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東流 第一章

作者 ︰  灕 亓

21世紀的80後自由職業者大部分都是些夸夸其談的紈褲子弟,可偏偏到了程家這一代,出了個愛好自由主義的寶貝孫女。

中午12點整,剛起床的程玉翊欲罷還休地揉著腥松的睡眼走出房間,準備找點東西填一下空蕩蕩的肚子。

突然,手機鈴聲瘋了一樣爆響起來。

她瞟一眼屏幕上翻滾的彩色字體,粗聲粗氣地吼了一嗓子︰「日你丫的!哪個無賴大中午地搞騷擾……」一句話沒罵完,突然哽住了聲音,整個人癱倒在了地板上。

玉翊單手死壓胸口,紅潤的雙唇因為用力而被咬出了血——她的心髒好痛!

一陣窒息般的疼痛猛然涌上來,瞬間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識。手機那端一個男子清冷的聲音順著擴音器,在空曠的大廳里詭異地回蕩開來——

「天意……已到。」腦袋漸漸清醒過來的時候,玉翊只覺得雙眼一陣刺痛。她深吸兩口氣慢慢從地上掙扎起來,手上身上卻滿是紛亂的石灰。

很顯然,這里並不是她家!因為此刻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條青石路中央,周圍密密麻麻圍了厚厚的一群人!

「你,你們……」她困惑地抬頭張望著四周穿著古怪的人群,長發盤髻,素色長衫。無一例外讓她想起了做考古的母親給她看過的那些古代人的照片。

怎麼?她明明記得自己突然心痛……心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里是哪兒?難道她會心痛是老媽設計的,然後把她拉來拍戲麼?

現下正是下午,人們都好奇地看著這個跌坐在地上的瘦小女子,又盯上她那張如出水芙蓉般清純精致的臉龐,小巧的臉上一雙明亮的鳳眸怔怔地發著呆。

有人開始議論,這是誰家走失的小姐;有人散開去報官;還有人呆在原地等著看她的反應……

玉翊怔住幾分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好半天,她終于狼狽地站起來緩緩伸出手——用力拍了拍離她最近的一個男子的肩膀,「友好」地諂笑道︰「嗯~請問一下,大哥,你們這是在拍哪部戲啊?這是在哪兒呢?你們是哪個劇組的?」

被程玉翊拍了肩的男子嚇了一跳,看見女子美麗的笑容耀眼如明星,立即愣了神,結結巴巴地說道︰「姑,姑娘……小的听不懂姑娘的話啊?」

「嗯?听不懂?」玉翊輕輕皺眉,審視了一遍面前表情各異的眾人,又拎起自己身上華麗的長裙,一雙白皙柔軟的玉手縴細修長,皓腕上的金色鈴環輕輕晃動著……

「啊——!」她似是恍然大悟般地尖叫起來,一瞬間只覺得臉頰發燙,沒命似的就沖出人群,跑向了另一頭最偏僻的巷子。

雖然是如日中天,巷子深處卻依舊昏暗模糊。

自從她跑到這里,身後便沒人再追來,人群很快散開來,只有幾個人還站在巷口巴望著里面,卻也沒人敢進來。

玉翊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本能的直覺告訴她,這條巷子不對勁,自己恐怕更不對勁!

「哎呦~」她若有所思地想著自己的處境,絲毫未發現腳下龐大的存在,以至于一個踉蹌撲倒在了一只麻袋上。痛得齜牙咧嘴的少女雙手捂著腳「哼哼」著,猛然發現眼前一張陌生的臉赫然在目!

「啊——!」她一聲慘叫,整個人躍飛出去好幾米,目瞪口呆地盯著不遠處那只麻袋里半露的身子,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又覺得一陣劇烈的恐懼浮上心頭——他NND,這是演的哪門子戲啊?!有這麼演的麼?!無緣無故弄個死尸出來嚇人!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嗎?!

玉翊氣呼呼地吸了口氣,上前探了探少年的鼻翼。似乎還有氣息,應該不是真的死了。

不是真的,那就是假的了?她翻了個白眼,用力將少年拖出了巷子。

「喂,有沒有人幫忙吶?」玉翊累得一坐在路邊的石階上,拼命甩著紅腫的雙手。

靠!這什麼爛身體嗎!才拖了這麼點路就腫成這樣,以前可沒有這麼脆弱的啊?她正納悶著,又走過幾個路人。但如出一轍的是,無論男女老少,只要是知道他們是從那條巷子里出來的,立馬掉頭走人……還說什麼「怕沾染上晦氣……」!

暈死,她想哭了……

「什麼爛劇組麼!演員暈倒了都不管,還要我這個路人甲在這瞎忙活!這些家伙真是……入戲太深也不是好事啊!」她一邊抱怨著,一邊拖著昏死的拖油瓶往鎮子外面走去。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鎮子外面有一條河的呢!

