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餓了沒有?」我其實氣得很,我還當自己獨行千里呢,居然還在別人的監視下。♀*****$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可心頭又有點甜意。
「餓了。」錦繡眼巴巴的望著桌上,「我們啃了好久干糧了。」
「坐坐坐,來人,再拿兩幅碗筷來。」王耀熱情的招呼。
錦繡挨著錦瑟坐下,小聲說︰「你嘴可真快啊,早知道我剛才就不看你了,等著回去挨批吧。」
「我怎麼了我?」錦瑟看看我們,總算反應過來閉上嘴不說話。
我就說這個姐姐一向不那麼精細的,怎麼到後來就敢肯定我就是林十一了,原來她是發現錦繡了。看來,我耳力再好,這些練武之人想瞞我還不是很容易。也幸虧她不是那麼精細,一口喝破錦繡她們的行藏,不然我會一直被蒙在鼓里。
王耀言談間對我恭敬了許多,「十一小姐,您怎麼會在這里?這,萬一真如我們方才所說,給人知道您的真實身份,下官恐無力周全呀。」
我看著正吃得心滿意足的錦繡和雲兮,「不是有她們倆麼,再說如果真是隨王,人家早盯上我了,現在我在明,敵人在暗。咱們只有先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旁人要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王耀點頭,「現在只好如此,下官來此,皇上囑咐務必查清十方館的後台,他也懷疑與隨王有關。十一小姐的猜測下官覺得不無道理,下官這就密折上呈皇上。」
我抬眼看著王耀,「你干嘛一口一個下官的,我又不是你上司。」
「你是那個,影子皇後嘛。」王耀居然給了我這麼個答復。
我差點咬到舌頭,「誰,誰給我安個這個稱號?這是能胡亂叫的麼?皇後,那是必須有封後詔書,到太廟祭天地稟告列代先帝先後的。還影子皇後!」
錦繡小聲說︰「皇上的親信私底下說起十一小姐都這麼稱呼的。」
「不許再這麼叫了,不然,日後的皇後追究起來,與你們與我都是死罪。听到沒有?」我厲聲到。
「皇上對十一小姐那麼好,你卻這個樣子對他!」錦瑟憤然道。
王耀忙拉住她不許她再說,「這是我們做臣下的該管的事麼,不過十一小姐說的對,咱們還是別這麼叫了,不倫不類的。皇後就是皇後,沒有什麼影子不影子的。」
錦瑟替六哥抱不平,其它兩人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從眼神看得出來,她們也是如是想的。
「哼,你們都是六哥的人,自然是站在他的角度看待事情,我說過,不用別人明白。」我站起身就走,外頭用飯的翠儂知道了忙忙的趕上來。
上了馬車我半是甜蜜,半是疑惑。六哥既然都不要我了,干嘛還管我死活。
「翠儂,錦繡和雲兮一直跟著咱們在,進了石府私下無人時你就把她們的吃喝照管了。」
「啊?哦,小的知道了。」翠儂臉上露出點笑意。
「別胡思亂想,六哥不是反復的人,我事都做絕了,他不會再像從前的了。」
「可是,那個位置不是還留著在麼?」
「那是朝中後宮勢力制衡的結果。」我把事情做得這麼絕,怎麼還能指望六哥不離不棄的等著我,後位為我虛懸。我知道那兩人必定還是跟來了,有皇命在身,就算她們心底對我再怎麼不滿也還是會跟著我保護我的。
只是,茫茫人海,每一個人都說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要推拒六哥的愛,推拒那個後位。我心頭有些煩躁,有些話跟誰都說不著。
跟人說不著,那就跟佛菩薩說。
我找了一日秋高氣爽天氣宜人的日子,帶著繡鸞、豆子還有翠儂上山去拜佛。
我沒跪,就站在佛前看著,我跟他真能說得著麼?我想我娘了。
菩薩的臉在我眼底漸漸變成了我娘的容顏,我兩眼微濕,看繡鸞帶著豆子在誠心禱告,我把臉轉到一邊轉身出去。
滿目空翠,鳥鳴山澗,這山上的風光真是好啊。
看到一個小和尚過來,我叫住他,「听說你們這里有個畫師?」
小和尚合十,「石大少,畫師進城給人畫像去了。」
「他不是畫佛像麼,還畫人像?」
「臨摹佛像,最後要用金粉上色,畫師沒有銀子,出去給貴人畫像才有錢買金粉。」
「哦。」我點點頭,他再合十離去。
沒有銀子寸步難行啊。
本想替繡鸞瞅瞅那畫師如何,可惜撲了個空。我不忍看繡鸞失望,便讓小和尚轉告畫師,得閑到石府替我畫一張畫像,我必有重謝。
小和尚一口應下,我們給了香油錢踏上歸程。
繡鸞比我大兩歲,快滿十八了。厄,翠儂比我大一歲,錦繡十九了,雲兮也十九了。這麼一算,今日在我身邊的人,很快都要花落別家去了。人生聚散無定,三年,只要三年她們就全不在我身邊了。
三年後我在哪里,做什麼呢?
