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來到護國寺,見一女子背影像極了曾青,遂一路跟著那女子,又見那女子朝護國寺後山的方向去了,看來這女子定是曾青無疑了。
進了後山,走了沒多遠,曾青突然停下腳步,「後面的朋友,跟了這麼久總該現身了吧。」曾青轉過身子,只見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從樹後走了出來,柳木笑道「許久不見,耳朵倒是見長了。」
曾青盯著柳木看了好半天,方才一步步朝柳木走去,曾青抬起手,猶豫再三摘下柳木的面具,見面具下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可曾青卻相信眼前這人就是柳木。凝望許久,說道「既然換了容貌,何故又戴著面具。」
柳木笑了,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笑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我。」
曾青沒再說話,只小心翼翼的觸模到柳木的臉頰,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實的,「原來你還沒死。」
柳木笑道,「怎麼,你很希望我死啊。」
曾青看了對方片刻,突然一巴掌打在柳木身上,緊接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你這兩年杳無音訊,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可都不見你蹤影,我還以為你已經被馮瑯渠害死了。」
柳木被曾青打得連連後退,笑道「還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好在如今不是好好的回來了。知道你惦記著我,我不跟你道別,又怎麼敢去地府報道呢。」又問,「你怎麼來護國寺了呢。」
曾青說道「這兩年你杳無音訊,大家都說你已經死了,時間長了,我也就信以為真了。想在你生辰之日拜祭你,但又不知埋骨何處,所以就來這里了。」
柳木突然笑道「你若是不說,我都忘記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了。」
「你這兩年都去哪了?」曾青問道。
柳木將這兩年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講給了曾青。
曾青說道「那麼俞姑娘也知道你沒死了。」
柳木搖了搖頭,「她猜到我是柳木,不過我沒有與她相認。」
「為何?你明知道俞姑娘一直很惦記你的。難道你沒有阻止她嫁給馮瑯渠嗎?」
柳木嘆了口氣,「我本是想阻止他二人成親,將婉然帶走。可我看到馮瑯渠對婉然感情甚至要遠遠超過我對婉然的感情。既然他對婉然是真心實意,那我又何必再去攪擾她的生活呢。畢竟馮瑯渠能給她的,有很多是我所不能給婉然的。」
曾青質問,「那你不打算報仇了?」
「算了。馮瑯渠做這些無非都是為了得到婉然,既然他能真心對待婉然,我又何必再去破壞她的家庭。他們郎才女貌的,外人看了倒也般配,省得嫁給我這個甚少讀書的,倒是可惜了婉然的才氣。我們柳家失去的也不過是家財而已。昔日我們柳家祖宗能創下大家大業,賺了大半個金陵,我就不信我柳木改頭換面,贏不回我祖宗基業的一半。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柳木看似釋然的一笑,又問道「我爹他老人家還好嗎?」
曾青面露難色,「柳老爺他……已經不在了。」
柳木一愣,「你是說我爹死了?」
曾青點了點頭,「你悔婚之後柳老爺就執意要回金陵。可柳老爺還沒到金陵呢,你就越獄潛逃了。紫嫣知道柳老爺回了金陵,就將柳老爺和柳林接到了你給她買來安身的那間大宅。你當初給她的五間鋪子,她將其中一間給了香芸開了醫館,還有你那四個隨從也一直跟著香芸在醫館呢。其余的四間鋪子她要還給柳老爺,留作柳家東山再起,但柳老爺堅稱身子骨不如從前,所以也就沒要那幾間鋪子,執意要留給紫嫣,說是以後留給絮兒做嫁妝。」
「絮兒?」
「是啊,你如今都是當爹的人了。」
這下柳木更是不明白了。
曾青說道「你可還記得你當日曾騙眾人,說紫嫣懷了你的骨肉。後來柳家出事之後,眼見十月之期越來越近,紫嫣便去鄉下抱養個女嬰,回來對外宣稱是與你的骨肉。紫嫣也是想給你立個衣冠冢,怕你死後變成孤魂野鬼,如今有了這女娃,以後也好有個後人祭拜你。柳老爺以為那女嬰是你的骨肉,所以也喜歡的不得了呢。柳老爺回到金陵之後身體每況愈下,雖說香芸姑娘醫術精湛,可始終治不得柳老爺這心病。後來傳來消息,說是你在京城告御狀不成,想要行刺公主威脅皇上,被侍衛就地正法了,柳老爺不明真相,信以為真,無疑是給病情雪上加霜,一夜之間竟癱倒在床上,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了。臨終前都是紫嫣和香芸在照顧的。」
柳木哽咽說道「我爹一生樂善好施,救濟百姓無數,想不到卻被我這不孝子害得如此不得善終。不過臨終前有絮兒陪著他,看見了孫女,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樁心願了吧。如果我爹泉下有知,知道所有真相,只怕九泉之下又難安心了。」柳木自嘲的笑了笑,又問「柳林如何了?」
「自打柳老爺走了以後,柳林就一直住在紫嫣的大宅里了,偶爾去街上替人做做代筆,寫封信件什麼的。只是你那二娘就有些過分了。回金陵的途中和趕車的車夫勾搭上了,她也知道柳家不復從前,于是就將臨行前我給柳老爺拿的盤纏卷走和那車夫跑了。」
