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暖氣讓人沒有一點兒冬天的冷意,大大的落地窗外寒梅點點,窗內暖融融的霧氣從各自的杯中飄飄蕩蕩升騰著。愨鵡曉
薛純涂著粉色色彩的漂亮指甲來回摩挲著精致的浮雕杯壁,仿佛沉進了自己的世界中去,並沒有去回答練冶的疑問,沉默半晌之後才忽而淺笑著看向她,說︰「你知道的吧,關于我和薛冷。」
「我應該知道什麼嗎?」練冶挑了下眉,捧著白開水整個人靠著沙發坐下。如果說她繞了半天是想要談談薛冷的話,那麼練冶覺得自己真是白緊張了一場。
見她漫不經心的樣子,薛純仍舊笑著,自顧自說道︰「被領會這個家的時候我4歲,到如今我連曾經父母的模樣都不記得了。不過卻記得當時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那時候他坐在陽台上面眯著眼楮曬太陽,金色的陽光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里面,媽媽指著他說純純,那是你哥哥哦,以後他會保護你,疼你。然後我就看見他掀開眼眸,墨黑的瞳仁泛著金色的陽光,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眯起眼楮繼續曬太陽,他身旁還有一盆開的很好的向日葵…」
「以後…我們都慢慢長大了。第一次來月事的時候是初一,他初三,那時候每天放學我都是跟屁蟲一樣跟著他。午休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下都是血,當時尷尬極了,然後還被同學發現,大家都起哄,我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失去了驕傲,然後他被一群高年級男生擁簇著打籃球從我們班外走過去,他走進來月兌下上衣給我捆在腰上擋住了滿是血的裙子,然後光著上身拉著我去校醫那兒。當時半個學校的女生都圍了上來,就為了看看男神的好身材,那個時刻我覺得再沒有比今天更加幸福的,雖然從頭至尾他沒有對我笑,反而一直蹙著眉頭,但我覺得那是關心我呢。」
「少女的情懷是件很奇妙的事情,那天之後我在看著他的時候竟然會臉紅心跳加速,為此我糾結了很久,甚至因此而讓我第一次失手月考沒有拿到全部的滿分,即便我仍舊比第二名高出太多太多分,但不完美了。所以我下定決心找他,我想問他我能不能喜歡他,可惜還沒問出口就出了媽媽去世的事情,之後他一直很不開心…」
薛純時而說著時而停頓,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為美好的事情。
練冶始終一言不發,直到她好半天一直沒再說話,才問︰「就這些?沒事情的話我就走啦~」
薛純嗓音依然淡淡的,「從小到大,我有目標就務必會達到,即便再怎麼辛苦,我都會做的很完美。他是我設下最大的目標,所以,我一定會很好的爭取到的,不論用什麼手段。你幾年前可以輕易拋棄你們的感情,我可以想象的出你對他不過爾爾,那麼練冶,趁早放手吧。這樣或許還能換得你媽媽的幸福,你覺得呢?」
練冶恍然,是吧,最後才是重點呢。「所以,他們吵架是你搞出來的?」
薛純勾唇笑的優雅,「話不能這麼說,我什麼都沒說,都是他們自己不信任對方而已,你說呢?」
她淺抿了口咖啡,「喝完苦咖啡之後吃任何東西都覺得很甜,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一直吃著甜食的話,到最後舌頭都會被麻痹掉,什麼都感覺不到,所以生活才需要各種滋味兒的調劑才好。」
練冶冷冷一笑,看著她說︰「如果你想要用我媽媽的婚姻來要挾我和薛冷分開的話,我恐怕你要失望了!所有人之中我覺得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更不喜歡更厭惡他們的結合,如果他們投票選擇分開的話,我肯定雙手雙腳贊成!呵呵…我看你別叫薛純,改名薛蠢得了!」
練冶情緒有些激動,因而嗓音有些沒控制住,帶她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正好看見站在樓梯轉角口處的柳月,一臉怔然的看著她,面色略顯蒼白。
練冶呆了下,旋即眯眼看了眼薛純,冷著臉扭頭離開了薛家。
已經是下午時分,練冶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她的心情有些煩躁,那些話雖然多屬于她心里話,但她對媽媽和薛政和的婚姻早已沒有那麼仇視,只是有些芥蒂一旦產生很難消失的完全干淨。而她不過是拿那些話堵薛純而已,只是沒想到被她擺了一道,最後堵的這是自己和媽媽,將將消融的關系恐怕再次降溫了。
她脾氣 ,不是個喜歡說軟話的人,否則只要那時候跑上前去把話說清楚,大約也不會太怎麼樣吧,可惜她從來任性慣了。
再來,一個她已經夠柳月受的了,如果再讓她知道薛純的不良用心的話,不知道她的生活該怎麼繼續下去,恐怕會每天淚眼婆娑的啊,她不願意看她哭。
驀地,有人喊她的名字,練冶扭頭四顧,半晌才看見一輛BMW,略顯驚喜的喊道︰「莫弈叔叔,好巧啊!」
每每見到莫弈,練冶總是頗多感慨,如果當初媽媽不是和薛政和,而是和眼前這兒溫潤如玉的男人走在了一起,那麼如今的他們是不是會生活的更加和睦幸福一些呢?