四哥已經找到十姐姐同他去懸壺濟世了,我呢,與誰為伴?如果六哥不是皇帝,只是老爺從路邊撿回來的孤兒該有多好。如果他沒有娶姐姐該有多好。
我想起醉酒那晚老爺還說了什麼了,他說︰「早知如此,我一早把你訂給皇帝,把琳瑯許嫁別家,真是錯位。」
唉,那會兒我才多大,什麼錯不錯位的。
自從說了請畫師來畫像的事,繡鸞便時常望著門外發呆,「你說,會不會因為他知道你是我夫婿,所以不肯來了。」
我心頭想到別的事上去了,寺廟上香,有夫之婦,怎麼這麼巧呢。六哥的父母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麼。我從別人口里沒听到過先帝與寧穆太後當年的事,看來,還真是為尊者諱。
「你說他怕一上門,我叫人把他裝麻袋里棍棒伺候然後丟大江里去?」那小子既然敢和有夫之婦眉目傳情,就該夠膽子才是。♀
「繡鸞,我覺得這種人不一定靠得住,他要是對別的有夫之婦也這樣呢?」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于情于理,我得提醒一下子。
繡鸞的臉白了。
「我是怕你遇到這種事就昏頭,萬一,我說萬一哈,又不是個良人怎麼辦?」一個被養在深閨十多年的女孩兒,突然遇到獻殷勤的男子,真的很容易被拐走啊。我算運氣好的,那時候懵懵懂懂遇上的是小柳,是好人。不然,萬一是個壞蛋佔了我便宜去,我好像也沒有別的法子。這個世道對女人太不公道了。
「我其實也只是好感而已,擦肩而過也就罷了。」
「看看吧,如果真的值得托付,還是不要錯過了的好。」
又過了兩日,門房終于來說我請的畫師到了。
既然來了,那我就真要好好看看了。我去換了件新衣,然後到暫時布置的畫室去。
畫師已經等在那里了,見到我站起身,「石大少!」態度不卑不亢,完全沒有沿門托缽似的難堪,也沒有自視不凡的清高。我心里賀了聲彩,我欣賞這種取之有道的態度。當然,他的相貌也是很容易贏得人好感的,清俊飄逸,但又有幾分可親,不是那麼高高在上飛仙似的。
「請坐,還未請教台甫?」
「復姓端木,單名一個秋字。」他依言坐下,然後看我。
「原來是端木先生,我想畫一幅現在的樣貌,一幅十年後的,可以辦到麼?」我記得沈大師現在是在大漠雕一座我二十歲時的雕像,如果他真有水平,應該能畫出石大少二十六歲的樣子來。
「如果不遇上什麼大悲大喜之類不可預測的事,那麼小可應該可以畫得出來。」
「好,我們現在開始麼?嗯,畫的時候說話會不會影響你,叫我一直閉著嘴太難受。」
「我再看一會兒就可以起筆了,但是為了達到比較好的效果,恐怕要多等些時候,特別是十年後那幅。」
「好。」我滿口答應,我本來就是為了多留你幾日。不然我怎麼看得出來你人品。
等他示意可以了,我便優哉游哉的站起來,走到他背後去看。
哇,背挺得筆直,側面也很好看。我光明正大的在旁邊看著,他絲毫不受影響。也有可能因為我現在是個男的,還是個相貌普通的男的。
「來人,給畫師上茶、上點心。端木先生,你慢慢畫,我有事出去忙了。」
「石大少請自便。」
一上午,我家的漂亮丫鬟進去送茶水、點心進出兩回,人家沒受影響,小丫鬟扛不住了,我只好換人。當然不能去勤了,不然給人家搞得一頭霧水,真以為我企圖做什麼就不好了。
我把雲兮叫出來,因為她的武功比錦繡要高得多,錦繡說她這一路受益匪淺。
「雲兮,去看看那個畫師是不是深藏不露。」
「是。」
我可別引狼入室,弄個人家的暗探或者殺手回來。
半晌雲兮回來說她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意思?」
「就是有可能他真的丁點不會武,也有可能他是真的深藏不露。」雲兮有些不安。
我相信雲兮身手應該真的很高,不然六哥不會特意把她放我身邊。不過這兩個可能指向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不得不慎重。繡鸞已經被傷害過一次,經不起第二次了。還有,如果這個人是故意找上我們的,那就更不妙了。所以,慎重!
