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王在時告訴我,不管做什麼,人都是第一步的。*****$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就算是當皇帝,他也不能一個人就管理整個天下,他得有各級官吏替他分擔。如果這些官吏泰半都讓人給控制了,你說這個皇帝他是不是被架空了。我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我都是為了自保。你看這十方館,它就是我的金庫,姚家的人幫我掌管著,不但能拉攏官員,還能有源源不斷的財源。」
我盤腿坐在榻上,「那麼,那些官員的把柄你又是怎麼找到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肯使銀子,什麼陳年舊事挖不出來。譬如兩江總督,官高位顯,可他曾經干過偷嫂之事,這個把柄就能讓他動彈不得了;還有大理寺卿,提到他官員們都是兩股戰戰,坐立難安,就怕有一日落在他手上,可他在床上不行。這些事兒多著呢!還有,戶部里有我父王安插的人,要查官員的底戶部是最好下手的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這些個。這些百官陰私,你拿來轄制他們,這種做法就不是人主的氣派。」
「有效就行了。不然你以為本王能這麼順當瞞過各級官吏,順順當當的潛了回來。本來可以瞞天過海,好好籌謀的,結果叫你一口道破玄機,讓蕭淳峴迅速反應。本王的局父子兩代布了這麼多年,居然叫你撞破,不得不倉促起事。早知如此,在他們兩虎相爭時我就會下手。」
「你想讓我六哥無子,然後你好近枝繼位,想得美啊你。雖然安樂王不能繼位,可董昭儀已經生了皇子了。」如果真沒有皇子,那以他手中掌控的那些東西,而且隨王本就是近枝,除了其它並沒什麼太明顯的惡行。就是在旁人看來也不是惡行,先帝還曾君奪臣妻呢。那些持重之臣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只要蕭淳峴死了,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好控制的很。本王一個攝政皇叔的位子是跑不了的了,到時再找機會更上一層樓。」
這家伙肯定設了局要害六哥,幸好被我誤打誤撞揭破了京城那個是西貝貨。
「厄,為什麼六哥的人會沒有查出你這個端木秋是假的呢?」這一點我很疑惑。因為錦繡沒告訴我查出端木秋有問題,所以我一度還以為他只是騙財騙色的而已。
「誰說端木秋是假的,本王一向用這個身份游走各地畫佛像。」
嘖嘖,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的就是這種人。當皇帝確實會有不光明磊落的那一面,但是,只能是十之一二。像隨王這樣驅使人,實在失之于陰損。
只是,如果真如他所說,他手上握有許多官員陰私,然後他有財力,有三萬的王府衛隊。或者還有其他拉攏火脅迫的官吏甚至手握重兵的武將。那麼,六哥可得好好應對了。
「你已經動手了?」
隨王微笑點頭,「我早就動手了,在他要把我拘在京城的時候。沒錯,他酒里的毒是我下的,是慢性的,雖然他不會被毒死,但長期飲用對生育能力大有關隘。做皇帝的人,怎麼能讓人知道他喜歡什麼女人、什麼酒呢。我從小被教導的,是再喜歡的菜都不能吃超過三口,再喜歡的女人都要能夠割舍。從民間上來的就是不是做皇帝的料。其實在安王那會兒本王就在準備了,可恨安王把我視作最大敵人,便宜了蕭淳峴這小子。他還當自己真的已經斬草除根了。本王幾度放出放聲說先帝的兒子還在世,居然都叫蕭淳峴想方設法避過了。」
