妍惜,小慧和碧兒嬉笑著進來,放下端著水的銅盆,和衣裳。才走至床邊才拜倒︰「恭喜娘娘榮獲恩寵,願娘娘早得龍子眉眼蘊笑,笑逐顏開,半分掩飾不了。
陰茉璃嬌軀一顫,大腦短暫的空白,冰涼的手伸進被衾之中,模得膚如凝脂的身上竟一絲未著。她這才想起昨晚之事,面頰竟覺一陣炙熱,還好紗幔遮面,只忙著揮手屏退了她們。
妍惜,小慧和碧兒對視了一眼,嘴上輕笑,卻不出聲,只道陰茉璃是害羞了。微微福了福身子,齊齊後退,出了屋子。
听到門合上的聲音,陰茉璃才掀開被褥起身,只將里衣穿上,便款步盈盈的來到妝奩前坐下,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瓖著碩大紅寶石的菱鏡上折射出的女子臉龐,眉眼輕挑,面上一片紅霞,分明未經人事的少女含嬌帶羞的模樣。心沒來由的一陣跳動不安。她慌忙起身,打翻了幾支嵌珠金釵落地,也顧不得拾起,幾步走到雕花精致的檀木桌旁,攪亂銅盆內倒映出臉頰的水,見水波蕩漾,才用手舀起銅盆里的清的水灑在臉上,晶瑩的水珠濺了一桌,潤濕了白淨的衣領,幾絲水珠濺到她勾魂白皙的鎖骨,清涼的感覺讓她感到一陣舒心。
才又聞得一陣門輕叩的聲響。
「什麼事!」陰茉璃不由蹙了蛾眉,焦躁出聲。
才聞得是小慧欣喜的聲音︰「娘娘,黃公公奉皇上的旨意,宣你去養心殿
「知道了陰茉璃隨口應了一聲,才想起小慧口中的黃公公怕是趙傳智的徒弟黃應達,她素來眼力很好,看過一次便能記得。思及此,她不由嗤笑出聲,那趙傳智怕是上次在她這吃了苦頭,不敢再輕易招惹于她,才會打發徒弟前來。她洗漱好,便到鏡奩前,為自己梳了個輕巧別致的凌雲髻,配好累絲嵌珠的金飾和華勝,才一臉神清氣爽地推開門,抬眸便見著一身藍裝宮衣的黃應達,哈腰低頭,畢恭畢敬地候在那里。她緩步上前,行至他身旁,腳步一頓,才道︰「走吧
黃應達慌忙點頭,托起陰茉璃柔弱無骨的玉手,攙扶著她而去。
一路疾走,到了養心殿,卻並未見到藍晟宇的身影,黃應達推說皇上還有要事,要陰茉璃等候片刻。她也無謂,只是她素來喜靜,便索性遣出所有宮人,獨自在殿中待著。
小坐了片刻,翹頭以盼,見未有人來,便起身隨意走動,巡視巡視周槽。
養心殿正堂上擺著飲茶的桌椅後幾步外,靠牆擺放著一面紅檀木的櫃子,上頭格格分列,擺放著形形色色,釉色精美的瓷瓶,滿滿一面,無一空格,很是壯觀。她蛾眉淡掃一圈,忽撇見頭頂角落那格的一個瓷瓶很是巧妙,瓷瓶無一絲雕飾,全身透白如玉,這本不足為其,只是剛窗格透進一縷陽光折射在那瓷瓶上,竟照出一個輪廓來,仔細端望便可看到,是一副妖嬈多姿的美人圖。一美人臥榻,慵懶無骨,執一羽扇,小風拂面,閑逸恬靜。另一人坐在一旁妝奩前,素手執著梳篦,欲梳那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三千如墨青絲,佇立在她身旁的一女子,體態妖嬈,婀娜多姿,赤著白皙玉足,翩然起舞。瓷瓶上釉著的美人皆是栩栩如生,似乎稍一眨眼,她們便會從圖中走出。