我有點後悔貿然行事了,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果人家真的存心的,怎麼也要找上我們的。
我坐上車到鋪子去,進了書房叫錦繡到王知府那里走一趟,請他查一查端木秋的來歷。她和雲兮現在都是石府侍女的打扮,即便端木秋是歹人也不能知道她們不是石府的侍女吧。
錦繡嘻嘻一笑,「不用您吩咐,已經有人去查了。您身邊出現個人,還是個年輕的,好看的男人,我們不查清楚皇上問起來怎麼應對才好。」
「這…不會我事無巨細,你們都是上報了的吧?」我蹙眉。
「那當然,譬如莫丹那家伙膽敢覬覦,我們當然第一時間稟報皇上。當時我看著你拿著求救的焰火最後還是沒點是為什麼呀?」
我很不喜歡一舉一動都在別人關注之下,可是也沒法子,「怕浪費了好不容易才安插的細作。後來莫丹改變態度,是因為六哥施壓了麼?」
「我不知道皇上到底做了什麼,不過肯定不會對莫丹客氣就是了。十一小姐,你快點回去了好不好?」
我抖開賬本不理會她,回去,我怎麼回去,那這一切不成了個笑話。我回宮去,跟賢妃斗法麼。
錦繡不再言語,倒是一貫沉默的雲兮出聲了,「十一小姐,如果畫師真的是高手中的高手,我對付不了,所以我求援了。」
「知道了。」我看了一會兒看不進去,「皇帝怎麼交代你們的?」六哥他什麼意思,當面對我冷冰冰的,背地里又安排人保護我。他到底是放手還是不放手啊。
「皇上什麼都沒說,就讓我們跟好,千萬不能讓您出什麼差錯。」錦繡回答得很簡潔。
我方才竟順著她的話想的是回宮,而不是進宮。我其實壓根不算正式進宮了好不好。
「錦繡,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
「我?為什麼?」
「因為你是憑著自己在這世上立足。不會因為別人把關愛收回去了,就無以立足。」我從小對老爺的怨恨有一點就來自于母親對我敘說的她剛進門的時候的受寵,那時僕人的巴結,各房雖然不滿卻不敢輕視。但這一切都隨著我是女孩子,以及八姨娘的入門改變了。她一夜之間從天下到了地下,還是月子里就開始受冷遇。♀除了孫媽對我們一直如一,旁人的臉變得都太快,她都無法和從前那些人對上號。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這是她時常念叨的話。
錦繡听得倒明白不明白的。
我也不想再說,讓她們退下去。
多想無益,我還是過我自己的日子。六哥對我采取的手段,第一次是關起來,第二次還是關起來,我不想下半輩子就被關在高高的宮牆里。
即便身邊的人都成雙成對了又如何,真到了孤家寡人那天我就買船出海,去見識見識華禹以外的天地。高昌之行因為莫丹的心思我是來去匆匆,如果有機會真的要好好去見識一下異域風情。
錦繡錦瑟此刻怪我不肯陪在六哥身邊,做他的解語花。可如果日後我在後宮失去皇帝的眷顧又會有誰來替我著想。
我說過,那條路,我看不到幸福。當我容顏老去,六哥依然可以憑他的權勢擁有一批又一批最美麗的女人。我才不要像安穆太後那樣日日抄經書呢。那種孤寂的日子我已經過了三年多,全憑了對未來的信念才撐過來。那時候我還可以想六哥一定會當皇帝,我總有能走出別苑的一天。
可如果進了宮,做了皇帝的女人,哪怕是皇後,我也就只有老死在深宮里了。到時候眼見他雨露均沾,我還不能嫉妒不能恨。還要賢惠的敦促宮人為他熬制補藥。過這樣的日子我寧可死了算了。
可是,我這樣的想法跟誰都說不通,每個人都認為是我的錯,是我無理取鬧,是六哥在包容我。真想大喊大叫一番。不要這樣來提醒我你的無所不在。一邊臨幸別的女人,和她們生兒育女,一邊口口聲聲對我說愛,這樣子分成幾十分之一的愛我不要。哪怕你分給我最大的那一塊,依然是殘缺的。