我發現,一直以來我所見到的都只是六哥的一面,我沒有參與到他的生活中去,只見到他展現給我看的溫情的那一面。我根本不知道他從小到大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只是奇怪他為什麼總那麼疲憊。
怪責他一堆一堆的女人弄進後宮,卻沒想過他也有他的不得已。我只看得到自己的委屈。魏先生說我不夠格做一個皇後,我只當他說的是不能很好的轄制後宮。其實,他說的是,我沒有好好的站在六哥角度為他想過,只想著要他來滿足我的要求。六哥說我不肯留在宮里,是因為愛他愛得不夠深的緣故。我的確是沒有愛到可以把自我都放棄的地步。但是,我始終是一點堅持都不肯妥協,只一味的要求著。
「本王在同你說話,你走哪門子的神。」我正想得入神,眼前的隨王怒道。
「哦,你說到哪了?」我不在意的說。你是我誰啊,我干嘛要全神貫注的听你說話,還盡是些腌事。
隨王突然走過來,抬起我的下巴,「本王還只道你就那雙眼最漂亮呢,這看久了好像臉蛋也真是不錯。」
我怒極,這樣褻玩的姿勢,當下不顧後果‘啪’一聲拍開他的手,兩眼凜然的看著他。
他眼神一利,劈面就要給我一巴掌,卻被門外一聲‘王爺,有急件’給吸引開注意力。
「把她給本王吊起來,不許給水和吃的。」
「是。」
有兩個人進來把我用帛帶吊在了房梁上,還好是帛帶不是繩子。
兩手被綁,腳尖不能著地。我立時便難受起來。這個混蛋!我從小憑著會裝乖小孩,從來就沒有吃過皮肉之苦。隨王,我記住你了!風水輪流轉,你等著。
我在心里用學來的維揚土話問候隨王的十八代祖宗,問候到一半想起那些也是六哥的祖宗,「呸呸呸,童言無忌,當我沒說過。就只往上追溯一代就好了。」
方才一巴掌拍開他的爪子的時候,我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萬一他對我霸王硬上弓怎麼辦?我要不要遵循老太太說的‘生死事小失節事大’,可我娘說什麼都大不過活著,再說我也不舍得這麼就死了。
可如果被這家伙強佔了,六哥必定會因此蒙羞,我也不舍得。那麼,唯有一個辦法,以死相脅。他抓我來肯定是有用處的,斷不會只是滿足下好奇心,知道我怎麼猜出來他有替身這麼簡單。這樣就有可能威脅得到他。
我身上是有一些對付人的小東西,可是對于這種連雲兮都感到棘手的人,那些投機技巧是沒有用處的。說到雲兮,方才那聲‘王爺,有急件’的聲音也有些耳熟,我肯定是听過的。是誰呢?而且時機那麼合適。然後又想,我怎麼就想到尋死覓活上去了,小竇不是已經給了我個消息說他在這里麼。既然他混進來,別人想必也混進來了。我還不到要以死相脅的地步。
這麼一想,心頭才踏實了。
我也到此時才醒悟六哥讓雲兮和錦繡暗地里跟著我的用意。我從小憑著小聰明過活,倒沒吃過什麼虧。可那是在家里,最多也就動動嘴皮子,打打肚皮官司。但外面是不一樣的。如果沒有六哥暗中護持,我早著人的道兒了。還等著今日才吃虧。
手腕很快磨紅,破皮。沒有吃的喝的一時半會兒還忍得,手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可是萬一等一下內急可怎麼辦。
我覺得時間過得漫長無比,結果隨王說他其實很快就回來了。
他手里拿著封信函,眉飛色舞的回來,「今兒有好消息,不跟你計較了。本王的部署已經全部到位,要擺開車馬和蕭淳峴明刀明槍的干了。」然後嘆息一聲,「唉!我蕭氏江山又要重起刀兵,這都是你造成的。」
「我?你可真是無賴,我的誤打誤撞不過是促使你提前發動而已。」
「哼,原本本王可以兵不血刃的。戰事一起,多少子民又要罹難,多少家庭生離死別。你就是個禍害,林十一。」
你這家伙憑什麼說我是禍害!我怒目而視。
他看我一眼,「你這兩眼噴火的樣子我還真是覺得越看越好看。」說完手一揮,綁著我橫過橫梁在柱子上打結的帛帶立時便斷了,我摔在地毯上。幸好是長毛的,倒是不太痛。
隨王走過來,像是要解開我雙手束縛的樣子,我用手肘撐著掙扎著坐起,挪開幾步,然後低頭用牙齒去咬綁住的結。
結打得很緊,我只有牙齒可以用,著實解得很辛苦,好容易才理出頭緒。