可人生必經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再者,如果不是因為媽媽嫁給薛政和,那麼她和薛冷想必也不會有交集的吧,如此,她還能如從前那般很快的選擇莫弈麼?凡事都是有利弊,都是不完美的,至少她沒做過什麼完美的事情,但她不覺得自己不如凡事講究完美的薛純。
兩人在靠近的一間甜品店坐下了,他還是很細心,知道她不喜歡苦苦的咖啡,所以沒有選擇格調比較優雅的咖啡廳。
這個時間點甜品店人也不多,安安靜靜的,兩人靠著窗戶而坐,潔淨的窗上貼著可愛俏皮的窗花,氛圍很溫馨。
上一次的偶遇很是匆忙,大家都沒有說上幾句話,這會兒坐下來之後,猶如父女般的兩人卻也一時找不到話來,默默的吃著可口的蛋糕抿著微甜的熱女乃茶,
「這里的小蛋糕還不錯,不過一定比不上你媽媽做的吧?」莫弈輕輕擦拭了下嘴角,試探性的問了句。當初練冶為什麼離開,他比誰都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不知道母女倆有沒有和好。
練冶抿了抿唇,今天之前的話,她估計會告訴他,我們挺好的,至少已經開始好起來了,然而現在…「莫弈叔叔,有時候會不會覺得生活的很辛苦,不是身體而是心里?」
見她這樣,莫弈不禁微微嘆氣,扭頭看向窗外,「練冶你看,這大街上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人們,每個人都不能永生,等到幾十年過後終究會一死,這是從我們懂事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們每個人還是努力的活著,明知道到頭來會死還那麼努力的活著為什麼?不過是為了心里的那些信念、夢想罷了,所以說我們是為了人生中美好的事情而活著,活下去的,你懂麼丫頭?」
練冶怔怔的望著窗外形形色色的人,川里不息的車輛,眼眸中帶著些許的迷惘,只是漸漸的微微勾了勾唇,「所以才會有放棄才會得到那樣的話麼?」
「那些不開心的令人壓抑的我們無法讓它從走過的生命中消失不見,畢竟它發生過了,但我們可以將其塵封,保留美好的,以美好的目標而奮斗而生活下去,總是將自己沉浸在陰霾之中的人是不會有欣欣向榮的面貌的,所以人家說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那為什麼不開開心心的過,畢竟人生只有短短幾十年,總是哀嘆,等到老了回憶起來就會悲哀的發現自己的人生都是不快樂的東西。呵呵…叔叔說的太多了,總之,很多時候,咱們的人生其實沒那麼淒苦,都是自己附加上去的,越覺得自己辛苦難過,生活就會越淒楚的感覺,其實,比起很多貧苦山區,咱們一輩子該吃的,看的,玩兒的,穿的,都應有盡有,比起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生實在豐富了太多太多。」
「莫弈叔叔,你知道嗎,從小我就最喜歡黏著你,因為我最喜歡听你說話,很舒服,也能懂很多。那時候我總覺得莫弈叔叔和其他叔叔是不一樣的,他不止是叔叔還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嘻嘻。」練冶彎起眼眸笑起來。
「既然是朋友,那老實告訴你的莫朋友,你和薛家那小子是怎麼回事兒?」莫弈立即拿出了朋友的權利,滿臉帶笑的問道,帶有一點小八卦的感覺。
練冶頓時紅了紅臉,說︰「就、就那樣啊…就在一起了。」
「那挺好的呀,反正我家小丫頭是不能受委屈的,婚禮一定要請我去呢!」莫弈說。
「那肯定的,只是如果有的話…」練冶眸光黯了黯,「我總覺得不會這樣順利,那種感覺…莫弈叔叔,說出來你也許不會相信,那天從C市回來在機場,我看見一個和爸爸很想的人,我當時瘋了一樣的追上去,現在想想真的有點兒可笑呢。」
