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臣盛朝服未月兌,大步跨入內院,他無法理解趙玉言在想什麼!為什麼讓棲悅離開初慧殿!
進入初慧殿學習是榮耀,是身份的象征!
半途而廢!知道的說是他們家自動放棄,不知道還以為棲悅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章臣盛搡開擋門的丫鬟,直接沖進去︰「趙玉言!你——」章臣盛突然不動了,看著坐在正中間的老婦人,頓時怔住︰「娘……」
趙國公老夫人面相莊嚴,目光凌厲︰「恩。」她穿著一身寶藍色的斜襟衣衫,脖子上掛著串紫檀木佛珠,不苟言笑掃過去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已經八十有九,身有誥命,在趙國公府也是高壽老夫人,夫君去年去了,現在享受兒子孝敬︰「回來了。」
章臣盛恭敬的退一步,所有膽色嚇了回去,如果他厭惡趙玉言,他則是尊重懼怕老夫人。
尊重她是因為她一句話讓自己開始了順遂的官場生涯;懼怕她,是因為她親自把紀氏送到自己身邊。且趙老夫人喜歡進宮,出宮後必有官員落馬!
「回母親,不知您老人家今天過來,未能在家伺候請岳母見諒。」
老婦人恩了一聲,看了他很久,緩慢的移開目光掀開茶杯︰「一家人,哪來那麼多規矩,我也興致起了,過來跟言兒說說棲典的近況。」
「讓娘費心了。」
老夫人聞言,看著下面章臣盛低眉順目的態度,又看看女兒事不關己的樣子,放下茶對下面的人道︰「你難得早回來,去忙你的吧。」
章臣盛不敢造次,看了趙玉言一眼,不甘心的退下。
趙玉言自始至終端著茶杯當沒看見。
趙老夫人見門重新關上後,少頃片刻,躍過茶幾要扯女兒頭發,罵聲中氣十足、厚重有力!「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夫妻鬧成這樣有意思嗎!你是不是覺得能壓住他很了不起!我怎麼就教出我你這麼一個蠢——蠢——」
趙玉言早已抱頭躲開,身姿敏捷身經百戰,拉開一段距離見娘沒有追上來松口氣,幸好下人已經被紅燭帶到外面,否則她有什麼形象可言,以後怎麼統領左相府︰「娘!我都多大了,你怎麼還打我!」
「你也知道你風燭殘年不招人待見!」趙老夫人想到女兒都能當女乃女乃了,也收了手,但還是不解氣︰
「你看看你,剛才我說起棲典,章臣盛眉毛都沒動一下!你們夫婦想干什麼!和離嗎!也不怕全燕京的人笑話!」
「他敢!」然後小聲嘀咕句︰「那也是他淨身出戶。」
趙老夫人耳朵靈敏,聞言就要下榻揍她,可考慮到自己的身子方作罷︰「你還覺得自己有理了!他是不敢把你怎麼樣!只要他還想當官你就是她的原配夫人!
可你想過沒有!他能把對你的不善都牽扯到孩子身上去了,如果你早一步死了,孩子再不成器,他還不是想把府里交給誰就交給誰!」
「我就是死在前頭也要先把府分給棲典再走!」那些便宜兒女想奪屬于她兒女的東西門都沒有!
趙老夫人幾乎想掰開女兒腦子看看,都生了什麼糟粕︰「你的事,你自己處理!我懶得管你,我外孫女以後在家,你可不準給我教壞了!」
趙玉言見母親態度緩和,趕緊上前撒嬌︰「娘放心,悅兒是我的親骨肉,我還能害她。」
趙老夫人想到章臣盛剛才的樣子,無不惋惜,當年多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少年,想不到也是個迂腐的︰「也許真如你所說,他對棲悅的愛沒幾分真心,無非是棲悅能給他帶來好處罷了。」
趙玉言眼楮一亮,今天是她把母親請來替棲悅去太後宮里請個恩旨,棲悅就正式在家了,也躲開太子從中的是是非非︰「娘,你最好了,是女兒不好,沒想到他是想讓悅兒……」
「什麼沒想到!你是以為你自己什麼都行能拿捏他罷了!男人是說拿捏就能拿捏的嗎!蠢——」貨!最後一個字沒舍得罵出來!
