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釘頭那話一出,這種外地口音之人要麼抱頭逃竄,要麼則是拉開架勢準備過招。真要是對方有幾把刷子他也不懼,因為釘頭自己清楚,他口袋中還帶著個制勝偷襲的法寶…石灰粉!
只要抽冷子將那石灰粉揚到對方臉上,那麼勝負就算已然明了!
釘頭將那話說出口,自己心中也頗為得意,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可是他眼中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幕——那少年漫不經心的抄起了雙手,學著他的強調冷笑道︰「大爺,呃,對,你剛才說是大爺!大爺啊,你把背上的東西留下,再從小子褲襠下鑽過去,今兒就饒你條生路——不然,你那一對招子可就保不住了!」
他淡淡的語氣,漫不經心的神情,加上微微彎曲的嘴角,有種說不出的輕蔑和嘲弄,頓時把釘頭激得怒火沖頭!他朝前猛然沖過去幾步,面對著那少年,右手抬起尖刀直對其胸,另一只手揮了揮,低吼道︰「上!弄死這個兔崽子!」
這伎倆用得早已嫻熟無比,兩名手下自然不含糊,各自口中怒吼著就從左右兩邊沖了上來,雙手高抬,像個張牙舞爪的大猴子,至尊寶的注意力自然也被他倆所吸引,釘頭手已經偷偷伸進了馬褂的口袋,捏到了包著石灰粉的馬糞紙…
可就在他即將把手抽出來的瞬間,異變頓生——其中一名手下猛然一頓,就像撞到個透明的牆壁上,忽然仰面朝天猛然摔了出去!
黑煙滾滾,接著又是另一個。
釘頭看得明明白白,那少年連個小手指頭都不曾動過,臉上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容,自己的手下就如同兩個破布袋一樣摔倒了地上!
而那黑s 煙瘴,也如同水流一般聚攏到他的身邊。
他愕然張大了嘴,茫然的左右扭頭想弄明白發生了何事,可是他看見的只是秧雞眼中那充滿譏諷和嘲弄的眼神…
宛如無聲的戲弄︰「看吧,我就知道會是這般模樣!」他頓時明白了——這少年的本事遠在自己之上,現在為敵,就連秧雞麻桿那樣的小痞子都能看出不智!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他又有怎麼樣過人的本事?釘頭不知道!但是此刻,他並不需喲知道,因為他心中要緊的是如何才能擺月兌這個未知的威脅。
釘頭並不算是非常強壯,也並沒有太多的過人之處,他所擁有的除了狠毒、狡猾之外,便是那超越常人趨吉避凶的感覺,這既幫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也常常指引他做出另外的選擇——
于是,他猛然抬高雙手,扔掉了那尖刀!
「我們知錯了!」釘頭高聲叫道︰「你才是大爺!行,我們現在便按你劃出的道道,把身上的東西留下,這兩個狗**也交給你,行了吧?」他心中明白,這少年和自己並沒有深仇大恨,只要依足江湖規矩,那便能逃得活命…
這一切早在至尊寶的預料之中,他看著身邊黑煙般的天吳笑笑,再回過臉點點頭︰「現在你終于明白了?那行,把你們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留下,今兒這事就這麼算了。」
既然至尊寶已經開口,那釘頭如何還會耽擱?他逃也似的把自己身上的東西扔到了地上,然後把兩個迷迷糊糊才站起的手**上也模了個遍,任何值錢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不顧一切的朝著巷外沖去!
就在拐角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滿是怨毒和仇恨…
至尊寶把地上扔下的錢袋拾起,捏捏,對那里面的幾枚大洋頗為滿意,忽然,他扭頭便朝著東城而去——現在既然有了錢,又何必再去招惹這些無謂的因果呢,不管他樓家如何都算是命中注定,自己能不管,自然是不去管了。
還是早r 找到那百鬼肆才是上策。
此時才回去,那腳步自然快了許多,可未等他走出多遠,身後便出現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他剛轉身,那秧雞麻桿已經捂著小月復、討好滿臉的跪倒了面前︰「大哥,大哥,你收下我們吧!」
「收?什麼收下你們?」至尊寶莫名其妙道︰「你們想要做甚?」
秧雞立刻奮力抬頭,雖然身上挨打之處被這猛然一拉扯得生疼,但他依舊擠出笑臉道︰「大哥!你難道不需要幾個手下麼?我們可什麼都會做啊,無論是碾門子、上三番、趟青苗、摘葫蘆…叫做什麼就做什麼,絕對不含糊!」
