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被一往無前的沖擊震撼出一個角度,扭曲得像是哈哈鏡,鏡中倒映出被仿佛被篡改過的記憶,流年似水無痕,鏡中的笑臉早已模糊的無法分辨真假。♀
謝子卿與陸然同歲,不過在月份上陸然稍長了謝子卿兩月,只是因為陸然小時候性格太過溫和懦弱又因為個子瘦小而被謝子卿逼著叫了「姐姐」。陸然的父親本該是陸氏的繼承人,卻不知是在基因遺傳方面哪里出了問題,對經商是毫無興趣倒是在繪畫方面極有天賦,性格也沒了陸家人常帶著的刻薄與尖銳,幼年時的陸然就性格上明顯是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
陸然的父親是個好人,沒有陸家人常帶著的對謝家商家人的暗藏敵視情緒,因為謝子卿與陸然交好在搬出陸家大院後經常會邀請謝子卿來家里玩,算得上是謝子卿繪畫方面的啟蒙老師。
記憶中的陸然即便是到了最後謝子卿離去的時候性格中的怯弱還是分毫未變,又或者說倘若不是因為他性格中的怯弱之後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被所信賴著的人拋棄的感覺讓盛夏即便是到了現在面對著陸然依然無法釋懷,想到他如今的變化還有那送來的花中所包含的意義,盛夏只覺得是說不出的諷刺。
腦海中依然可以清晰的記起當日發生的事情,那天本是畢業後的最後一次班級聚會,因為大家都太過興奮而喝了一些酒,等到在路口遇見那幫匪徒,而後為了求生在幽靜的道路上極力奔跑,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結果卻看到了陸然還有來接陸然的陸靜。
以為是救星,不管一切地向著陸然跑去,明明已經是精疲力竭卻還是不顧一切地拽著陸然的袖子求救,結果還沒等到陸然便就被身後突然襲來的人一把捂住了口鼻,無法掙月兌那巨大的力量,只能掙扎著發出嗚咽聲,看著陸然伸手想要來拉她結果卻被陸靜的聲音所打斷。♀
「小然,快點上車吧,已經很晚了。」就好像是根本看不到她的掙扎一樣如此平淡的開口。
她看著陸然的眼神逐漸黯淡下去,看著他的手從僵持到最後緩慢的垂落,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底的絕望也愈發明顯,心下更是了然。
陸然帶著顫音的聲音透過空氣傳到她的耳中,尖銳的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卿卿,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她听到陸然,她的兒時好友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便就是此,而如今再次相遇,不同的場景,對面的人亦成了全然不同的嶄新存在,而他卻又對著她說「對不起」只是之後的話變作了截然不同的語氣,可誰又可以說這不是具有著相同的力量呢?
心愈發覺得沉重,盛夏走進辦公室將原本放在窗台上的花盡數扔到了桌邊的垃圾桶中,而後拿起手機給陸然發送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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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被謝老要求帶著謝子俞去參加一個商業聚會的商左在踏進會場時忽然接到了陳林打來的電話,電話里陳林的聲音略有些不自在,告訴他說盛夏被人提前接走了。
商左皺眉,看了一眼身邊的謝子俞轉身走了幾步沉聲問道︰「誰接走的?那個心理醫生?」
「不是,是陸少。」
陸然?怎麼會是他。商左心里沒來由得一驚掛了電話後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也沒顧上接下來的聚會連說都沒跟謝子俞說上一聲便出了會場向著停車場走去。♀
等到謝子俞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商左暗含怒氣的背影,腳下邁開步子想要去追結果卻被背後陸靜的聲音所打斷,轉身去看正好看到陸靜那張虛假的笑臉,這樣的表情讓她覺得內心不安,就像是八年前被陸靜誘惑著做下那筆交易時一樣的感覺,連眼前人面上的笑容都如出一轍。
是暗示嗎?她不得而知,只是內心某個角落有什麼東西正破開層層封印鑽出心底,叫囂著要喧賓奪主。
商左一路開車趕到了陳林說的地點,是在商氏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里,等到他趕到的時候剛巧看到陸然和盛夏從店內走了出來,看著陸然打開車門的樣子似乎是要送盛夏回家,商左心中的火氣蹭地一下竄了上來,將車停在陸然的車後一個勁地按喇叭。
被喇叭的聲音嚇到,盛夏扭頭去看後方結果卻看到一臉惱火的商左從車內走了下來,車門被摔得砰砰作響,眼楮死死地盯著陸然一副要將他吃下去的樣子,再反觀陸然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沖著怒氣沖沖的商左聳了聳肩明知故問地道︰「喲,商少好巧啊。」
商左一點面子也不給的白了陸然一樣而後走到陸然跟前冷聲道︰「一點也不巧,陸然。」然後頓了頓扭頭沖著站在另一側的盛夏說道,「去我車上等著。」