「嘖嘖,坐在地上咬個不停像小狗一樣!」我沒功夫理會他的嘲諷,就著理出來的頭,總算是把結打開了。本小姐不吃眼前虧,眼下不同你逞口舌之利,總有一日連本帶利還給你。
「小狗,你不是想逛逛我這十方館麼?走吧!」
我想說稀罕麼,轉念一想,出去看看也好。于是不聲不響跟在他身後,他卻忽然停下來。我走他後頭當然是很警覺的,他一停下我就停下,斷不會往他背上撞去。
他回過頭,我盯著他,看他又有什麼花樣。
「你也好歹去收拾收拾,一身灰頭土臉的。蕭淳峴什麼眼光,居然看中個連自己儀表也不注重的女人。」說著徑自出去,「等下叫丫鬟帶你出來。」
這屋子里有人定時來打掃,窗明幾淨的,地毯也是一層不染的,我怎麼就灰頭土臉了。這又不是在六哥面前,我還能不顧形象的撒嬌耍潑。這幾日我都很注重儀態的,力求表現出臨危不亂的一面。只是這手腕上的傷口卻要擦點藥膏才好。
我返身擦了藥膏,出去推門。果然有丫鬟等在門邊,「十一小姐好了?」
「嗯,去哪里,走吧。」
一路跟著,穿過一片黃楊樹林子,卻是到了馬場。隨王那廝正在場上跑馬,見到我得意的騎過來,「看看,這馬怎麼樣?」
馬是駿馬沒的說,可他叫我看必有別的用意,仔細打量,「這不是華禹的馬。」
「不愧是萊陽林家的女兒,眼就是利啊。這是柔然的馬。我一直在買,買來和華禹的馬配種。如今,我那三萬府衛都是騎的這種馬配出來的良駒,光這個就比朝廷的馬強。何況我還有柔然那邊請來的工匠鍛造的名刀。與朝廷軍士的佩刀相擊,後者立斷。我本來以為還需等個一兩年才能有這樣的實力,想不到本王的手下得力,如今雖然稍顯倉促,但一應裝備立即到位。哈哈!」
柔然,不好。這家伙除了自己的三萬府兵,以及被他脅迫的朝廷官員,恐怕還勾結了外族。
「身為皇族中人,你居然勾結外族。你連個平頭百姓都不如。」
隨王臉沉下,「如今的情勢,柔然已無力與華禹對抗,你別說得本王賣國似的。他們也希望皇位上換個讓他們日子好過些的君主。可巧蕭淳峴連自己人也信不過,把姬少康調離了邊關,柔然想借此機會要回上一次敗仗失掉的三城。他們願意出兵牽制邊關的兵馬,不過是還他們三座城池,本王答應了他們的條件。」
我蹙眉,那三座城池是姬少康好容易奪過來的,就是為了斷柔然來犯之路。你倒是大方!我吸口氣,「王爺思慮的還真是周全,那高昌、西陵等國是不是也有默契了?」柔然是為了報復和要回城池,另外幾國想必都會作壁上觀,到了能撈油水的時候才會出頭。
「林十一,你如今人在此地,你打听這些做什麼呢,有用麼?你一個女人還能做什麼不成。雖然你很聰明,做生意也有乃父之風,連康然那老小子都贊你,可你終究是個女人,再扮也不是真的男人。」
我無心理會康老板贊我的事,他是奉命來接近我這已是無疑的了。
「隨王,你到底怎麼發現我是女子,還是林十一的?」我自問扮得不錯,因為小時我娘在屋里會教我扮小生什麼的,就連大嫂不也沒認出我來。
「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你,你雖然舉止、言行學得像,甚至男女體型骨骼上的差異也留心掩飾了。但你少了男人的嫉妒心。公狐狸都會在母狐狸洞外做上記號,表明這是他的領地。我和繡鸞眉來眼去,你居然當真請我過府畫畫。這就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我臉色發白,我果然還是太稚女敕了,「那你為何要接近繡鸞,如果在那之前你不知道的話。」
隨王返身從馬上下來,手握馬鞭走過來。
「本王看著她順眼唄,又想在她嘴里打探些石大少的事。只是,她卻是小心謹慎,守口如瓶。正好我從康府回來,就听小和尚轉告你要請我過府畫畫的事。我考慮了幾日,這才進了你石府。」
他去大戶人家根本就不是為貴人畫像以賺取銀錢買金粉,根本就是去查詢各人所做事務的進程吧。游走四方以畫佛像為名,卻是圖謀不軌。
「然後呢?」
