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元在當時抵得上一戶雙職工家庭一年的工資收入了。听到這個數目,人群里立即響起了一陣驚呼聲,像是感嘆又像是羨慕。
老者卻是連連搖頭︰「唉,什麼獎金不獎金的,我不會要,只要能替我那老朋友申冤報仇就好。」
這話一出口,頓時把剛才一些人含酸帶妒的聲音徹底壓沒了,只剩下稱贊他對朋友夠義氣重情義之類的話。
天舒也對老者有了新的認識,卻不是因為他的「高風亮節」,而是從這件事看出老者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本來就算他拿了那筆獎金也沒什麼,但因為受害者實際上並不是他的朋友,他揭穿真凶也並非全然要為那人報仇,而是存了幾分展露手段給自己看的念頭,所以才不想動獎金。
天舒能理解這種微妙的驕傲感,不是矯情也不是故作清高,而是依循自己的原則行事。
這樣的人,大可信賴。只是,自己要不要拜師呢?重生之後她雖然沒有仔細想過未來,但已存了個模糊的念頭,要要利用前世知道的訊息做生意賺大錢,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如果拜師學這些神神道道的手段,似乎對自己的將來並沒有幫助?
天舒沉吟不決,不由自主向老者看去,卻見對方正淡笑著看向自己,那笑容里有種洞悉一切的感覺。天舒眸光一動,剛要說話,老者卻趁警察扭起軟成一堆的李老板時,悄悄塞了件東西給她,低聲說道︰「把它拍在黑霧上。」
知道警察一會兒就要進去取證,天舒不敢耽誤,接過東西趁人不注意就往里面走。站在那堆蠢蠢欲動的黑霧前時,她才發現掌中是一張符紙,紙張微挺,上面用鮮紅欲滴的朱砂畫著她看不懂的符。
時間緊迫,她不便細看,想想剛才老者並沒說具體貼在哪個部位,她便選了黑氣最為濃郁之處將符紙按了上去。
符紙甫一接觸到黑霧,便入石子投進了湖面,激得黑霧蕩起陣陣漣漪,漸漸往後縮去。黑霧每退縮一分,紙上的朱砂符就越發鮮艷,像是吸取了它的力量一般,此消彼長。
當朱砂艷至極點之時,連地底的最後一點黑霧也被連根拔起,垂死掙扎般爆漲一下,末了徹底消散。
不過短短一分多種的時間,黑霧便像陽光下的朝露,被蒸發得一干二淨。而大功告成後飄落在地的符紙其上朱砂也漸漸褪色黯淡,恢復了使用之前的模樣,只是那草書一般的符比之前縮小了一些。
黑霧的邪力天舒再是清楚不過,那天在醫院時只有一點點,自己至少得花三四分鐘的時間才能將之驅逐,可眼下這小小一張符紙只用一分多鐘就輕而易舉就驅散了這一大片害人的黑霧!驚嘆于符紙威力的同時,天舒心中不覺對那老者添了幾分敬畏︰先不說他之前施展的手段,單是隨手拿張符紙就有這麼大的威力,定然不是尋常人!
收好符紙,正感慨之際,她身後傳來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老者正引著警察往里面走。見黑霧都已消散,他贊賞地看了天舒一眼,然後指著那堆雜物說︰「警察同志,我朋友的遺體被埋在這下面。」
拍照存底之後,警察開始清理上面的雜物。當東西都被挪開露出地磚後,赫然顯出一灘褐色痕跡,邊緣泛著淡淡的紅色。幾名警察都露出了有點興奮又有點肅然的表情。後來天舒和警方打交道的次數多了,才知道那算是警察的「職業表情」,通常出現在發現重大證據時。
大概是被東西遮住的緣故,那怎麼看都像是血痕的痕跡歷久彌新,像是昨天才潑上去的。趁警察們拍照取證的功夫,老者小聲對天舒說道︰「這小子指不定請教過高人,以外行人來說,這雞血灑得不錯。公雞血是正陽之物,壓在陰靈上最適合不過。」
天舒顧不上說話,只全神貫注地看著趕來增援的法醫指揮著同事將石磚一片片鏟起,露出下面松軟的泥土。當看到一截沾滿腐土碎肉的白骨露出來時,天舒低低呼了口氣,徹底信服了老者的能耐。
找到鐵證,那姓李的店老板自然是跑不月兌了。雖然老者早撤去了給他設下的煙雲幻障,但他依舊失魂落魄,嘴里不斷嘟囔著含糊的話。直到警察將裝在黑膠帶里的遺體拿出後院時,他才像猛然驚醒了一般,發出一記短促絕望的哭聲,一把揪掉了脖子上掛的玉觀音,遠遠丟開︰「等進了局子,我爸媽怎麼辦?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算砸鍋賣鐵也不會害他!」
聞言,旁觀者中有人不忍心地說道︰「唉,他當年也是實在沒辦法吧?希望警署能從輕發判,否則他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太可憐了。」
听到這話,天舒面露不屑。在前世采訪時她就發現,犯人都是在罪行敗露後才追悔不迭。其實他們未必對罪行本身有多後悔,更多的是對被審判的恐懼而已。
「怎麼,你也覺得他可憐嗎?」老者最後和警察說了幾句話,走到天舒旁邊,見她若有所思,不禁問道。
「不。」天舒搖了搖頭,「可憐的是被他害死的人。不管他怎麼懺悔怎麼道歉,死了人的人都不會再活過來。」
老者笑了笑,突然模了模她的頭頂︰「你這孩子真不知是怎麼生的,脾氣也就罷了,居然連想法也和我很像——那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家伙,遇上這種事反而會去同情凶手,說什麼犯人也是不得已的,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只要肯改過還能給他機會。難道一次懺悔能抵得過一條性命?真是笑話!偏偏有這種混帳想法的人還不少。」
天舒歪過頭去,沒有避開老者的手,贊同地附合道︰「這種人叫聖母,專愛挑與己無關的事來顯現自己的善良。等他自己遇上什麼事兒,他只怕跳得比誰都高。」
「聖母?」老者哈哈一笑,「這詞兒形容得好!」
離開7雜貨鋪走在陽光燦爛的人行道上,老者斂起笑意,緩緩問道︰」小丫頭,考慮得如何了?"天舒本來想說還沒有,但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變了︰」就算要拜師,我總得知道師承來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