趙玉言低下著頭,聲音更低︰「我沒說我都行……」
趙老夫人听見了,愣了一下,微微嘆口氣,不再數落女兒,宮里那件事是對女兒最大的打擊。
那時玉言有錯,她和老爺子也有錯,沒料到有人把手伸那麼長在初選時讓們下重手破了身!她都沒臉提,那是讓人打了趙國公府臉的丟人事!
雖然死了一批人,可這件事終歸是趙家栽了!玉言又是驕傲的性子,跌了那麼大跟頭,又是在皇家的地方,當時就跟皇上撕破臉。
最後,沒辦法,趙家相中了當年的新科狀元,現在章臣盛翅膀硬了,想撲騰、會謀劃沒什麼可稀奇的,章臣盛一直懦弱下去她才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看走眼了︰「悅兒不去就不去了,我出面跟太後談。」
離開初慧殿哪有那麼容易,得有足夠的理由,要不然就是嫌棄皇上教的不好是質疑太傅們的能力,皇上的眼光。
「多謝母親。」
趙老夫人舒口氣,看著風韻依舊的女兒,想到長相過于亮麗勝玉言幾分的外孫女,又嘆了口氣︰「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女子無貌也是德,她長的一般,怎麼女兒和外孫女都隨了已故的老相爺。
趙玉言不樂意听︰「娘是觀音娘娘坐前的,怎麼是作孽。」
「算你會說話,所幸你也知道輕重,給悅兒定了忠王府的親事,楓葉也是有分寸的,有他看著,料想章臣盛也不敢怎麼樣,我總算能放心的隨你爹去了。」
趙玉言立即不依︰「娘長命百歲。」
「死丫頭,你少氣娘幾次娘就真長命百歲了。」到底是自家女兒,小時候也是他們嬌慣了些,讓她養成了現在的性子,還好悅兒不像她,希望外孫女別步女兒的後塵,可看太子的架勢……還是先離遠些吧。
……
章臣盛 的一聲摔上書房門,一群愚昧無知的婦……
章臣盛乍然抬頭看到踮著腳正在書架前夠一本書的棲影,急忙回頭看看院子里是不是有人,趕緊回來溫和的問︰「誰放你進來的?」
章棲影懂事的放下書,眨著月牙般的眼楮道︰「爹放心,我沒讓人發現。」
章臣盛松口氣,心里頓時涌過一絲心疼,他的女兒多麼懂事,卻要屈曲章棲悅之下︰「乖,這回來找什麼書。」當他發現女兒很有讀書天分後,便準許她來書房借閱。
「治論。」說著低下頭,往父親身邊湊。父親沒人的時候可寵她了,她現在長大了,知道很多事,父親不能當著外人的面對她好,但私下里爹對他們比對大姐姐都好。
章臣盛看著女兒頭頂的發辮,心里軟軟的,論長相,棲影雖然沒有棲悅的明艷美麗但勝在乖巧清新,如時刻需要人保護的小兔子,乖乖巧巧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他突然想如果棲悅不再去初慧殿,剩出來的名額能不能給棲影,棲影比棲悅聰明、比棲悅會討人喜歡,她勤奮好學、詩詞弄墨可圈可點,女兒的賢明也能傳出去。
章臣盛越想越有可能,棲影這麼听話,這麼懂事,那個名額空著也是空著,為什麼不能給了棲影,以棲影的溫婉知禮,或許太子見過後會發現棲影……
章臣盛沒敢想下去,卻相當看好棲影,心里激動不已,章棲悅不好掌控,棲影不一樣,棲影是他的乖女兒,是他心里認定的唯一女兒,她又是庶出,一定更能為自己謀劃。
章臣盛越想越覺得棲影更好,他是男人,也曾娶到美不可言的趙玉言,可是又怎麼樣,女人看久了再美也無趣,沒有內涵、不懂低頭,厭棄她們只是時間問題,瑞楓葉現在對棲悅上心,無非是還沒娶回去,等娶回去看久了,就會發現棲悅跟她母親一樣除了長相了然無趣。
「爹……」