我下午從鋪子回到家,依然帶著這樣的郁悶與不平。
下人來告訴我,畫師在畫室里一整日都沒有出來。
我已經把這個事情給忘了,「送飯給他沒有?」
「送了,夫人吩咐送了三菜一湯。」
「那就好,隨便他出不出來吧。」
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我披衣起身,在院內四處走動。見到旁邊院子石桌上有人坐著,黑暗中我看不清楚,這屋里誰有這個習慣呀。
「石大少」我走近準備看清楚些,一把清朗的男聲響起。
哦,畫師。
「端…」
「端木秋。」
「端木先生,這麼好興致啊。」我看到他面前放著個酒壺,一個酒杯。那酒聞著卻不是石府的酒。
「哦,走了困,起來看著月色不色,賞賞月。石大少也是麼?」
「對啊,同病相憐。」我索性坐下,「有酒無菜豈不無趣,端木先生既然在這里住下就不要見外才是。我讓人弄點小菜來。」
我叫過一個巡夜的下人讓他去廚房要幾個下酒菜,然後說︰「先生慢慢賞月吧。」端木秋這個樣子分明是在望月思人嘛,我還是趕緊走開,不要打擾他比較好。可惜,繡鸞的心事怕是要付諸流水了。
「石大少」
「嗯?」
「我起先知道是你請我過府畫像,還著實有幾分忐忑。」端木秋站在我身後,低聲說。
既然話說到這兒了,我就問了︰「我的確想知道你為什麼盯著我夫人看?」
「因為…因為她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我當時直以為是她重又出現在我眼前,冒犯了尊夫人還請見諒。」
這樣?
「那你日後可不能再錯認了,我起初的確是懷有其它想法才叫你進府的。不過我相信我夫人和你不會有苟且。」
「多謝石大少!你是一個磊落男兒。」
「過獎了。」
「這酒是我一位朋友送的,容我借花獻佛向您賠罪。」
「我要是不喝,倒是顯得我真的見怪了,好,請坐。」
不一會兒,廚房就弄來了四個下酒菜並兩個涼菜。我和端木秋就在這月下對飲起來。端木秋好像之前就喝了不少,又或者有傾述的*,跟我講起他懷念的那個與繡鸞相似的故人來。
「那個時候,我不覺得我跟她之間是愛情,我認為男女之間還應該有超越于情愛的感情。」
這個我贊成,我想起姬少康時心里就是這樣的想法。我跟姬少康這輩子永遠只能是比朋友多一點,又比情人少一點。他有他的責任,我有我的無奈。
「所以,我離開了她,繼續流浪。直到我听到她被選入宮的消息。我才知道,我當年錯失的是什麼。」
媽呀,又是一個進宮了的。
「那她現在是娘娘了?」
端木秋橫我一眼,「三千宮女,哪那麼多娘娘。我求人打听都打听不到,想必是默默無聞不知在哪個旮旯里的小宮女。」
「那你打算怎麼辦?等到她二十五歲放出宮?」
端木秋又給自己斟了杯酒,「幫我打探消息的人說,雖然是有這個規矩在,但有時並沒有遵守。即使放出宮女來,也不是所有夠條件的都能放出來。不然,怎麼會有白頭宮女在呢。或者,如果她被皇帝…,那也是永遠不能出宮,只能老死宮里的。如果我有門路,還可以幫她想想法子,可我只是一個畫畫的而已。」他說完頹然醉倒在石桌上,我只好叫來巡夜家丁扶他回房。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又若無其事的進畫室了。好像昨晚跟我喝酒,吐傷心事最後醉倒的是旁人一樣。我進到畫室他還是昨天白日那副淡漠樣子。
「畫得怎麼樣?」我過去看,「干嘛不給我畫眼楮,怕我點上眼楮會飛走麼?」
「不是,石大少面貌,厄,比較的不打眼,但這雙眼楮卻十分的耐看。」他含蓄的說我長得不打眼,真厚道,比起他來,我現在的樣子實在是不堪入目的。
