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謝子俞詫異地看著顧城余怒未消地去拽被揍暈了的關青的衣領,抬手就要去打第二拳,反應過來後連忙去拉顧城,生怕把事情鬧大。♀
關青踉蹌著站著,衣領還被顧城緊緊地拽著,因為顧城太過用力而被勒得滿臉通紅,謝子俞站在一邊焦急地掰著顧城的手臂,喊著顧城的名字一面緊張地環顧四周,大約是看出了謝子俞的焦慮,顧城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關青後終于將他一把甩開。
見狀謝子俞終于是松了一口氣,扯著顧城的手也松了下來,反倒是關青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陣之後只是抬頭譏諷似得看了兩人一眼,在覺察到顧城殺人般的目光後理了理被顧城扯亂的衣服轉身便離開了。
看見關青沒有要聲張的意思謝子俞一顆懸著的心也終于徹底松了下去,大約是先前的一幕太過刺激現在放松下來不免覺得有些月兌力,一手拽著顧城的胳膊支撐著一手捂著自己的額頭。
反觀顧城,即便是關青已經走遠了可面上的表情還是一副凶狠的樣子,瞪著關青遠去的背影好久才理了理衣服側過身來問道︰「怎麼樣,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已經有很久沒被人這樣關心過了,這讓謝子俞的心溫暖了不少,原先因為疲于應付而生出的厭倦感也淡去了許多,扯著顧城的手搖了搖頭微笑著表示沒事,語氣帶著些許責備又好像是在懷念什麼,抬著頭看著顧城尤帶怒意的臉說道︰「哥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呢……」
聞言顧城一直緊皺著的眉也松了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之中,嘴角漸漸的生出了笑容,面上的表情更是和緩了許多。♀
也已經記不清到底該算是什麼時候的記憶,只能夠用一個叫做「曾經」的詞匯去囊括。顧城還記得當年謝子俞還是個嬰兒時候的模樣,小小的手,小小的腳,成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還是因為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的家人,謝子俞在還是嬰兒的時候便極少哭鬧,很是讓人省心。他那個時候還在上幼兒園,每天下了幼兒園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謝子俞。
跑來家里串門的歷史系教授模著他的頭頂笑著問他搖籃里睡著的是他的新妹妹還是顧爸爸顧媽媽給他找的童養媳。
他傻乎乎地抬頭問那個模著他頭頂笑著的人︰「什麼是童養媳?」
教授笑著答︰「啊,大概就是能陪著你一輩子的人吧。」
他那時候想,他很喜歡這個不哭不鬧安靜的大眼楮小寶寶,可如果是妹妹的話等到她長大了就會回到她本來的家里,可如果是童養媳的話就能夠一直陪著他了,他想著等到小寶寶再長大一些了他要教她踢足球、打籃球,想著長大後的小寶寶跟他一起坐在樓下的花壇里吃棒冰,過家家,他還有好多的事情想要跟她一起做,短短幾年當然是不夠的,所以他想要她陪著他一輩子。
于是便抬了頭很認真地沖著教授叔叔重新介紹道︰「這個啊,是我的童養媳。」
等到謝子俞再大些能夠陪著他踢球吃冰棍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初中,因為學校離家較遠所以便選擇了住校每個星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而每次回家都可以看到小小的謝子俞蹲坐在教職工宿舍樓下的花壇邊等著他回來,大眼楮亮閃閃地望著他,甜軟地喊著他「哥哥」,即便是沒有血緣間的羈絆,可就是那幾年的相守便已經將親疏融入了骨子里。♀
他性子向來溫和,又因為家教甚嚴從小到大別說是跟人打架就算是跟人起爭執都是極少有的。一生中少有的幾次生氣大多是與謝子俞有關。
有段時間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謠言,說謝子俞其實是謝家在外的私生子,更有人說她其實是被遺棄的棄嬰。那會兒謝子俞剛上小學,因為體弱多病生的極其瘦弱,再加上在校時成績優秀便免不了引人嫉妒。
小學時的孩子們大多還沒懂事,卻又多會裝出一派小大人的模樣,具體的表現就體現在拉幫結派上,那個謠言傳出來的時候謝子俞幾乎是被全班排擠,可小姑娘生的膽小又加上自己確實不是顧家親生並且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心中雖然委屈卻也終究是半信半疑,更不用說會想別的孩子跟家長告狀。