章臣盛回神,態度變的更加和藹︰「你還想要哪本書?別怕,爹這里也是你家,你娘出門了,爹就會照顧你們,不讓你們受了委屈。」
章棲影懂事的點點頭,她知道爹娘不容易,不能給爹娘添麻煩,她喜歡看書,看書是她唯一的愛好︰「大哥上次說還有本風土治我也可以看看,長長見識。」
「我們影兒真了不起,連治論方面都能看懂。」章臣盛與有榮焉,棲悅、棲典就是兩草包,讓他背了五六年的草包爹名字,而棲陽、棲木卻聰慧超智,學堂里人人都知,聰明勁都隨了自己。
章棲影羞澀的揚起紅撲撲的小臉︰「很簡單啦……」
「你姐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只會听戲。」對女兒听戲這一點章臣盛簡直難以容忍,趙玉言還任她發展,她是嫌棄她女兒名聲還不夠爛!
章棲影懵懂︰「爹,你怎麼了?又生氣了,沒關系姐姐喜歡听戲,我不听就是了。」
「真乖。」章臣盛突然覺得是不待他,他的一雙兒女就如他一般空有才學卻沒有身份,他已經如此,怎能讓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樣卑微的活著,他絕不允許庶子隨便娶個女人,亦不會讓女兒隨便嫁個莽夫,他要讓他們像嫡出一樣有風光的未來!
章臣盛一把抱起女兒,拿了兩本治論︰「走,爹帶你去接兩個哥放學。」
「好啊,爹爹最好了。」親一下。
還是影兒貼心。
……
趙國公老夫人出馬,章棲悅瞬間淡出了初慧殿。
九炎落很茫然,尤其趙國公老夫人進宮見過太後後,棲悅來的更少了,有時候只是來取點東西,連跟他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當東西取完後,她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出現過。
九炎落突然覺得周圍空蕩蕩的,往日期待的初慧殿生活瞬間變的死氣沉沉,太傅講解的課程變得換亂不堪,他不喜歡听,愣著愣著總會突然想起悅姐姐該添水了,拿起紫砂壺身邊卻沒有人……
章棲悅把座位讓給了他,上面有她平日無聊偷偷刻畫的痕跡,淺淺的,卻很執著,其實他不該怪悅姐姐不來的,悅姐姐提前跟他說過。
她說,他長大了,會自己過的很好。
他過的不好嗎?他只是覺得很冷,周圍沒了她張揚肆意的臉,一切都變的模糊的沒有意義。
悅姐姐,悅姐姐,他八年的成長中佔據不足一半的女孩,可好像拿走了他所有喜惡!
悅姐姐能回來嗎?他什麼準備都沒做好,還沒有開府,她怎麼能突然走了,好像人生遇到了懸崖,他連跳的勇氣都沒有。
悅姐姐不要他了,他重新被人遺棄在角落里,如被忘記的生病下人們,丟在那里無人會問。
初慧殿靜悄悄的,按說少了像空氣一般的章棲悅,初慧殿沒什麼影響才對,可初慧殿好像突然間少了很多光彩。
女孩子們不再聚在一起貶低棲悅的穿著,男孩子少了偷偷看一眼的目標,仿佛都沒了事做,女孩們才發現,原來一起批評章棲悅佔據了她們那麼多時間。
此刻誰也無法否認,章棲悅就算讀書不行,卻絕對是初慧殿最亮麗的一個。
綠茵場上多了她含笑而立的身影,都顯得脆女敕欲滴,微風吹過她淺淺彎腰,仿佛夏日也清涼如秋。
可惜這樣養眼的小姑娘離開了,眾人才發現,原來周圍的色彩並不如想象中那麼漂亮。
空寂了幾日的初慧殿,安靜的好像孩子們一夕間長大,除了學習少了很多消遣。
孩子們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章棲悅討厭嗎?