「我總得有一處受看吧,不然我夫人也太委屈了不是。」
「令夫人嫁到你這樣男子,怎麼能說是委屈呢。不然你再坐一會,我對比著把你的眼畫上。」
我看看時辰還早,可以不必急著出去,于是坐下來,「嗯,你畫吧。」我這雙眼,那是中看不中用的。
端木秋對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始運筆,每一筆都下得很慢。我等著他畫完了再看,畫中人比起起先的平板整個靈動了不少。
「這還真成了畫龍點楮了。」我拿著畫像,喃喃的說。
既然他有心上人,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忘不掉,我也就不想去驗證他是不是適合繡鸞了。至于他是不是歹人,懷著目的故意接近,這個有人去查,我就不管了。
那副十年後的畫像本就是我隨口說的,就更不上心了。連這一幅也不是我自己的樣子,叫人收起來便沒再看。
過了十來日,那幅畫也成了,我叫翠儂去結清工錢。我跟繡鸞說了端木秋不合適他,性喜漂泊,不是過安定日子的人。可是翠儂今日回來告訴我的卻是繡鸞和端木秋行跡很親密。下人們都在私底下議論了。她知道我找端木秋進府的用意,但被人議論總是不好,所以問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個,難道是移情作用?
可是,也要顧及一下我啊。雖然我就是個掛名的,但好歹從長計議別當眾打我臉啊。我決定同繡鸞說一說。
「對不住,我一時忘形。」繡鸞眉眼含著春意,愧疚的對我說。
「這事,如果你真的認定了,我們就先離開維揚,然後你和端木秋遠走高飛去。」
「他的佛像就要描完了,他答應過他母親的。」
「嗯。」
這個地方于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不過是暫時落腳的一處罷了。我快速處理掉房產、鋪子做離開的準備。這里龍蛇混雜,極有可能是隨王的一個巢穴,而六哥要對付隨王,我還是別處在這風口浪尖的好。
其實我往哪里走都是一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雲兮和錦繡就這麼一直跟著我,那我永遠也擺月兌不了過去的生活。根本不是我要的自由。
端木秋的佛像終于完成,我也處理好一應事務,除了兩處鋪子是租出去其它全換成銀票帶在身邊。我沒讓繡鸞跟端木秋說實話,只讓她說他們一起私奔。
只是,我為什麼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醒過來。
我坐起身子,窗口站著的人轉過身來,「端木?不,你從來就不是端木,你果然是存心接近我們的。繡鸞呢?你把她怎麼了?」
「我把她跟你換了一下,林十一,你不是會易容麼,我手下也有人會。繡鸞服了藥,再化作你的模樣現在正好好的躺在你床上呢。」
我抓一抓身下的床單,強制自己冷靜下來,「這是什麼地方?」
「這里是十方館,至于我是誰,你猜猜?」
十方館?那這人不是幕後老板就是朝中後台,有沒有可能就是隨王本人呢。看年紀跟六哥差不多,長相倒不太像,不過六哥長得不像先帝。
「你是十方館的幕後老板還是朝中後台?看起來應該是幕後老板。」
「林十一,你在跟我裝傻還是你根本沒有傳說中那麼聰明?」端木秋模著自己的下巴,「你不是一下子就猜出來本王不在京城,而是放了替身在那里。」
他怎麼連這個也知道了?是從王耀那里知道的,還是王耀告訴六哥之後,六哥身邊有他的人,所以會知道?