小學生大多放學放的早,有次周五顧城從學校回來卻沒看到謝子俞的身影,家中父母也因為學校有課未歸,謝子俞在那里幾乎沒什麼朋友,打電話去問了老師也說學生都已經下課了,他心里不安一路找了過去,結果卻在謝子俞學校的器材室外面看到了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圍在外面,時不時地去敲打緊緊關著的大門,臉上是張揚放肆著的笑容,口中喊著的卻是他正尋著的人的名字。
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即便面前的不過是幾個七八歲大的孩子顧城還是無法遏制住心底里升起的怒氣,高喊著謝子俞的名字跑了過去,那群孩子們看到有人來了便立刻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喘著粗氣跑去敲器材室的大門,手還沒踫到門門便忽地自己從里面打開了,帶著被壓抑了的哭聲隨著門被打開的動作,一個小人兒忽地從里面跌了出來撲到他懷里,邊哭邊喊著哥哥。那個時候感覺心都是揪在一起的,恨不得將那群逃走了的孩子再一個個地捉回來也像這樣關到那個又黑又髒的地方好好感受下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他年少時不懂事,看著自己疼愛有加的妹妹縮在他懷里抽泣著問他,她到底是不是被人遺棄了的不要的孩子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有怨恨謝家的,為什麼謝家女乃女乃要那麼迷信將自己的親孫女送走並且真的就不再相見,為什麼謝家不干脆真的拋棄了謝子俞,而要規定下一個期限,逼得他們不得不一開始便將真相告知,甚至不敢去過度地寵愛著眼前的孩子,以為將來的分別做下鋪墊。
他甚至會壞心眼地想,要是謝子俞真的是如謠傳地那樣是顧家抱養來的棄嬰,那他一定會更加地寵愛這個孩子,好讓原先附加在她身上的苦可以全部用愛來抵消,就像他如今對待盛夏那樣。
後來他特意在下周請了一天假背著謝子俞還有父母去學校找到了謝子俞當時的班主任,將謝子俞在學校受欺負的事情告知了老師,再後來老師找來了那幾個孩子的家長,明明當時的顧城不過是個學生而已,卻當著班主任家長學生的面一字一頓地告訴所有人——
謝子俞不是什麼棄嬰,她是他顧城的妹妹,即便她姓謝。
不管是兒時戲言說下的童養媳還是之後認定了要保護的妹妹,顧城由始至終的初心不變,所以即便是從盛夏口中知曉了謝子俞的所作所為還只不是在痛心疾首後的數個難以成眠的夜里,將全部對謝子俞的心痛化成了對盛夏的內疚,鐵了心要像曾經幫謝子俞將那些背地里欺負著她的孩子們清除一樣,那般默不作聲地將所有的罪孽清償。
他想著要將謝子俞做下的孽清償,又不希望盛夏因此而在那泥潭中越陷越深,他努力地去做到維持平衡,卻不知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又傷人又傷己。
幾日後b市早報的娛樂頭版再次出現了關青的身影,只是與往常不同,這次與之搭配著的卻不是什麼三流的明星而是謝氏的獨女,商家未過門的兒媳謝子俞。
報紙上的標題很是吸引眼球,用黑體大字上書——商業聯姻風雨飄搖,戲外真情難舍難分。
報道整整佔去了兩頁報紙版面,其中附有三張照片,因為拍攝者距離較遠只能勉強辨認出照片中的人是誰,前兩張一張是關青親吻謝子俞手背時的照片,一張是關青在休息室外拉著謝子俞手的照片,而最後一張卻出現了第三人,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無法看清第三人的樣子,只能看到關青被一拳打中而謝子俞則是扯著第三人的手臂一副著急的樣子。
單就從照片上來說怎麼看怎麼像是三角戀。寫報道的人憑著自己的臆想,寫出了一篇狗血至極的總裁三角戀故事,並對照片中的第三人進行了大膽的猜測,似乎是認定了此人就是商左。盛夏看完整篇報道不免覺得有些失笑,這記者不去當編劇倒是有些可惜了,隨即目光在第三張照片上逗留了一會兒,照片因為印刷的原因變成了單純的黑白色,又因為拍得不夠清晰而失了真,但一眼便能夠確認,照片上的人會是張三李四王五,卻絕對不可能會是商左。
眼底有流光閃現,像是絕望又深了幾度終而演變成的無奈與放縱,手在報紙邊緣握緊了又放松最終還是選擇將那份今早特意買下的報紙隨手丟棄在了一旁的廢紙簍中。
就像是丟棄到了心中早已明確了的答案還有決定,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要是自己從來就沒看到過就好了」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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