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哪里?雲一笑慌了神。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像是,對了,像無回崖似的!雲一笑越發害怕了。那里是她第一次經歷死亡的地方,難道是老天見不得她過上好日子,才這樣折磨她?
女乃女乃在喊她,女乃女乃在哭!爺爺身體也不太好!她要是再不回去,他們病了怎麼辦?誰來照顧他們?雲一笑心急如焚。她要快點找到出路才行!
這里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雲一笑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腳踝,她的腳好像麻了。
稍後,她向前走去。腳下有些軟軟的,雲一笑低頭瞧去︰哦,是沙地,不過,沙地上很干淨,什麼都沒有。
她繼續往前走,一會兒之後,她來到一處水窪前。這水窪大約有,嗯,一張桌子那麼大,圓圓的像面鏡子,水質清透晶瑩。雲一笑覺得有些口渴,便伸出手,想捧些水喝,可是,那水滑過她的雙手,就像是光影浮動,而她什麼也沒有撈到。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水!這還不是修仙界呢,就這麼多奇怪的事兒發生了!好吧!水不能喝,那就繼續向前走好了,總得尋找出路,不是嗎?
水鏡的另一邊還是柔軟的沙地和灰蒙蒙的天,越走,沙地越硬。直到看得見的邊緣。邊緣也是灰蒙蒙的天地好像合成了一條線。雲一笑直覺︰再往前走下去的話,這里整個都會崩潰,而且她也無法回去!她只好停下來,回頭再找。
可是,這里走完之後,雲一笑所見就只是灰蒙蒙的天,柔軟的沙地和那一面鏡子似的水窪了。沒有出口!沒有吃的喝的以及其他一切可供生存所需的東西!雲一笑這下,真的怕極了!爺爺女乃女乃,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她大聲地喊著。
可是,女乃女乃好像听不見!
雲一笑絕望地坐下來,雙手抱膝,再一次把頭藏在雙腿間。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
恍恍惚惚間,她又听到爺爺在跟她說話︰「笑兒可是在責怪爺爺?好孩子,是爺爺錯了!爺爺不該逼你太緊。你還太小,爺爺糊涂了,忘記了笑兒吃了那麼多的苦!
只是他們來勢洶洶啊!我們笑兒若不堅強起來,那麼,笑兒,你的哥哥首當其沖會丟掉性命。笑兒是和哥哥一派的,也會被他們視作眼中釘。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女乃女乃怎麼辦?
爺爺也是沒有辦法。笑兒快點醒過來吧!你沒看見你女乃女乃和哥哥都瘦的不成人形了!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說睡就睡了!不理我們死活!笑兒!爺爺女乃女乃都快六十歲了,咱們南宣國活到這個歲數的可不多,也不知道我們還能活多久?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不肯多陪陪我們!」
爺爺是在哭嗎?聲音這麼啞!爺爺,都是笑兒的錯!笑兒只想著躲開惡鬼,不知道怎麼就來到這個地方,出不去了!雲一笑大聲喊著,可是爺爺也听不見!
這是哥哥的聲音吧?
「笑兒,你知道嗎?哥哥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最愛說話了。听母妃說,哥哥幾個月大的時候,有人沒有人都會呱呱嘰嘰地說上半天,可惜沒人懂。
一兩歲的時候,母妃就成日里擔心,說身為一個男孩子,這麼多嘴多舌的,沒有女孩子喜歡,將來長大了找不到媳婦怎麼辦?
很好笑吧!母妃總是杞人憂天!天下人誰娶不著媳婦,皇子都能娶得著的!
結果我四歲那年,攬月宮中來人,就是在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沒有仙緣。你知道嗎?笑兒,我一直都想成為神仙呢!
所以,看著大皇兄被他們帶走,我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有多麼難過嗎?後來,我有整整一年沒有說話,母妃就到處求神拜佛,尋訪名醫,想要治好我的病。她以為我是生病了,不知道我是失望,才不想說話的。她是個很可笑的人吧,總是時時刻刻地擔心著我!
我六歲的時候,身邊的一位宮女把我推進荷花池。
我以為我要死了,然後我的另一個大宮女及時地趕了過來,她是個不會游泳的傻瓜,就那麼跳下水池,站在水底,托著我的身子,我才能勉強露出水面,等到人來救我!可是那個宮女就沒有這麼好命了。
我看著她的尸體被人拖走,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很沒用啊!後來,我才知道,是我的一個弟弟的母妃要害我。我也才知道,在皇宮里,想活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在我八歲的時候,有一天,一個我認識的宮女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嫌熱,又不渴,就沒有理她。
母妃知道了,怕我一會兒會渴,就先喝了一口,只是為了哄我喝口茶,就嘗嘗水燙不燙,怕會燙壞了我,就這麼一下子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母妃可是父皇**里面最漂亮的,她走的時候比活著時還要漂亮。她的臉色紅艷艷的。當真是燦若朝霞,灼灼其華!那又怎麼樣?終歸是走了,不要我了!