「隨王殿下,你抓我做什麼?你要是以為我真是皇帝的心尖子,那你恐怕就白費力氣了。你也是男人,知道對男人來說,江山社稷永遠是最重要的。你抓我,不過是給他制造一個打擊報復的絕佳理由。」
「就憑你的一句話立即引起了他的重視,把本王逼得差點圖窮匕見,我也不敢小看你對他的影響力。嗯,其實本王挺好奇連後位都不要的女人是怎麼樣的。要麼你真的美絕人寰所以蕭淳峴被拋棄了,都還放不下;要麼不過爾爾是因為沒信心所以不敢為後。」
「各花入各眼,這個是見仁見智的事。」我模模自己的臉,觸手並不光滑,他還沒能去了我的偽裝。
「你這副尊容,做小女子態,本王看著著實有點難受。」他一副不忍卒睹的樣子。
「我都落你手上了,你手下不是有能人懂易容麼,干嘛不自己動手給我弄掉。」
「誰知道你臉上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們沒把握不傷到你下面那張臉。萬一把你的容毀了,那你不就不值錢了嗎。本王問你,你是怎麼猜出來京里那個是替身的?」
「純粹是蒙出來的,你想必知道我是詐死月兌身然後改換裝扮,我突然靈機一動就想到替身上去了。至于你說讓我把臉弄干淨,那你把我換出來時,把我包袱帶了麼?」
「沒有。」
我攤手,「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其實不會易容,完全是我四哥的藥在起作用,你沒把藥水帶出來我也是沒辦法的。」其實,只要不接著用易容丸,我這臉五天後就恢復原貌了。洗去這藥的配方我知道,不過我干嘛告訴他。
「這樣,那就要委屈你了。本王不舍得美人受苦,但對不男不女的,一點都不會心痛。」
「你想把我怎麼樣?」我一怕死二怕苦,絕對當不了能抗酷刑的女英雄。
「本王手下有個專管王府里刑囚之事的,你知道他是誰麼?」他笑得陰測測的。我之前怎麼會還覺得端木秋有那麼幾分霽月風高的味道。
我搖頭,你家的事我怎麼能知道。
「寧穆太後曾是他的繼母,你說他對你會不會客氣?他爹是叫憋屈死的,他有沒有要找皇帝的女人報復回來就不知道了。」
我立即沒骨氣的招了,「五天以後,不用藥水我的臉也會恢復原貌的。隨王殿下,你在我府上時我可是很周到的招待你的啊。」
他抿嘴笑︰「皇帝不能容我,我主動提出削減封地他又故作大方。我也是沒辦法啊。」
「你是鐵帽子王啊,他無故削你封地怎麼行呢。再說誰知道你是不是試探,萬一他一削封你就要造反了呢。你要真不想要那個封地,我有一個好法子,可以兵不血刃的解決問題。」
「說來听听。」
「你別生兒子不就行了。沒兒子自然朝廷就能名正言順收回封地了,嗯,我四哥那里有藥,你吃了就不會再生孩子了。還有,也別過繼,過繼的也是可以承襲爵位的。」我一本正經的給他出主意。
「你倒是真能替蕭淳峴想轍。」
我誠懇的說︰「其實這事不怪你也不怪他,要怪就只能怪你親祖母,既然都能給你爹爭來這麼好一塊封地,又為什麼不再上一層樓,把太子之位也爭了。要不然,就別要這麼好一塊地,省得人總惦記,安王那會兒也沒讓你好過吧。」
他點頭,「安王也不好對付,還真讓你說著了,他是想給我下絕根損身的藥來著,結果下到我替身身上去了。」
「隨王殿下,這十方館我好奇很久了,一直不敢進來。不管你要做什麼,能不能別把我關屋里,讓我在里頭走動走動怎樣?你讓人緊緊跟著我好了。」入寶山豈可空回,我打著商量。他不允我也沒損失不是。
「想跟我搗鬼?我可不敢那麼托大,你能從蕭淳峴眼皮子底下,皇宮里溜掉。我把你放這里,你說他們想不想得到?」說完轉身出去。
光想恐怕不好想到,他肯定安排了人往事先規劃的‘私奔’路線而去,維揚又是個水陸交通無比發達的地方。等明早起來她們發現床上換人了,走水路的話能出海,走陸路也過州府了。我只好寄希望于雲兮或者錦繡輪值時發現這事了。
我沖隨王的背影揮了幾下拳頭,這個該死的,居然真的是欺騙繡鸞的感情。幸好繡鸞也不是那麼好騙的,她跟我之間是坦誠相待。我們發現端木秋單獨對我們講的說法不同,對我是講故人入宮的苦情故事,對她卻是用多年游戲花場的手段刻意撩撥。