莫弈一直平靜的雙眸因為她的話而震了震,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的緊了緊。
見他沉默不語,練冶自覺失言,她不該老是提起爸爸,畢竟莫叔叔跟爸爸是好朋友…正當她想要換個話題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微微低沉的問︰「小冶,你見過你爸爸的尸體麼?」
練冶怔愣了下,尤其是見到他臉上少有的凝重嚴肅,她訥訥的點點頭,旋即補充說道︰「在太平間看到的,都…都變成焦黑的了,但是他脖子上還掛著我送個他的項鏈…」
莫弈垂了垂眸,旋即道︰「小冶,其實這麼多年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的品行如何你心里應該清楚,當初她完全可以跟你爸爸離婚然後嫁給薛政和,薛家的能量擺在那兒,你媽媽完全沒必要去做那樣令人不齒,最重要是讓你傷心的事情,這比他們離婚給你的打擊更大不是麼。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一切都太過——」
「莫弈~!」遠遠的有人喊著莫弈的名字,帶著歡愉的調調。
練冶跟著扭頭看去,馬路對面站著穿著修身白色大衣紫色毛衣的女子,正滿臉笑容的朝著他們招手,正是那天練冶在C市遇見莫弈時候看見的女子。看她這樣子,似乎兩個人和好在一起了麼?
練冶看向莫弈的時候,被他面上的神情驚了下,他面色突然變得蒼白一片,額上甚至沁出冷汗,一向溫和的雙眸此刻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絕望。
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一個人產生這樣的表情?練冶再度回眸看向窗外,女子正踩著斑馬線朝著他們走過來,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陽光落在她臉上都似乎帶著雀躍的感覺,嫻靜美麗的女子。
跟在她身後走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帶著一副大墨鏡,看起來很酷的樣子,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片口香糖笑眯眯的咀嚼起來,感覺很違和啊。
就在女子走到斑馬線盡頭準備朝著他們跑過來的時候,突然一輛火紅色的跑車飛速的沖了過來,而這時候分明還是綠燈時間,可那車不知司機喝醉還是怎麼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刺啦——尖銳刺耳的緊急剎車聲音響起,女子被嚇得坐倒在一邊,完全嚇呆了。那車很是囂張的扭轉方向快速離開了…一切都在幾個呼吸之間而已,卻給人感覺很久很久,驚悚的不行。
里啪啦一陣碟子摔碎的聲音,莫弈渾身顫抖的猛然站立起來,直直的盯著窗外,臉色白的嚇人,給人一種隨時虛弱的倒下的感覺。
「對不起,我過去看看。」他說著快速的奔跑了出去,緊張無比。
練冶盯著那已經沒了影兒的跑車,眼中不覺露出一抹深究的神情來,那部車明顯是故意的,但更重要的是,她看見那個一直跟著莫弈女友的墨鏡男人動作飛速的鑽進了那輛跑著一起離開了,所以他們是一起的,他們跟莫弈叔叔的女友有仇?可她怎麼感覺莫弈叔叔知道似的,從看見那個墨鏡男開始神情就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