不算!相反,她乖巧听話,懂事安靜,明知別人中傷她,她也不生氣,除了寧靜到不理人之外,幾乎想不出她辦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
這種安靜讓每個人隱隱躁動,迫切的想做點什麼證明一下自身沒有受影響。這種情緒積壓到一定頂天,突然爆發。
年長些的男孩女孩還是能說出她斑斑劣跡,開始了一致的聲討,非得把章棲悅的惡坐實了才能平復這些天的不快,才能擺月兌章棲悅造成的影響。
鳳凰簡是老人,他說的最起勁,幾乎嘴不合攏,啪啪啪講述著章棲悅真的不好的證據。
比如剛進初慧殿時,經常仗著太子欺負別人,經常捉弄身份不如她的同窗,對女孩子頤指氣使,重要的是,曾經還欺負過九炎落。
眾人驚訝!怎麼可能?一個連對九炎落大聲說話的舍不得的章棲悅會欺負九炎落。
——「真的嗎簡少?她會欺負九炎落?」——
——「肯定是吹的。」——很多人不信。
幾位僅存的‘老’同窗,頓時成了香餑餑。
鳳凰簡少更是注定︰「當然見過!她以前可沒現在這麼好說話!打人從不眨眼,她的第一位伴讀就是被她甩巴掌甩走的!」
「啊?!」勁爆!
簡少得意萬分︰「那時候九炎落也沒現在這麼厲害……」雖然不想承認,可九炎落現在確實很厲害︰「以前他只會玩泥巴,還又髒又臭。」
「啊?!」怎麼可能。
「你們都不知道他剛進初慧殿的時候是用手直接抓飯吃,這樣——這樣——」說著還學了學︰「別人吃剩的他也飛撲過去奪過盤子舌忝別人剩的,惡心死了,算了算了不說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那個時候給棲悅提鞋都不配。」
「真的可能嗎?」**歲的孩子們根本無法想象有人會那麼做,可定是大哥哥們騙人啦!也無法想象章棲悅眼高于的樣子。
鳳凰簡少見他們不信著急了︰「是真的!有一次章棲悅遺落了自己的手絹,她最喜歡那一條。」
簡少想起那個盛況還心有余悸︰「幾乎是全書院的男孩都在為她找,想博她一笑。」
她那時候才五歲,剛來沒多久,雖然驕傲,可最可愛,笑的時候沒心沒肺的,比所有孩子都溫柔,所有人都喜歡圍著她轉。可不知為什麼比章棲悅大的女孩子都說章棲悅壞話。
「你也想博她一笑?」人群中有小孩挑釁大哥哥簡少。
鳳凰簡難得沒有否認,好像還有點懷念︰「她真的很漂亮。」
頓時所有人都無法否認。
「快講,快講,後來誰撿到了手帕博了她一笑。」
鳳凰簡想想都惡心︰「九炎落撿到了,讓我想想當時九炎落身邊有幾只蒼蠅和跳騷,反正他手黑的想泥炭,臉笑的那臭喇叭花,比城西的乞丐還惡心。」對他沒記錯。
「章棲悅當時就怒了!」那是章棲悅來學堂的第二天,成功展示了她的脾氣,才讓很多人開始遠離她︰「她一桶水潑過去,還把桶砸九炎落身上,說十三是從狗洞子里偷爬進來的乞丐。」
奇怪的是九炎落還傻笑,鐵通 當砸在頭上也不氣,還拿著濕漉漉沾染了他手上泥土的手帕要給天人之姿的棲悅。好像從那時候起人們都知道九炎十三好欺負,開始使勁欺負他。
「對了,那時候九炎落可小呢,還不是正式的學生!」這麼說他真是從狗洞里鑽進鑽出的?