陰茉璃心中詫異,不由伸手去觸,不想跌起了腳尖,一個踉蹌,腳步不穩,猛力推了把那個瓷瓶,正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抱頭不敢去看,卻並未聞得一聲破地而摔的聲響。才又抬眸望去,見那如玉瓷瓶紋絲未動,她猜想了幾分,伸手去扳動那瓷瓶,一陣力道,便听聞一陣響動,聞聲而視,別眼望去,高高在上的紋龍金椅移了開去。她幾步上前,才看到那龍椅底下有一並不寬敞的長形格子,里面的空間剛好藏匿一卷畫軸。她用縴長白皙的手指執起畫軸,「嘩」的一聲,一端垂下,驚眼一瞥,畫上的卻是一個綁著黃毛小髻的女童,韶顏稚齒,並非紫鳶。那女童粉雕玉琢,長得很是精致,睜著一雙麋鹿般的琉璃眸子,靈巧活潑,十分討喜。
陰茉璃眯了眯眸子,細細端瞧,竟覺得這女童十分眼熟,眉眼間同她很是相似,正心中詫異萬分,手上一空,轉眸便見藍晟宇握著畫軸,雙眸帶著怒氣,好像是觸及逆鱗一般,急忙的把她手里的畫軸收了起來,語氣里帶著訓斥,「誰允許動朕的東西的,誰允許你進來這里的?」
藍晟宇覺得自己的內心被人窺視,有種被人扒了里衣,放在人群中觀看的感覺,聲音不怒而威。陰茉璃看著他陰鷙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的回答,對于那畫軸中的畫像很是疑惑,「我不能踫嗎?」
陰茉璃看著他緊張的模樣,不明白起來,昨夜還是給她溫暖懷抱的人,而這樣的表情在藍晟宇眼中就是,恃寵而驕的樣子,帶著不滿的反問,「你以為你是誰,朕暗室的東西你也能踫
藍晟宇只是想稍微的挽救一點自己的顏面,卻不知這樣完全傷了她人的心,「那一定是皇上心愛之人吧陰茉璃的語氣有些哀傷,卻十分的篤定,因為他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畫像。
藍晟宇听著有些微涼的語氣,知道不好,女子的心思是細膩的,想要解釋的時候,卻看到陰茉璃轉瞬而逝的哀傷換成了一抹笑容,「是誰,與茉璃都無關,是茉璃越矩了,還望皇上息怒
她那樣的恭敬,那樣的平淡,好像是知道自己心屬別人之後,一絲波動都沒有,這樣淡然自若無疑是戳痛了藍晟宇的心。
「朕,璃妃不想知道這畫中人是誰嗎?」藍晟宇還是懷著僥幸心理,問了出來,答案卻讓他心碎滿地。
「茉璃不想知道,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要誰,誰就要在皇上身邊,不是嗎?」陰茉璃說著毫無懼色的看著藍晟宇,明白的眼神告訴他,自己之所以在你身邊,只是你的強留,不是出于內心。
「呵……朕今日才知,璃妃這樣的巧言善變陰茉璃扶了扶身,輕聲說道︰「皇上過獎了,時日不早了,臣妾告退說著不給藍晟宇一絲挽留機會的離開,藍晟宇看著陽光下,那美麗的倩影,想要伸手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突然間覺得錯過了什麼,卻看著手上的空余,悔恨了起來。
陰茉璃緩步依依,出了養心殿,在漢白石雕花扶手蛾玉砌台階上,躊躇了片刻,見藍晟宇還未追出來,不由自嘲一聲,加快了步子,匆忙而去。
才行了幾步之外,便撞見一個小公公面色匆匆。她拉下詢問,那公公言道︰「懷南王不肯帶兵去邊城守衛,如今還不吃不喝,弄了好些日子的脾氣,奴才得去稟告稟告聖上
陰茉璃攔住他,回頭望了眼養心殿,才道︰「懷南王的事因本宮而起,你且先帶本宮去瞧瞧再說
那小公公似踫到救星,忙點頭哈腰,引著陰茉璃朝藍祁然的宮殿走去。