她跟我頭挨頭在枕頭上商議,她說去做臥底,我堅決反對。這種家國大事,還是交給上位者去煩惱就是了。我並不是不願意幫六哥,而是他不一定需要我這樣的幫助,說不定還會因為我自作聰明打亂他固有的部署。那就純粹是幫倒忙了。
我讓她告訴端木秋的私奔時間是推後了兩天的,我們打算提前跑路,也和王知府說了這事,搭他的官船先離開維揚再說。可端木秋居然當日把繡鸞給約了出去,到寺廟後山花前月下。繡鸞為了不暴露我們要提前走的事,便去了。我在江邊等她回來再開船,結果讓雲兮她們硬弄上船先開走說會留下人等她。
再然後,端木秋不知怎麼手眼通天的就把繡鸞和我給換了。
也是,雖然是官船,但船是在維揚造的,或許有什麼機關。如果隨王就是十方館的幕後老板兼後台,那麼這維揚政商兩界就都被他滲入甚至腐蝕了。他要換個把人著實不難。
我怎麼這麼倒霉啊,算起來我都被抓了三遭了。有人救法明那次,高昌公主又是一次,還有這個隨王是第三次了。
雲兮她們發現沒有呢?不過好在繡鸞沒出什麼事。
我的房門被人看守著在,每天就從外面給我送飯菜和水的時候打開,跟喂鳥一樣,已經三天了。
隨王你個混蛋我那會兒好酒好菜的招待你,見你喝清酒還特意叫廚房做下酒菜,你就這麼待我。想免費參觀下你這銷金窟都不舍得。
飯菜又送來了,菜色其實還不錯,我拿銀針插了一遍然後就趁熱吃。有些毒銀針是試不出來的,可我不想餓死。他也沒必要非毒死我不可吧。只要人沒死,四哥總會有辦法的。我先吃飽了再說。萬一有機會逃跑什麼的也需要體力不是。
過了半個時辰,收碗筷的來了。他從來不說話,今天卻低語︰「嘖嘖,居然吃得這麼干淨。」
小竇?
雲兮說她之前求援了,來得就是小竇麼。那、那…不可能,六哥怎麼可能會離京。
小竇收了東西去了,我提著的心放下來一點。
這三天隨王倒是沒再來過,不知道干什麼去了。我怕無所事事太難受,跟人討了紙筆畫觀音像。不過畫的不是觀音大士,是我娘。把我娘的臉龐畫成觀音的模樣。
又過了兩天,我也不知道外頭都發生了什麼,心頭焦急地很,那家伙干什麼壞事去了,肯定是對六哥不利的。
到了我臉恢復本身的容貌,隨王倒是又來了。
他盯著我的臉,「我還以為林十一得美成什麼樣呢,原來不過爾爾啊。」
「真對不住,讓隨王殿下失望了。」外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我一點不能知道。看隨王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心頭更加著急。小竇雖然在這里,可他一點訊息都沒有告訴我。屋外還守著人,根本就沒機會和我通什麼消息。
「你在擔心?」
「那當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隨王,你為什麼沒在安王那時候就動手啊?」
「本王早就說過,本王沒想做什麼,是皇位上的人總是容不得我。一個二個都是這樣,那會兒沒動手當然是因為條件還不成熟。」
「你的所作所為就令人擔心你居心叵測,你要是沒什麼想法,那你在江南這麼苦心經營做什麼。這個十方館,財力雄厚得足以充作軍資了,更何況你還用它來腐蝕拉攏官員。你要真沒想法,你就老老實實在封地呆著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要皇帝能騰出手來,就會收拾我這個封地最富庶,佔地還最大的封王。我當然要做些準備,難道到時候束手就擒麼。當日蕭淳峴可是承諾過我的,只要我中立,他就不會削我的封地。可是,他當皇帝還不到三年吶,這就要把本王拘在京城不讓出京。」
「你的所作所為不該麼,這江南的官員都被你腐蝕光了吧。你可是貨真價實的江南王了。」維揚離隨王的封地就很近,封地靠近著自古繁華之地可以想見其富。
隨王勾唇一笑,「哪是人人都能被腐蝕的。」
我想了下,「把柄,你手里頭肯定有他們的把柄。」
「嗯,你果然有幾分腦子。」隨王拉過凳子,一副今日大爺我很有談興的樣子,難道這廝真的成竹在胸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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