可除了鳳凰簡驚訝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不關心︰「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棲悅哭了,手絹髒了就哭了,全殿的男同窗听到她哭,狠狠打了九炎十三一頓。」現在突然想起來了,他那時候縮卷,一動不動,不害怕也不恐慌,拳腳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沒感覺,他看著章棲悅,仿佛很不解很迷茫。
九炎十三越看,章棲悅越哭,九炎落被湊的越慘。
「你們把他打的很嚴重嗎?」
鳳凰簡突然不想多說那天九炎落的慘狀,因為很慘很慘,他那雙好像不知道疼的眼楮,讓他們頻繁下重手,他卻讓所有人見識了抗打能力的極限。
其實九炎落很早就出現在初慧殿了,就像被放養的野狗,他覺得這里食物多,就來等著撿掉落的骨頭,簡少猛然覺醒,他終于找對了形容詞,就是這種感覺。
「快說啊,最後呢?」
簡少輕輕帶過︰「最後,他都不敢進殿,只敢在門外站著,進來章棲典就打他!章棲典你們見過沒,哎,你們小,沒趕上太子在的好時候。」
「手帕呢,還給章棲悅了沒有!」
「笑話!章棲悅是誰,怎麼會要一個乞丐模過的東西,直接扔湖里自生自滅,太子又給送了新的。」
眾人沒有被太子兩個字吸引,反而道︰「後來章棲悅怎麼就跟九炎落好?」
「是啊,章棲悅怎麼跟九炎落好的?」
「講講。」
簡少徹底為難了,瞎掰都掰不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他還覺得莫名其妙!好像都不確定他說的那一呼百應的小姑娘是不是章棲悅了。
其實……當時他也跟在棲悅後面打轉,那麼可人的妹妹誰不喜歡,只是說話很難听。
「都是以前的事了,散了散了。」
「你還沒說她為什麼跟九炎十三關系那麼好了?」
「就是啊,不走,你說啊,我們都听著呢?」
「簡哥哥快點說嗎?」
鳳凰簡很無奈,不知道啊。
是的,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誰會去主意那時候的九炎落,好像是突然之間章棲悅就跟九炎落好了,九炎落就總黏在章棲悅身後,章棲悅也突然之間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不再動不動打人,不再欺負別人,成為初慧殿可有可無的一人。
權書函坐在座位上清晰的听到他們議論,突然很有興致的看向本該屬于她的位置少了那抹身影,也有些不習慣,他,當年好似也驚訝過初見棲悅的樣子。
他,捫心自問,棲悅是怎麼和九炎落好上的?
好像是余韻被趕走之後,九炎落又會看人臉色,便對章棲悅言听計從,成了唯一的皇子伴讀,可,這說的過去嗎?以前九炎落就沒討好過章棲悅?
不見得,可為什麼余韻走後就成功了?權書函看著九炎落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移開目光,不再深想……
玄天機最近很想笑,桌上總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台硯,此刻看著桌上又多出來的一台,不對是三台,然後看向自家伴讀。
玄伴讀發現出了錯,趕緊拿下去,前面突然少了順手牽羊的人他還有點不習慣。
玄天機看著他收好,才看向前面保持一個姿勢兩個時辰的九炎落。
玄天機覺得此刻幾乎能揣測到九炎落所有心思,兩人出身差不多,想九炎落在想什麼不算太吃力。
九炎落現在沒上課也發呆心里一定很亂,可他也只是坐著沒有做出出格的事,說明此人自制力很好,與自己最親近的人離開了,一無所靠的他還能平靜的上課,就不是能被人隨便拿捏的弱智之流。
真期待他趕緊被扶上來,給無聊的生活增加些樂趣,到時候一定炫彩無比、亮瞎那些人的野心。
九炎落非常低落,比所有人想象的嚴重,晚上睡不著,早上不知道干什麼,明明看到了人卻好像都進不了腦子,悅姐姐走了,以後他都看不見了,從茫然到恐懼,現在他都不敢挪地方,因為踏出去也沒有目標。
他這些天很安靜,除了上課就是臨悅姐姐的字帖,使勁著墨,又怕沾染了墨跡,那天他把墨汁藏在了馬鞍下面,拿出來有點劃傷,他修復了一番才光潔如新,上面有悅姐姐為他寫的字,只寫給他一個人的呢?