郊外的陽光很明媚,並不刺眼,也不如城內那麼炎熱。晴空萬里卻點綴著片片白雲,漫山遍野的綠地,中間橫跨一條清澈的河流。不時還響起清脆的鳥鳴聲……

玉翊歡呼一聲,躍到河邊,撲騰著就直接把頭埋進了清涼的河水中。等她洗干淨臉準備起身的時候,突然腦子里如一道悶雷炸響,「轟」一聲就炸飛了她全部的思考能力!

呆望著水面半天,她終于有些理智地清醒過來——她終于知道哪里不對勁了!她的這張臉!她的這張臉——竟然不是她原本的臉!

巨大的恐懼感又一次幾乎將她淹沒!玉翊難以置信地伸手又在臉上頭上抓了幾下,眼淚就那麼掉了下來。

她害怕!好怕!這張臉不是她的!這具身體也不是她的!

「老爸老媽,哥哥……」她不顧形象地跪在地上放聲大哭。這一刻,面對這個陌生的環境,面對那些陌生的人,除了深深的恐懼,再也藏不住其他任何情緒……

什麼爛俗的穿越小說?!什麼新奇有趣美好?!都是騙人的!

「嗚嗚……」不遠處的草叢里突然響起幾聲輕吼,緊接著一只渾身漆黑的大狗跳了出來。

「啊!」玉翊尖叫一聲,身子向後倒在了另一具軀體上。

「啊!」又是一聲尖叫。

也許是被這種尖利的叫聲嚇到了,黑狗湊在女子瑟瑟發抖的身邊聞了聞,興致闌珊地轉頭跑開了。

直到確定黑狗跑遠了,玉翊微微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太驚弓之鳥了。她趴在少年身邊,雙手輕柔地擦拭著那張落滿塵埃的臉龐,心底浮動起一股莫名的悸動。

少年安靜地躺在草地上,雙眼緊閉,只有那一絲微弱的呼吸預示著這個人是活著的。

被清洗干淨後的少年顯得更加單薄了,白皙的肌膚,俊美的五官,那睫毛比程玉翊自己的還卷還長,烏發凌亂,白衣長衫。

程玉翊有些痴迷地倒吸了口氣,目光漸漸迷離起來︰「極品啊……真是個極品美少年啊……!」

正在玉翊看著少年發呆的當,那條黑狗又跑回來了。它一路狂吠著向河邊跑來,後面還跟著幾個黑衣騎馬的高大男子。

跑啊!看見越來越近的黑衣男子,玉翊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趕緊跑!她一個踉蹌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往城門跑,跑了一半又想起還昏迷著的少年。她一咬牙,又跑回去拖起他一起跑……

結果,她剛跑了幾步遠,就感覺後頸的衣領被一只大手用力拎了起來,還沒等開口說幾句話,她就感覺到肩膀上一陣尖銳的疼痛!

殷紅的血珠灑珠般從肩膀的傷口飛濺出來,然後順著衣擺流入了少年蒼白的唇畔……

「小丫頭,你居然跑到這里來了?」拎住程玉翊的高大男子騎在馬上,看了手中嬌小的女子幾眼,隨手將她丟了下去。玉翊疼得眉毛都皺成「川」字了,死咬著牙靠在少年身上,傷口不斷涌出血來,止不住地流進少年微張的唇角。

「你,你又是誰?你為什麼要傷我?」所謂輸人不輸陣。玉翊明顯底氣不足但仍然死要面子地回頂了一句。眼看對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終于很是不爭氣地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一個黑衣人見玉翊暈了過去,駕馬踱至為首的黑衣人身邊,道︰「王妃吩咐我們只負責把小公主帶回去,你不該傷她。」

「哼,你我不說,有誰知道是我傷的?」高個男子冷哼了一聲,掉頭向遠處的山丘疾馳而去。

「這個少年怎麼辦?」

「殺了。」

「是。」黑衣人恭敬地應了一聲,舉手拔出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轟然向下劈去。就在刀尖刺入少年頸項的瞬間,一只縴細修長的手突然緊緊握住了刀鋒。暗紅的血液緩緩順著刀身滴落在草地上,被沾染上的草木瞬間就枯萎凋零。

黑衣人見狀瞳孔猛然收縮,震驚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無數燦爛的陽光包裹著那靜如水一般躺著的人,似乎是厭惡這些熾熱得過于炫目的陽光,少年微微蹩眉,一雙如大海深沉的黑眸一點點睜開,目光定格在黑衣人驚訝的臉龐上的瞬間,指尖藍光一閃,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閃著幽藍的光芒刺入了黑衣人的頸項。