柳木皺眉說道「這個老賤人,自打她進了柳家的大門,柳家就沒清淨過,走了也好,難得清淨,我柳家日後東山再起,我還怕這老賤人回來亂攪和呢。」又急切的問道「那紫嫣現在如何?和孩子都還好吧?」
「紫嫣……紫嫣姑娘她……」曾青說的吞吞吐吐,柳木隱約覺得事情不妙,忙問「紫嫣到底怎麼了?」
「紫嫣她……已經成了活死人。」
「你說什麼!」柳木一把抓住曾青的胳膊,「活死人?你說清楚一點!」
曾青說道「柳老爺去世之後沒多久,紫嫣突然把幾間鋪子和大宅的房契都交給了香芸姑娘,把絮兒也托付給了香芸姑娘。只告訴我們她有些想家了,想回兒時的鄉下老家走一趟。香芸姑娘只當她是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累了,想找個安靜地方休息時日,所以也就答應了。誰知紫嫣是去了京城,委身在青樓之中做了藝妓,一夜之間就拔得了京城的頭籌。不少貴族公子都想一親芳澤。可紫嫣卻偏偏選了溫思仁……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紫嫣預謀好的。她只是想接近溫思仁,為柳家報仇。結果行刺不成,被溫思仁發現。還是青樓的老鴇派人來府上通知我此事,等我趕到那里的時候,紫嫣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好在太醫院醫術最高的太醫是我爹好友,暫時護住了紫嫣的心脈,雖不死,但卻成了活死人。」
柳木听完心中憤恨,一掌打在了身旁的那可樹上,那樹轟隆一聲,竟然倒了下去。曾青被柳木這一掌嚇得不輕,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柳木竟然能練得這樣的功夫。
柳木問道「紫嫣現在何處?」
曾青說道「我派人騎千里良駒,連夜趕往金陵,通知香芸。香芸又從金陵趕來,將紫嫣姑娘帶回了金陵,如今正在香芸的醫館里,雖說不死,卻也不似活人。香芸每日翻閱古籍醫典,她說听人說過,曾有位神醫使一位活死人復活。香芸是唯一一個相信你還在人世的,她說,你欠紫嫣的情,一定要回來還她的。她也知道紫嫣如活死人一般很痛苦,可她怕你回來見不到紫嫣,你心有遺憾,紫嫣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所以還有一絲希望,她便不能放棄紫嫣。」
柳木點頭,吸了吸鼻子,「不錯,我欠紫嫣的太多太多。等我殺了溫思仁和馮瑯渠那兩個小人,我定要回去還她的下半生。溫思仁!這個小人,我早晚讓他不得好死。」
這邊話音剛落,就見行痴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看著被柳木拍斷的那可大叔砸了咂嘴,「真是可惜了,百年的古樹,就這麼被你給毀了。」
「瘋和尚!」曾青說道「當日你和柳木合起伙來騙我,說柳木已經死了,害我哭了那麼久。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也不怕死後被鉤舌頭。」
行痴說道「哎呀,想不到你這小丫頭嘴巴這麼毒。不過當日柳木只剩下不到半條命了,她若不是怕你傷心,又豈能避而不見呢。」
曾青一笑,對柳木說道「反正如今我是找到你了,你可別想再跑掉。就是真的再有不測,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行痴問柳木「如今你又有何打算?」
柳木說道「我本想既然柳家的人安然無恙,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可這兩個小人害我爹不得善終,又害得紫嫣成了活死人,我斷然不能放過這兩人。我這就回去取了他們兩個的人頭,放在我爹墳前祭拜。」
行痴說道「就算你一刀砍了這兩人的腦袋,那也不過是出了心中惡氣。你柳木一樣是越獄潛逃的殺人逃犯。柳家一樣蒙受不白之冤,柳老爺還是個逃犯的爹。而且你就這麼殺了馮良一黨的主要人物,那最大的嫌疑,還不落在曾丞相那里了。」
曾青贊同的點了點頭,「嗯,還是瘋和尚你想的周到。」又對柳木說道「這兩年朝中也發生了不少事情。皇上登基之後寵信馮良等人,雖說馮良官位不及我爹,但左丞相年事已高,一直保持中立,大家都揣測過不久皇上就會封馮良做左丞相,朝中好多大臣見馮良得勢都做了他的黨羽。現在馮良和我爹明爭暗斗滿朝文武人盡皆知,若是馮瑯渠和溫思仁突然被人削去了腦袋,那最大的嫌疑還真的容易落在我爹身上。」
「那依你們之見,該如何做?」柳木問道。
「你何不借著馮小姐徹底進入馮家,這樣馮瑯渠等人也會減少對你的懷疑。」如此如此……行痴將想法一一告訴了柳木。
曾青贊許的說道「我倒是覺得這法子比直接要了他們的腦袋好得多。」
行痴笑道「到時候若是你能沉冤昭雪,再找出殺害俞老爺的真凶,想必到時俞姑娘也會與你重歸于好的。既然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倒不如試試我這法子,目前看來這也是最行得通得了。」
說到這兒,曾青突然說道「不好!」
「有什麼不妥嗎?」柳木問道,心想這法子若是做的好了也算是十分可行的。行痴只以為曾青是怕柳木和俞婉然破鏡重圓冷落了自己,所以才大叫不好。
只見曾青頗為焦急的說道「如果馮家被定罪謀反,那是要滿門抄斬的,俞姑娘若是嫁給馮瑯渠,豈不是也難逃一死。柳木,你盡快去阻止俞姑娘嫁給馮瑯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