九炎落拍拍,臉上有些孩子氣。
又是一天傍晚,九炎落垂著頭,眼楮迷茫的回南小院。
小李子已在門外焦急的東張西望,殿下的身影剛出現,小李子不顧頭上的傷,急忙向主子跑去︰「殿下!殿下不好!殿下!慎刑司的人說錦榕拿錯了絲線,被尚衣局的人告到了慎刑司,慎刑司一個時辰前把人帶走了!求殿下看在錦榕服侍殿下一場的份上救救錦榕。」
說著噗通跪了下去︰「殿下,求您了,小李子求您!錦榕已經被帶走一個使臣。」說著咚咚開始磕頭︰「殿下!您趕緊的想想辦法。」
九炎落被扯住衣角,突然之間清醒了,他打起精神滿滿的看向小李子,看著小李子額頭上的繃帶。
「殿下……」
九炎落蹲。
小李子見主子靠近,但眼神不對,嚇得瑟縮一下,可想到錦榕又趕緊磕頭︰「殿下,您救救她吧!慎刑司來的人很可怕,她們什麼都沒問就收走了錦榕繡的所有東西,還說錦榕私帶東西入宮。」
小李子急切的道︰「那些東西明明只是吃食,是被批準的,殿——」
小李子突然不敢再動。
九炎落的手照在小李子頭上,就那麼照著,不用力,仿佛在丈量小李子腦袋的大小。
小李子驚恐的看著殿下,才發現,殿下的眼楮是紅色的,恍然想起,殿下好幾夜沒有睡好,精神似乎不太好,而殿下精神不好了就容易犯病︰「殿……殿下……」
九炎落丈量著圓圓的腦袋,白色的,可現在……
看著上面越加狼狽的痕跡,九炎落突然心里非常不悅,仿佛自己的東西違背了自己的意志,讓其添上了他不喜歡的光彩,月兌離了軌道,導致事事不如意、處處不開心。
九炎落突然輕飄飄的說了句︰「髒了……」
小李子猛然覺得世界都黑了。
一雙手照下來猛地撕開他頭上的紗布,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髒了……」怎麼就髒了,他找了大夫,尋了最好的紗布,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干淨的漂亮的,怎麼就髒了,他明明麼有讓它髒啊?
「原來的樣子多好。來,你包成剛才的樣子。」九炎落執著的伸出扯下的繃帶給小李子。
小李子看著髒兮兮帶血的繃帶,心里隱隱發抖,晚風毫無阻隔的穿過破敗的傷口吹進腦子里,如同針扎。
九炎落看著他,非常執著︰「來,包扎成剛才的樣子……」那時候沒有磕出血。原汁原味,多好。
小李子渾身發抖︰「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才不該妄自尊大,奴才不敢輕賤自己,奴才不該……」
「包上……」
小李子聞言,急忙接過繃帶,不管不顧的往頭上套,眼淚鼻涕哭的到處都是。
九炎落看著,好像又沒有看著,只是突然站起來向院子走去,然後快速出來,手里多了一根棍子,向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小李子傻了,徹底傻了!殿下這是去做什麼!他不是該去找孫公公打探下情況,找郭公公想想辦法,怎麼就——
小李子頓時想到最可怕的可能,嚇的不顧頭上亂七八糟的繃帶瞬間站了起來。
郭公公已經拐著腳瞪著鞋急忙出現了門口,他剛才從窗戶了看見小魔頭提了根棍子走了!嚇的趕緊追出來,只能看到九炎落消失的背影。
郭公公瞬間焦急的不知怎麼辦,突然看到狼狽的小李子,頓時月兌了鞋沖過去︰「小兔崽子!你是活膩歪了!成天就會找事,錦榕進去無非是打兩板子送出來,到時候多伺候幾天就好了!你現在這麼一弄!行了!全部陪葬吧!」