「你是……!」黑衣人放大的瞳孔漸漸浮現出恐懼,一句話都沒說完就直直地從馬上摔落在地,連叫都來不及就沒了呼吸。

少年依舊一言不發,皺眉看了黑衣人的尸體半晌,目光轉到昏迷在自己懷中的瘦小女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小「蘿莉」救了自己嗎?少年有些不能接受地歪了歪嘴,伸出兩根手指捏住玉翊的下巴,抬起,盯著那張臉看了良久,他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滿意的輕嘆︰「嗯……這丫頭再長些時日,定是個絕美無雙的女子……」說罷,他又沾了幾滴女子傷口處的殘血,放進嘴里嘗了嘗,晶亮幽深的眸子泛出一絲笑意,笑容化到臉上更加溫和,「不錯,的確是這丫頭的血救了我,雖然是誤打誤撞,但……味道不錯!」

少年起身,來回跑了兩步,活動了幾下良久未動的身體,走回來看了昏迷的玉翊兩眼,眼里也有了些暖意。他溫柔地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輕輕握住她縴弱無骨的玉手,一點點向她體內輸送內力。

「嗯……」女子發出一聲輕呼,綿軟的身子舒服地扭了兩下。她只覺得一股洶涌卻柔和的熱量在她體內流轉,將她所有的寒意都驅散開來。眼前突然的一片灼目光亮,恢復意識的瞬間她終于看清了眼前抱著她的人。

「啊……!」又是一聲尖叫。玉翊一步跳開幾步遠,驚訝地瞪圓了眼珠子看著依然沉靜如水般端坐在原地的少年。

「你還真是體力充盈呢,這一路上我听到的最多的聲音就是你的尖叫聲。」少年戲謔地笑著,幽深的鳳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帶桃花的女子。

玉翊臉色一紅,一股羞意頓時淹沒了她的所有意識。她雙手一捂臉頰,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那俊美少年一眼。片刻之後,她突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撲了過來,揪住了少年還沾著血跡的白衣,一陣羞怒︰「原來你一直醒著?!你在玩我?!」

少年輕柔地搖頭,如玉的肌膚貼近女子泛出紅暈的臉頰,下巴抵在她受傷的肩膀,對著那只粉紅的耳垂輕吹了一口氣︰「我的確是昏迷的,但我的意識並沒有消磨。」

「昏迷了還能保持意識清醒?你騙人吧?」玉翊有些心跳加速,咽了口口水,她聲線顫顫地佯怒道。

少年挑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嘴角抽了兩抽,強笑道︰「你究竟是哪家偷跑的小姐?看你這身裝扮也是非富即貴。莫非你不知道這世上有種修為叫內功?」

「……」一听到內功的名號,玉翊的額頭頓時一陣黑線浮動……但說實話,她也確實不知道。現代雖然是個80後自由職業者,說起來也不過是練過幾個月的跆拳道。但關于內功、外功這一類只有武俠小說里才會出現的名詞,她一向是只聞其名,不聞其「功」的……又怎麼可能知道嘛!

想到這里,玉翊的氣勢又漲了幾分。她高昂著頭囂張地大笑道︰「哈哈哈……你耍我啊?當我是白痴麼?內功哪有你這種作用,你就扯吧!」

誰知少年听完之後,竟然有些訝異地看了她幾秒,眼里的戲虐也漸漸轉為平靜︰「沒錯,這不是內功。而是,封印。」

見鬼的平靜!玉翊心中一陣氣結,她只是為了死要面子,打算抵死不承認的。沒想到還真讓她猜中了……封印?笑話,她前世可沒少看動漫啊!當然知道封印代表什麼意思。

「那你又是怎麼醒來的?封印是必須有特定的解印條件才能解除的吧?」她沒好氣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又是一陣沉默,听見玉翊對封印的理解,似乎她對這種法術相當無所謂?要知道在這個古老的內陸國家,封印術就代表一種可怕的妖術力量。自幾千年前,妖界消亡,妖族遠居世外。知道關于封印術的人幾乎不存在了,而這個衣飾華麗的瘦弱女子顯然只是個普通的人界女子……

但這一切想法輪換過去也只是一瞬的事情,畢竟師父已經為自己解除了印源,只要慢慢調息,他自然能夠徹底擺月兌了這一束縛。

玉翊只看見少年目光一閃,便笑著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的黑馬旁,瀟灑地一躍上了馬,然後那張迷人的桃花春風面勾起一抹調侃的笑容︰「你可以叫我易辰影。看在你的血的份上,我可以帶你出城。你想去哪?」

「易辰影?」黑你丫一刀的,怎麼跟她前世那個討人厭的死對頭同名啊!玉翊郁悶地嘀咕著,但還是識時務地點了點頭︰「我不知道關于這里的一切,所以這段時間我就跟著你了。」

「你……你到底是哪兒來的?連自己的國家都不知道?」少年一陣氣結,伸手一撈將程玉翊抱上馬,雙腿一夾馬月復,朝著另一處遠遠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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