「只要你給我們個機會就行!」麻桿趕緊著也說道︰「我們什麼都願意!」
這幾句都是江湖切口,‘碾門子’就是為盜竊前去探路,‘上三番’即為賭檔里面作弊,‘趟青苗’是去接觸行騙的目標,‘摘葫蘆’則是大街上行竊——至尊寶這下明白了,因為自己兩次都搶了對手的東西,現在這兩個小子把自己當做了來咸陽討生活的潑皮,有幾手本事而打算在此謀生……
他哭笑不得,只得解釋道︰「你們似乎弄錯了。我只不過是個路人而已,在咸陽尋找自己所需的消息,立刻就要趕路去到別處…呃,你們並不能跟我一起。」
「真的?」秧雞麻桿異口同聲的問道,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真不會留下麼?」「真的,」至尊寶努力讓自己的的面容看起來令人信服︰「確實如此。」
「噢,老大,你就讓我們跟著你吧,」看上去兩人明顯不信︰「至少在咸陽讓我們跟著你,不然釘頭哥一定會把我倆打死的。」
這說法倒是讓至尊寶有些擔心了,可他想了想,只是從釘頭的錢袋中模出一枚遞給了秧雞︰「這樣吧,你們拿著錢先躲一陣子,等過了風頭再說——要不,到其他地方去生活也行。」
「除了咸陽,我們那里也不去。」兩人看著倒是頗為堅決,轉而繼續哀求︰「求求你,老大…」「隨你們吧,」至尊寶轉頭繼續朝著東城而行︰「我現在得去忙自己的活兒了。」
眼看兩人的表情沮喪到了極處,那秧雞忽然有了新念頭,拉著麻桿趕了上來︰「老大,你要去找什麼地方,我們能帶你去,咸陽城沒有我們不知道的!」
「賭檔、煙館、窯子、黑市…你要什麼我們都能找到!」麻桿也連忙喊了起來︰「
「我是要去…」至尊寶這才想起,自己雖然準備要去花錢買消息,卻真是不知道何去何從,或者…他心中想,或者在咸陽的時候帶上他倆也並無不可!
至多不過防著點釘頭罷了,而那看著並不太難!
當時那念頭只是在他腦海中一閃,他想也未想便照此做了,可是,那之中卻有太多的事情他不曾想到,一切並非和他所想所思相同…
于是他便應道︰「那好吧,我且讓你們跟著我——可這只限我在咸陽的時候,若是我離開,那麼我們便各奔東西,互不相欠了。」
「都听你的,大哥!」秧雞麻桿頓時喜上眉梢,齊刷刷叫了起來。
至尊寶這才露出個笑臉,咳咳兩聲問道︰「那你們現在告訴我,要找消息該去找誰?」
……
再回東城已幾近酉時,街上行人絲毫不減,只是那些煎餅、火燒買賣的攤子出奇的好,至尊寶走在路上見秧雞麻桿兩人的眼神瞄來瞄去,喉結也上下蠕動吞咽口水,心中一動,尋了個人多的小攤買上了六個扎扎實實的驢肉火燒。
他給二人各塞上兩個,口中道︰「都餓了,先把這火燒吃了再說。」
秧雞麻桿初看他買那火燒,雖然心中也曾有過念頭能飽餐一頓,可是這在咸陽潑皮中卻是少有的情形,就算給他們吃死,也不過兩個面餅罷了,何嘗又會平白無故的給什麼火燒?兩人唯唯諾諾均不敢伸手,直到至尊寶再次催促才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
果然是難得的美味,餅大餡實、肥美多汁!
肚子咕嚕嚕直叫,手中拿著美食,這兩人又如何忍得住?看那至尊寶已經狼吞虎咽起來,口中還不住催促,他們終于相信這是給他倆的,埋頭就大吃大啃起來。
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至尊寶見兩人那模樣,也猜到是一天沒有吃飯了,于是嘆了口氣,繼續便啃火燒邊朝著前面走去,心中多了些莫名的憐憫…
三人啃著火燒走了不遠,拐角到了個掛著黑簾的檔口,簾上一個大大的‘發’字,匾額上書大字‘四升財貴’,看那模樣竟然是個賭場。門邊上各自站了兩個粗壯的漢子,見到秧雞麻桿,不耐煩的揮揮手︰「滾開滾開,你們這些沒錢的窮潑,跑這里來干嘛?」
「耍錢,怎麼,不讓進?」秧雞早已見慣了這嘴臉,自然熟門熟路的模出至尊寶給他的大洋,捏著手一吹,叮一聲響,「看看,今兒有錢!」
麻桿則在至尊寶耳邊低聲道︰「老大,要買消息就得找路路通了,那廝最喜歡的就是在這里耍錢,他什麼都知道,只要你能出得起錢,就連昨天夏督軍昨天和那個小妾過夜都能給你找出來。」至尊寶這才解惑,點了點頭。
只要有錢,那兩個漢字頓時換了嘴臉,哈哈笑了兩聲︰「臭小子今兒個變x ng了,居然還帶著大洋來了堂子——那行,愛怎麼耍怎麼耍,進去唄!」
秧雞嘿嘿笑了兩聲,得意之極的擺擺頭,掀開簾子把至尊寶讓了進去︰「還是老大你先請。」
三人進了那賭檔,只留下看門漢子口中不屑的嘲弄︰「可憐,好不容易弄了倆錢,居然不去弄頓好吃好喝,又要來扔到堂子里了…」「若不是他們,我們吃啥喝啥?」另個漢子笑道︰「全靠了這些二愣子,不然我們也得喝西北風!」
兩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