那時候因為母妃漂亮,父皇常常過來看她,所以,在她走之前,就算是有危險,我的日子過得也還不錯。別的弟弟有的我也都有。
可是母妃一去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缺衣少食是很經常的事情。我就去找父皇。父皇就認為我蠻橫不講理,就漸漸地不喜歡我了。
再後來,我能活下來,是因為我找到一條密道,直通御膳房。也虧得御膳房有個小太監心地很好,有他掩護,我才勉強沒有餓著。
因為,他們送過來的飯菜都是不能吃的,我的好幾個宮女就是先行品嘗才會中毒死的。最可怕的,是一天之中,連續早中晚三頓飯菜都是劇毒的。活著真的是很艱難的事情呢!
我的父皇,我的兄弟姐妹沒有人理我,更沒有人親近我,都說我是不詳之人!你看,我的親人都很厲害吧?在無情無義滅絕人性這一方面無人能比!
可是,我還是想要父皇看見我,喜歡我,所以,我拼命地學習,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只要有的我都好好听好好學。騎馬射箭,刀槍劍戟,只要師父教的,我都很努力很努力地練,只是為了我的父皇能夠看見我,哪怕說一聲‘傲兒,你辛苦了’也值得了。
可是啊,他還真就沒看見我。我來到這里兩年了,他也從未送只言片語過來呢!你看,這就是我的家人呢!
笑兒,你每次跟我說話,我都只是嗯嗯啊啊的,你不會生氣吧?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說話了,一下子改不掉的。想必,母妃看我說話少了,又不是不說話,就不會擔心了吧?我為了母妃放心,就只好讓笑兒受些委屈了。
笑兒,你知道嗎?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胡亂說你是精靈,只是隨口而已。不知道你還真的就是精靈。只有真的精靈,才會有這麼漂亮的面容,善良的心靈吧!不然,怎麼會出手救人?而且,你也是真的神仙。
所以,我就來了一次又一次,跟你在一起,過的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只可惜,到底還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錯。沒有我,你還是那樣開心地學習和練功吧,一點危險都不會有!
你這麼躺著,該是累了。你放心,爺爺女乃女乃有我照顧著呢!可是你也得快點醒過來,不然,我買來的點心沒人吃,玩具沒人看,新衣服沒人穿,可不是浪費了?
我的母妃沒有機會吃喝玩樂了,你可不能像她那樣狠心!
丟下我和爺爺女乃女乃,掙下再多的錢沒有你來花得多可惜,那些錢也會寂寞的!
哦,對了,爺爺這兩天好像頭暈的更加厲害了,紀大夫也沒有好辦法,你要快點醒過來,別像我一樣,想給母妃端茶送飯也做不到!呸呸呸!我都糊涂了,在這里胡言亂語,爺爺女乃女乃身體好著呢,定要長命百歲的!
笑兒,我還記得你想要個弟弟,那你才更要醒過來了,不然,哪天來了個弟弟好而你有沒醒,不就錯過去了?
笑兒,笑兒,你到底要我們怎麼做才會醒過來?你這哪里是在睡覺,你是在我們心口捅刀子!,不把我們痛死你心里難受!」
不是的,不是的,雲一笑大聲地喊著,猛烈地搖頭。她怎麼舍得爺爺女乃女乃和哥哥傷心?好不容易得來的親人,和娘親一樣全心全意待著她的親人,她怎麼可能舍得?還是不行,她把那個地方走了一遍又一遍,人都要走瘋了,就是出不去!出不去!好絕望!!!
時間過去了多久,雲一笑完全不知道,這里沒有陽光,沒有綠樹,沒有人煙,只有的灰蒙蒙的天、柔軟的沙地和鏡子似的水窪,以及,無邊無際無止無休的寂寞和絕望!幸好,爺爺女乃女乃和哥哥沒有放棄她,一直在她身邊說話,只是說的盡皆凌亂無序。可見他們的心是極不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慌亂張惶的。
又有人和她說話了,是誰呢,青竹還是玉竹?不止她們,還有齊勝他們四人。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爺爺女乃女乃或是哥哥在說。
哦,青藤樹靈兒怎麼也在?不過,靈兒說話她听得到,說是哥哥帶著她過來,求靈兒幫忙的。她說話靈兒就听不到。靈兒幫了什麼忙呢。喔,沒人說,也沒人知道嗎?靈兒說它睡得迷迷糊糊地,那這是黑夜了?
好吧,她現在完全不明白。既然,大家說的話她都听得見,連青藤樹靈兒都在,那她離家也一定不遠。這,算是老天給她開的一扇窗?
再後來,村里的人也來了,雲一笑那些伙伴們也都在,她覺得很開心。不能見著,听听聲音也好!哦,還有一個人老是在安靜的時候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奇怪啊奇怪!不吃不喝二十多天了,臉色還是這麼紅潤健康,比昨天還好,這是奇跡吧!神仙就是不一樣!」的。這人知道她修仙了嗎?
也許是誰家過得久了,雲一笑反而習慣了這種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想起她來這里的原因。哈!她躲在這個地方這麼久了,就沒見過什麼鬼魂。這里一定是好地方才對!
也不是,她來到雲家村之前,一路上擔心了一個月,好似也沒見到過鬼吧?那世上到底有沒有鬼呢?
沒等雲一笑糾結完畢,她就听到女乃女乃的尖叫聲「夫君,你怎麼了?不要嚇我!你快點活過來!不要死!不要!」爺爺死了?不!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