「然後,我一見你就覺得你的眼生得漂亮,可面貌卻很是平凡。要說你是易容改裝嘛,面部表情又極生動,膚色也很一致,不像。後來尋了手下懂易容的來問,他說有易容高手可以辦到。至于你是林十一,那是因為有手下看了本王給你繪的畫像,我遮了其它只給他看眼。他說似曾見過。我讓他去想,他足足想了三日才告訴我,在漠北見過沈大師雕的一尊人像。我又想起你入夜走路有些遲緩,就料定你是林十一了。」
原來又是這雙眼惹的禍。這倒也是,他白日見我,我自從知道我眯眼看人會讓人誤會,不管看不看得清我都不再眯眼。而晚上下腳前卻的確有了幾分猶豫,這人的心也很細啊。
「原來如此,多些隨王殿下為我解惑。」這廝把我叫出來難道就為了炫耀。
「咳咳」听他忽然咳嗽兩聲,我納悶,又听他問︰「你那手沒事吧?本王是個急性子,脾氣上來就不管不顧了,事後又總是懊惱。日後跟本王的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
這是道歉?呸,誰會跟你日子長了。這廝又打什麼鬼主意,我謹慎的說︰「我手沒事,我這人性子也倔,觸到底線的時候也是不顧後果的。」你要再敢胡來,我也是不會客氣的。大不了魚死網破。
他看我兩眼,緩緩點頭,「日後你想出來走動,就讓丫鬟陪你出來就是。」
咦,還有這種好事。
「好,多謝隨王。」
坐定後我問道︰「你抓我到底是要做什麼?」開始把人困在屋里,還吊起來,現在又給優待。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也不適合于我們彼此的身份啊。你是牢頭我是囚犯的。
「本王已經給萊陽林家去信了,林家之富那可是天下少有的。」隨王笑道。
我瞠目結舌,「你想勒索我爹?不會吧。要勒索你別抓我啊,我不值錢的。」
「那誰比你值錢,你說?」隨王用馬鞭撢著靴上的草屑。
那當然是林家的長子嫡孫最值錢。
「你到底想干什麼?」林家是有錢,當初都給六哥充作軍費了。後來皇帝把產業還了,還給了皇商的身份。老爺說林家的確很有家資,但是不告訴我到底有多少。
「本王叫林老爺給你送嫁妝來,我要嘗嘗蕭淳峴的皇後什麼味道。」
混蛋!我不再客氣,摁動機關,從袖中箭弩射出一只小箭,射向隨王剛才夸耀的駿馬,被他用馬鞭揮開。哈哈笑著說︰「發什麼脾氣,我又不虧待你。以後我當了皇帝,一樣可以讓你做皇後。」
「稀罕麼?」我沒好氣的說。
他鄭重其事的點頭,「對,你是不稀罕的。那你說,你稀罕什麼?我想想啊,繡鸞跟我說過一些話,我覺得不是她一個整日在繡樓繡花的人能想出來的,是你的想法吧。想找一個男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個,他們倆相好,繡鸞跟他說這些挺正常,而且這些想法,的確也是我灌輸給繡鸞的。他說的倒沒錯,這就是我想要的。
「噗!你難道還給得了我麼?」我想起那個調戲謝探花夫人的替身,人家替身可都是干些本尊可能干的事才能蒙騙那麼久呢。
隨王倒是一臉的笑,「那是本王交代他,有事沒事給本王抹點小黑,別讓本王太招嫉了。也要讓皇位上的人能夠放松警惕,當本王就是那麼一個紈褲子弟公子哥兒。誰說本王就一定是那種欺男霸女的人。只要你林家鼎力相助,你能讓本王覺得值得,便遣了旁人,許你個一生一世也不是不行。怎麼樣,比蕭淳峴給的條件好吧,他娶了你家的嫡女,又想著你這個庶女,吃著碗里的還想佔著鍋里的,搞得你們姐妹不和。還一堆女人一起往後宮弄。嫁給他真的不如嫁給我算了。」
我淡淡的笑,這人和莫丹的想法差不多,都是考慮條件,覺得我條件還算合適。這跟做生意差不多。可我,還不想叫你們這麼挑肥撿搜呢。
我听明白了,隨王想娶我。一則娶了我等于狠狠打了六哥一耳光,是個男人都忍不下這奪妻之恨。這樣一來,他也許就會有不冷靜沖動的時候,給隨王可趁之機;二則,他是想要我林家的財。
「隨王,你高看我了。」
「怎麼就高看了。林老爺一路送你回維揚,傳授商經,又棄嫡女而支持你這個庶女為後。說你是他的掌上明珠也不為過啊。」