說著!急忙沖過來,撿起鞋穿好向九炎落消失的方向追去,罵歸罵,難道他就能承擔主子光天白日殺人放火的代價,而且以九炎落的狀態,被傳出去,到底不是光彩的事。
小李子嚇的癱軟在地上,他又闖禍了,又闖禍了,從小與殿下一起長大的他,靠著牆倒了下去。
天越來越黑,各宮的燈火亮了又熄滅。
九炎落被郭公公、孫公公的人抬了回來,同時還有錦榕姑娘。
錦榕已經嚇傻了,整個人所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九炎落。
一位醫士模樣的人喂九炎落吃了藥︰「只是定神的藥,他這病,得治。」說完匆匆離開。
九炎落躺在床上渾身是血。
孫公公沒有說話,看了一會,親自上前給他換了衣服,擦了臉。
一會功夫,九炎落安詳的睡著了,仿佛剛才的血人是所有人的錯覺。
房間里沒有點燈,也沒有人說話,孫公公、郭公公確定九炎落睡下不會醒後,看了角落里發抖的錦榕一眼,走了出去。
月光灑在地上,如霜似雪,明亮的月光倨傲的佔據著天幕中最灼目的光華,壓制所有星光。
孫公公從陰暗的房里走出來,手開始隱隱發抖,一別平時的嬌態,有股硬朗的隱士之風,他低聲道︰「受傷的有前殿的內應,估計不好交代。」
郭公公恭敬的彎著腰︰「不如……」
孫公公想了想,過了好一會,點點頭︰「越快越好。」
「是。」郭公公片刻不敢耽誤,消失在南小院內。
孫公公站在原地,望眼寂靜的房門,突然看到了躲在廂房里頻頻張望的小李子,更是嘆了一口氣,這件事跟小李子有什麼關系,十三殿下這種性子沒事都狠辣三分,更何況欺到他頭上。
這樣的人適合那邊扶持嗎?若是登基為帝,犯了病,豈不是……
但想到拉開九炎落時,九炎落猛然回頭的陰狠,可看清他後,沒有把斧子揮過來,孫公公突然又不想把九炎落情緒不穩定的事報給那個人,私心里,他覺得九炎落是親近他的,有人親近自己的人為帝……
孫公公立即想好了說辭,改成說是九炎落主僕情深,為錦榕拼命。
皇上那里看在章棲悅的面子上,只要他們把這件事壓制的漂亮,皇上定會當不知道,想到一直出現在十三殿下生活中的章棲悅,不禁為十三殿下慶幸,如果不是章小姐,九炎落有太多事會引起皇上不滿。
……
清晨,蒙蒙小雨交織在天地之間,模糊了人們的視線,掩蓋了一切好與不好,宮里燈亮了,街道上的燈也亮了,綠色的草地在雨色的滋潤下迎著晨光更加清脆,花朵更加嬌艷,蟬寂靜的掛在樹梢,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痕跡。
左相府的大門開了,清掃門廳的人陸續出來。
府內最別致的閣樓內,章棲悅從華麗的大床上坐起來,突然想起已經不用去上學,又倒了下去,頭發披散在白色玉暖枕上,襯得小臉嫣紅可人︰「好舒服。」
楚听到聲響掀開床幔,含笑的看眼小姐輕眨的睫毛,無奈寵溺︰「小姐醒了就起來吧,夫人還等著小姐用膳呢?」
章棲悅翻個身,抱著被子縮到床內,蒙蒙軟軟的聲音傳來︰「不要。」
楚搖搖頭誘哄︰「小姐,外面下雨了,弄巧、婉婷采了一籃女敕筍給小姐做了竹筍湯,小姐也不要吃了?」
章棲悅聞言趕緊坐起來,掀開淡藍色的掛丹錦被,不吃飯很可恥。
楚笑了。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太隨性,誰家十歲的姑娘還賴床的,幸虧是定了親,否則有的愁嘍。
「小姐早,早。」弄巧、婉婷端著洗涑水進來。
婉婷早已出落的十分漂亮,在相府被教導了兩年越發有氣質,月兌了謹慎膽小的性子,現在看起來與那些庶出的小姐也不差。