看出了兩人針尖對麥芒的樣子,盛夏也沒有多問,眼神在兩人之間晃了一圈便就依言坐到了商左的車內,順便打開了車上的音響听起了歌以確保兩人如果爭吵起來不被自己听到,她如今所需要做的事情有太多實在不願因為陸然和商左之間的爭端而再多生出一些煩惱。
而另一邊商左在看到盛夏關了車門上了車後一把揪住了還笑著的陸然的衣領壓低了聲音質問道︰「陸然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怎麼看不明白你了?」
「我那天不就告訴了你嗎?」陸然笑,伸手扯開了被商左拉著的衣領。
聞言商左怔了一下,那日在會所包廂中,在盛夏離開後出現的那一幕浮現在眼前,也是相似的場景,商左在盛夏跑了出去後便將原本賴在陸然身邊的那兩個女人趕了出去,說不清到底算是氣憤還是什麼的情緒,只是覺得心底里被壓抑的難受,居高臨下地站在陸然跟前質問他道︰「陸然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你難道沒听清楚我剛才說的嗎?我在說……卿卿啊。」陸然笑得諷刺,眼楮直直地盯著商左看,明明原先是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的眼眸,卻在念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微微的有些動容。
商左記得當年謝老告訴過他,顧城也告訴過他,八年的綁架案雖說所有的綁匪都死在了那場爆炸中,但幕後黑手卻很有可能是陸氏,為了要阻止謝家與商家的聯姻而做出的事情。在陸家人的眼中,謝子卿該是一個已死的人,如今被陸然提起難免不會讓人生疑。
陸然毫不在意商左逐漸危險起來的眼神,笑著淺飲下一口紅酒道︰「商左你在戒備什麼,反正你從來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那個,你又能夠來戒備什麼?」陸然停頓了下在商左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又開口繼續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干脆別動,你只需要看著我做就好了,商少。」
而此時此刻陸然依舊用那種嘲諷似的口吻對著商左重復道︰「商少你什麼都不知道看著就好,不要問不要管,對你還有你的商家謝家都是最好的。」說完便推開商左自己上了車離開了。
商左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起先在看到陸然和盛夏在一起時的憤怒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愁苦,陸然的話就像是將他定位成了一個局外人,明明陸然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說,只是站在另一側看著他為了他所想要知道的真相而拼命奔波勞累,看著他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望著盛夏卻好像被斬斷了雙手一般無法將手伸向她,看著他逐漸的在他的眼中變成了一個笑話。
身上的力氣有種被耗盡的感覺,商左神色疲倦地走回了車內,將車門打開坐了進去,盛夏本是閉著眼楮在听音樂,在听到聲音後睜開眼楮卻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猝不及防地伸手環住了坐在副駕上的她。
商左溫暖的提問透過衣料傳了過來,脖頸間有濕潤的氣息回蕩,在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後盛夏果斷地伸手想要去推開商左,結果卻在手觸踫到對方衣服的時候被一句話阻礙了動作。
「卿卿,別動,我累了。」
曾幾何時也有似曾相識的對話出現,夏日陽光與汗水,剛打完了籃球賽的男生接過女生手中遞來的礦泉水仰頭便就是一陣猛灌,女生坐在籃球場一側的看台上抬手在額前搭起一個涼棚,目光遠遠地落在即將西沉的太陽身上,時光美好的像是帶上了幻覺。
忽地便感覺到肩膀上突然被施加了一個重量,帶著汗水的濕潤感觸踫著肩膀上j□j在外的皮膚,女生忽地便就反應了過來,嫌棄地伸出一根手指去推男生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呀,髒死了髒死了,商左你快給我起來。」
「別動,卿卿我累壞了。」
真是太狡猾了太可惡了。明明是該最討厭听到這樣的叫法的,作為盛夏這個存在。可每次听到商左這樣喊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卻怎麼都無法拒絕,好像時間被再一次撥轉回到了舊日時光,心底里僅剩下的柔軟被撩撥,讓原本要去推開對方的手在空中靜止了幾秒後,緩慢地拍上了對方的背脊,就像曾經很多個類似的場景中,那個還被叫做卿卿的人所做的事情一樣。
所以才會說——商左你真是全世界最狡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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