「這件事行不通。我父兄因跟隨當今皇上,立下汗馬功勞,因此為天下景仰,這朝秦暮楚之事是斷斷不能做的。一身為天下笑不說,連累我林氏祖宗都不得安寧,受人唾罵,此其一;我父已老,無有二十多年前的雄心了,他想要的都得到了,絕不會冒險再行出格之事,否則,也不會要回萊陽老家了,此其二;當日安王以我林家婦孺相脅也沒能讓老爺棄明投暗,而今,豈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兒就改了初衷,此其三。」不顧隨王的臉色,我飛快的把這三點說出來,然後一福身,轉身離去。
我腳下走得快,也斷了想出來走動搞清十方館方向、布局的念頭。這里實在太大,從我住的地方走到這里,居然花了兩刻鐘,而且除了馬場什麼別的地方都沒見到。難怪丫鬟問我要不要坐車,我當時笑著說多日困在屋里,要走一走,也是覺得這樣比較方便看看周圍。但是這樣一走,我才知道憑我個人,沒有圖紙是決計無法弄清楚這個十方館的布局的。
前方黃楊樹林有哭鬧的聲音,陪我走這一路的丫鬟小梅停下腳步讓人去打發了人走。我是時常走路的人都有些微喘,她卻始終氣定神閑的,看來是練家子。
「十一小姐,是有個小丫鬟偷偷躲出來在黃楊樹林里哭,這就打發了她去。」
「看來是我們抄近路遇上不平事了。」我起先說想走一走,她拗不過我,只好說怕王爺等急了帶我抄這條近路過來。
「讓十一小姐見笑了。」小梅一臉的尷尬。看起來她在這里還挺有地位的。
「沒事,哪家下人沒有拌嘴的事。」我微微笑著,等哭聲止住,知道人被弄走了這才繼續邁步往回走。
委屈你了,雲兮。深藏不露的內宮高手,因為我眼神不好,只好尋了機會堵在路上哭給我听。
「小梅」
小梅應聲進來,福身道︰「十一小姐何事喚奴婢?」
我一副很有興致的樣子問,「今兒誰在路上哭呢?又為什麼事哭?」
小梅張了張嘴,卻一副不知怎麼說的樣子。
「為難或者不知道就算了。」我揮揮手,渾不在意的樣子。今兒小梅是听到隨王說的話了的,看她回來路上和進屋後對我恭敬多了就可以看出來。又是張羅替我熱敷手腕,又是把藥膏在手心搓熱了才給我擦上的。想巴結我的態度還是很明顯的。有時候,這些內宅人的心思還是很好看穿的,也可以好好利用。
她以為我會是隨王的新寵,所以想在我面前露臉,最受不了我認為她無用了。這個不是我故意要讓她誤會的,而是我在隨王的人面前怎麼說都不能撇得清,索性清者自清。但是我需要知道雲兮在哪里,處在什麼位置上。
「是怕小姐听了心里不高興。這事關系到胡姨娘。」
我明白了,這丫頭怕我吃味呢。也不好明說,鼻子里‘嗯’了一聲。她就接著往下說︰「胡姨娘是胡老板的小妹,很得王爺歡心,為人精明強干,在這十方館里是出了名的厲害角色。」
想想隨王的話,‘遣了旁人’這個要是傳出去可把人得罪大發了,帳都要算在我頭上來的。這丫頭原來不是怕我吃味,是在暗示我最好不要去惹這位胡姨娘。
「然後呢?」
「哦,最近王爺很少去胡姨娘那里,她心緒不好,身邊有個丫鬟還不小心上茶時把開水撒了燙到她,結果叫趕了出來。由一等丫鬟變成廚房的粗使丫頭,時常受些腌氣,只沒想到今日竟會躲在楊樹林里哭,擾了小姐。」
廚房?這個時機倒是挺好,離了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便神不知鬼不覺換上另一個人頂了這副面孔也很難知曉。估計這個失手燙到也是叫人陷害了。
「哦,我知道了,看來胡姨娘脾氣不太好。」我還是在屋里呆著好了。
小竇在送飯,而雲兮在廚房,有什麼法子可以和她們聯系上麼。他們都在我跟前露了行藏,是叫我不要擔心吧。我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三日後,管事送了許多衣服並釵環首飾過來,我直接說我不要。