踏入宮殿,繞道後院便見一屋子的樺木長軒之外站滿了僕婢。里頭忽炸出一聲怒吼︰「本王說了不吃,便是不吃!滾,都滾出去!少來煩我!」話音剛落,一只青花瓷盤迎面呼嘯而來,陰茉璃慌忙後退了幾步,便見那瓷盤在腳邊碎開。那小公公嚇得面色蒼白,見她無恙,才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氣。她卻眉心一皺,拂開衣裙,幾步上前,撥開人群,忽然眸光微閃,撇見門旁側立著一個羸弱的身子,朝屋里翹頭以盼,鬢間的兩道流蘇在縴長白皙的脖頸間微蕩,一雙美目盼兮,覺得有人注視,才轉眸望向自己,四目對視間,雯月輕點了下頭,算是行禮,才又別過眼去。陰茉璃心中了然,也不多做注視,轉眸望向屋內,只覺暗沉沉的一片。
藍祁然一身頹廢,半個身子倒在桌上,一手執著銀壺,將酒注入口中。他酒醉的眼神迷離不定,卻在看到那個一身素衣飄飄,誠然月兌俗的身影時,恢復了一瞬間的清明。他猛地直起身來,幾步上前,奔到她的面前,欣喜掛在還未退去頹廢的臉上,虛浮的腳步卻使他的身體東倒西歪。陰茉璃正想開口,卻被他猛地抱在懷里,嘴上還嘀嘀咕咕地念叨著︰「為什麼?為什麼?……」
陰茉璃僵直的身子並沒有推開他,她的目光隨意地落在側立在一旁的雯月,她低著頭看不清神情,只見一雙削白蔥根的素手不停地絞著衣裙,直到泛起褶皺來也恍然未覺。陰茉璃在心中喟嘆了聲,才斂眉收回目光,妃色的唇瓣微啟,唇齒間的言語冰冷徹骨︰「懷南王,你喝醉了,本宮是璃妃
聞言,藍祁然一個激靈,抱著她的身軀猛地顫抖了下,隨即,一把大力地推開了她,怒吼道︰「滾!你也滾!」
陰茉璃被推得踉蹌,倒退了幾步,才被簇擁的侍婢手忙腳亂的扶住。
藍祁然本以為這般對她,她定會哭泣或是氣惱,不想她面無表情地佇立在那,那般淡定如斯,處之泰然,抿著薄唇一言不發,只睨著一雙冰冷的眸子,兀自好笑地看著自己。她這般神情果然是最容易惹怒人的,藍祁然只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跳梁小丑,被她看得那般不自在。他幾步上前,不帶一絲溫柔的大力抓住她的手腕,當即紅了一圈,他並不松手,猛地一拉,她便跟著他的步子,進了屋子,他隨即合上房門,將門從里面反鎖,任憑侍婢在外不停敲打。
陰茉璃表情未變,只是撇了眼被他抓紅的手腕,冷冷開口︰「放手吧,本宮逃不了的。你想如何?」
「本王想如何?」他雙眸緊盯著她,微眯時泛起冰冷的寒光,手上的力道卻松了下來。看她縮回手,另一手撫模著手腕。他才嗤笑一聲,眸底冷冽,緊緊地盯著她一雙低垂的剪水雙瞳︰「本王想如何?你會不知道?那日夜宴上,本王已同皇兄講過,本王要你他話音一頓,眼神變得尖銳起來,「可是你,本王從小要什麼,皇兄都會滿足本王,只有你,只有你!」
他全身的毛孔噴張,像頭野獸般吼叫,只覺他再這麼下去定會發瘋,誰都無法預料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陰茉璃不由握緊廣袖中如玉管般透亮修長的手指,壓制住心底的一陣翻江倒海。驚聲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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