弄巧更是活潑,麗質天生從小跟著小姐的情分,現在鬧騰起來就像第二個大小姐︰「小姐,您穿女敕黃色好看,穿女敕黃色吧。」
「不要。」
「那小姐就不要出門了,奴婢今天就給小姐準備了女敕黃色。」
「……下雨了。」
楚比劃著小姐的烏絲,敲定著今天的發型︰「好了,好了,弄巧你也是下雨天讓小姐穿黃,去取藍綠色那套。」
「可奴婢就是覺得……好吧,小姐最大。」
楚笑,院里所有人都喜歡打扮小姐,可小姐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對衣服的品味要求很偏執,一天換七八衣服她都做的出來。
楚抖著手里的發絲,小姐發絲柔軟稠密,長長的披在肩上非常好看,若是再大些能梳各種各樣的髻才真是漂亮呢,可惜現在只有那麼幾種︰「婉婷,去吧梅蕊的花簪拿來。」
章棲悅這里從最不缺手勢,反而品種繁多、各種各樣,比眾府夫人還多,因為忠王府夫人和相爺夫人,紛紛把好看的簪花、頭飾打成小姐能戴的樣子往閣樓送,弄的小姐以後無需打首飾也能光彩照人。
「小姐以後天天在家里,會不會覺得無趣。」弄巧歪著頭看著鏡子里漂亮的主子。
「不會。」初慧殿才無趣。
弄巧不理解,初慧殿多好,有皇家的太傅有小皇子,還有各種各樣的教習課,一定很好玩,可小姐竟然不去了,瑞世子竟然也覺得不去好,哎,她是丫頭無法理解主子們的世界。
章棲悅真的很舒心,從今天起正式開始了她在家肆意隨性的生活,初慧殿跟她再也沒有關系。
趙玉言已經給女兒請了女夫子教導女戒、女德,琴、舞、繡,三位師父沿用從前的,只是加了課程,女兒縱然不用去學堂,她也不希望女兒天天在家不學無術。
繡品師父是南方水鄉的繡莊大監管鳳姨,現在幾乎在章家養老。
琴藝師父是燕京知名教坊的樓姑姑,一手琴音世間絕唱。
舞藝師父是趙玉言自己,她親自教導女兒舞藝,說是舞藝,趙玉言也教些女兒家的柔美手段。
這是曾經她要入宮時趙老夫人私下給她請的女師父,可惜她沒用上,不過能讓各個官家都私下請的女教習教的東西怎麼會錯,能對帝王用就能對相公用。
趙玉言嘴上不承認自己失敗,心里也明白,她是位失敗的妻子,可讓她討好章臣盛這種男人她辦不到!嫁給章臣盛是她這輩子最大的讓步!
可不妨礙她讓女兒學來籠絡瑞楓葉,瑞楓葉那孩子她是怎麼看怎麼喜歡,穩重能干,與女兒門當戶對,值得女兒真心以待。
她沒得到幸福,就希望女兒幸福,幸福不是說的,要靠自己爭取,更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像她當初一樣,以為一定是自己的便等著坐享其成,殊不知會爭取的人在暗處準備著什麼算計她們。
趙玉言對尉遲家的姑娘早有耳聞,听說那姑娘就差日日堵在忠王府門口等看楓葉出門辦差。
趙玉言其實挺不高興,可能怎麼樣,忠王府趕過,尉遲家也出面干預過,可那姑娘要死要活,尉遲老爺也不可能真讓女兒死了,也只能由著她!
真是不要臉面則無敵,尉遲家分明是不介意女兒對瑞世子的追求,如果能開花更好!哼!有本事讓你家小姐當妾。
趙玉言怕的是,尉遲家真做出讓尉遲解語當妾了怎麼辦,她女兒散漫,不聰明斗得過那心機深沉的尉遲解語嗎?
趙玉言想想都為女兒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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