「十一小姐,別為難小的了,如果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小的以後怕是不能在王爺跟前當差了。是不是這些款式入不了十一小姐的眼,要不,您說下款式顏色,小的再讓人改制。王爺說了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辦就是。」
「好。」
我回答的爽快,管事倒吃了一驚。因為他送來的東西其實已經是很名貴了,想不到我還不滿足。
當時隨王說話時,明面上在的只有我、隨王、小梅三人,那些人應該暫時不會傳出去。但他讓人給我做衣服送首飾,這要是收下了就有點不容易說清楚了。
「我要穿男裝。」
「這、這,就是因為小姐穿身男裝,王爺嫌我們待客不周,這才讓趕制了衣物。小姐還是換上吧。」
「拿走!要麼按我的意思送來,要麼你不用來了。」我鋪開畫紙,繼續畫觀音,不再搭理。
我此時就穿著‘石大少’的衣服,只是樣貌變了而已。我覺得還是男裝好些,做什麼方便我也習慣了。女為悅己者容,當日謝夫人不肯接受我贈衣衫我還覺得她不懂變通,現在看這衣衫是不能隨意接受。
管事的無奈,只得先退下了。
我看看身上這件衣衫,我是前幾日連夜洗了干了又上身的,那會兒我還是不男不女的‘石大少’,當然沒人想到給我送衣服。
最後管事還是按我的意思送來了幾身替換的男裝,另有丫頭送來褻衣等。這種小事他不敢再去問隨王,反正隨王發了話這些小事他一切按我的意思置辦就是。
所以當隨王看到我依然一身男裝找他來問時,他就是這麼回答的。說是遵照王爺吩咐按小姐的意思置辦的。
隨王的意思是說什麼好料子、好首飾任我挑,讓他們不得怠慢吧,不過,也無謂難為不相干的人,我放下手中畫筆,「管事說王爺說的都按我自己的意思處置,我這人心眼實誠,沒拿它當客氣話,便不客氣的跟管事說了我要什麼。如果王爺見怪,那我是客人,雖然是強請來的,也只好客隨主便。只是那些華服首飾,我也不出這門,實在是用不上。」
隨王瞅我兩眼,揮揮手,「算了,隨便你。」那管事這才退下了。隨王走過來看我的畫,一邊說︰「乍眼一看倒是個俊俏的少年郎。怎麼畫這麼多觀音啊?」我畫的是觀音三十二身像。
他拿在手里細看,又瞅瞅我的眉眼,「這是…」
「我生母。」
隨王沒再提這個話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已經開戰了。你知道這次領軍來的是誰?」
「誰?」
「林憲安。」
大哥?
「我說了,林家肯定是不會東倒西歪的。你實在不必對我寄望過高。」
「既然來的是你兄長,你說會不會顧惜于你?」
我清冷的說︰「你若想將我綁到兩軍陣前去威脅我大哥,就不用白費心機了。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哦?由得了你麼?」隨王的嘴角譏誚的翹起。
「我的確沒別的本事,但如果要讓逼得大哥在忠君與愛妹之間艱難選擇最後放棄掉我,然後痛苦半生,那我先自行了斷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你——」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我嚇一跳,他卻說︰「給他寫一封信。」
勸降啊?沒用的。我大哥是林家最忠勇正直的人。我提起筆刷刷刷寫了封報平安的信。
「等你寫了我要的那封信,這一封可以一並給你帶去。」
「事情不如王爺想得那麼好辦?」
「的確是不太順利,不過,只要我手里還有那些東西,這事兒就尚未可知。」
我蹙眉,那些官員的陰私,的確不好辦。不過,他對付不了我大哥,是不是說我大哥沒有把柄被他拿住。大哥果然是正人君子,我與有榮焉。
那些東西到底在哪里呢?會在這十方館麼?
我泄氣,就是在這麼大怎麼找。又想起來小竇來得那樣快,應該不是雲兮叫來的,倒有可能是奔那些東西而來的。只是湊巧我也被弄到這里來了而已。而現在肯定是還沒有找到東西到底在哪里,不然他怎麼也要毀了去的。
我能做些什麼呢?
隨王肯定不會把這東西放在常人一想就想到的地方,如果是托給了信任的人,只怕是以高手拿住隨王也不好找東西的。而百官都怕那些東西流傳出去,事關自己、家人、身家、性命他們的舉動就不可估量。
而我有機會做什麼嗎?小梅把我看得這麼嚴。我現在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都不出去,如果突然走動起來也引人注意,而且還勞而無功。
六哥應該已經知道這個東西了,他派了人潛進來,可是東西一日不找到,一日便不能安心。
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听外頭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渾水才能模到魚,不管這火是怎麼起的,有了亂子就容易找到些線索。我幾步就竄出了屋,小梅一愣之後趕緊攔住我︰「十一小姐,起火的是草料場那邊,離這里遠著呢。」
「怎麼會突然起火的?」
「還不清楚,許是天氣大了怎的。待奴婢問清楚再告訴您。您還是先回屋吧。」
看眼殷勤的小梅,我只好轉身往屋里走。卻又听到喊︰「馬場也走水了!」一會兒又是紅袖招走水了,賭場也走水了…。我立住腳步,站在屋前看著,各處起煙的地方。得,這下我搞清楚布局了。
這麼密集的走水,那只能是有人放火了。
陸陸續續竟然有十幾處地方走水,只是離我住的地方都有點距離,一時半會兒燒不過來。看樣子,真是雲兮小竇他們干的。這是要做什麼?
是想探一探東西在不在十方館,還是要趁亂救我出去。或者兩者皆有。
十方館太大,不可能一處一處去搜找,人力估計也不夠,機會也不是那麼好找,還容易叫人給發現。但是,放火是個好主意。失了火,人總是要顧著最要緊的人跟東西的吧。如果東西在十方館,說不定就能知道在哪里。
至于要緊的人,方才我都听到喊王爺的書房著火了,怎麼也不見這些人太過著急呢。
我現在是被擁到水池這邊和一些女眷一處避著,說是免得我們受驚。她們只怕都和隨王和干系,不太急那只說明隨王不在。不然這些人恐怕得哭天喊地的了。要下手也最好選隨王不在的時候最好。一則他本人就很難對付,二來,他不在,他身邊那些精兵強將自然也不在。這里當然是有人看守,但肯定不如隨王本人在的時候。同時這麼多處地方起火,這天干物燥的,要是不及時撲滅,說不得這十里銷金窟就要毀于祝融了。防守上嘛自然也就不如平時了。
我站在屋子門口探頭探腦的,身後也有人在看我。管他呢!
方才我不肯合作的跟著過來,被小梅點了穴讓粗壯婆子硬把我背過來的。因此我此刻不肯給她好臉看。這水池的景致倒是真好,我們現在就在池上的亭榭里在。身後那道目光,估計就是胡姨娘的。我看到有幾個梳婦人發髻的女子被丫鬟婆子簇擁著,當中那個一臉精明強干的樣子。
「姨娘,不好了。」有個家將打扮的人跑進來沖著我認為是胡姨娘的人稟道︰「火還沒有撲媳,又從幾個門闖進來一伙蒙面的強盜,看起來有三五百人的樣子。」
我心頭暗笑,鬧、鬧,鬧得越大越好。耳中听到些砍殺聲,也不知道外面情況到底怎樣了。
「小梅」胡姨娘的聲音。叫我身邊的小梅,我警覺的轉身面對她,要干什麼?
「請林小姐同我們一道進密道。」
密道,我不要去,去了雲兮她們更不好找我了。眼前既然是隨王家眷,當然是有高手保護著,我是胳膊難擰過大腿。眼看又要被強行‘恭請’去密道里。
小梅眼里有些無奈,但還是听命上前。她是要討好我,但更是必須執行隨王看住我的命令。所以,該得罪我的時候不會手軟。
「林小姐」
「別點我穴,我自己走。」
「我攙著您。」看我這回不跟她鬧了,她松口氣要過來扶我,我一把打開她的手。她正要說什麼,忽地眉目一凜,迅速竄到我身後。
她閃開我才看清是有人拿下了胡姨娘,劍正明晃晃的架在她脖子上,是她身旁一個老媽媽。另外還有人奔我而來,卻被廳中家將擋住,小梅則半扶半拖的把我弄到了柱子後頭。這個女人好大的手勁!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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