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遲到的探親
方明多次邀請柏玲到于老板的工廠看一看。可是柏玲一次也沒答應。今天,她感到終生的遺憾。她現在就去,雖然晚了,但她還是去了。她要告慰方明的在天之靈。
于老板為柏玲打開了車門,又向送行的人們揮了揮手。汽車急馳而去。
坐在于老板的車上,柏玲想起關于方明打工這件事,閨蜜芳芳曾做了最嚴厲的勸告︰
「人到了五十歲這個年齡,是夫妻享受恩愛,梅開二度的最佳時間。因為子女大了,都成家立業,各立門戶。自己的生活壓力相對減小了。你不充分去享受生活,卻把老公趕出去,硬要做老牛郎織女。我就不明白,你的思維怎麼就和普通女人不一樣」……
芳芳的話說得一針見血。
而玲也不買芳芳的賬︰
「我們沒有孩子,就是個二人世界,還用談梅開二度嗎?」
「你們名義上是二人世界,實際上是三人世界。我說句不中听的話。你母親長年在這里居住,讓你夫妻二人分居。這簡直就是對男人最大最嚴厲的折磨。你母親缺少一個正常母親應具有的母愛。她這是對你親嗎?對閨女親,讓閨女守活寡,讓女婿打活光棍。這簡直就是不通人x ng。」
「你的做法也有違常規。不要孩子,把老公甩到一邊。這都與一個正常女人的做法格格不入。單從這一點講,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而你的丈夫方明,卻能包容這一切。可見人家是個多麼寬厚善良的男人。而你的母親還和人家鬧過不去。這和我的母親相比,真有天淵之別。」
「我母親對每個孩子的小家庭關懷備至。生怕小家庭生活不和諧。對女婿、對兒媳,敬之又敬。從來是嚴格要求自己的兒女,寬待女婿和兒媳。從沒有跟女婿、兒媳紅過臉、吵過嘴。哪象你母親,動不動就大罵女婿,拿女婿開刀。」
「你做為妻子,對丈夫有過背後的體貼嗎?如果你處在方明的地位,你會有什麼感受?」
柏玲今天回想起這些話,覺得是那麼體貼可親。當時,為什麼自己就一點也听不進去呢?
來到于老板的工廠,來到方明打工的住處。
車剛一停穩,立即就圍過來十幾個年輕人。
「于老板,明哥怎麼樣了?」
「于老板,快說呀,明哥到底怎麼樣了?」
于老板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很悲痛地說︰
「明哥走了。我帶明嫂子來收拾明哥的東西」……
馬上就有人替柏玲打開車門。一雙雙熱情地手伸了過來︰
「明嫂子,節哀。」
「明嫂子,我們和你一樣悲痛」……
于老板在前面引路,玲的後面跟著一群年輕人。他們都是方明的工友。
于老板打開房門,身體往旁邊一讓,用手往里一伸說︰
「這就是明哥的房間,嫂子請。」
柏玲站在門口,愣了幾秒鐘。心里在說︰
老公,我探親來了。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來得太晚了。
方明自己住著一個小單間。室內井然有序。一個大書架,把房間分成前後兩部分。書架後是一張床。書架前有一張辦公桌。這就成了辦公室兼臥室。辦公桌上放著許多文件夾、資料袋、圖紙和報表……書架上放滿了報刊雜志,這是為了填補打工者的j ng神空白。這樣的私營老板,的確是不多見。
于老板在路上告訴柏玲,自己不在工廠時,工人們有了問題,都是找方明解決。所以,方明的房間里,常常是人滿為患。
「嫂子,你看看明哥的床下,我想,他所有的遺物,恐怕早就整理好了。明哥是個j ng細之人。我常見他整理自己的東西。打捆的打捆,打包的打包。我不止一次地笑著問他︰
「你不嫌麻煩嗎?」
「習慣了。」他也總是笑著這樣回答。
今天看來,他早就預料到有今天這樣的結局。所以,他每天都做好「走」的準備。我真不知道他竟病到這樣的程度。
柏玲掀開床單,看到床下放著兩大捆整理好的寫作手稿,每捆都有三、四十公分厚。還有五個厚厚的大r 記本。整整齊齊地捆在一起。另外,還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袱。
于老板又拉開辦公桌的抽屜,翻了翻,看了看,又把一個r 記本和幾本手稿交給了玲。
「這都是明哥的東西。」
于老板向著門外喊到︰
「小王,小王」……
馬上就有一個小青年跑了進來。
「你去倉庫領幾個蛇皮袋來。過一會兒,你把明嫂子送回家。」
小王回來了。又有好幾個人跑進來幫忙。有位工人,邊把方明的手稿裝進口袋,邊張口稱贊︰「明哥真是個業余大作家。」
凡是方明的東西,都被裝上了車。于老板親自為玲打開車門︰
「明嫂子,我就不親自去送你了。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小王,把明嫂子送到家,把東西安置好,路上要小心」……
車起動了,于老板和許多工友跟在車後,一直把車送出廠門,上了大路。
柏玲從車窗里探出頭來,揮淚向送行的于老板、向方明的眾工友告別。
司機小王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思想開朗幼稚。他主動談起了方明。
「嫂子,我們明哥人緣特別好。連那些來探親的家屬,都對明哥十分佩服。小兩口在這里鬧矛盾,都是找明哥來評理。明哥一番話,能讓他們撅著嘴來,笑著手拉手走。好多人說,明哥要是當個大官,他不定給老百姓帶來多大好處呢。」
玲突然想起方明說過「燈下黑」的故事。老公給別人的夫妻生活帶來一片光明,自己眼前的確是一片漆黑。柏玲一想到這兒,她真想自己抽自己幾個耳光。
「嫂子,你的兩個孩子呢?他們怎麼沒有陪你來?明哥說你們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前面來到一個立體交插路口,人多車多,小王把j ng力用在開車上,沒有再追問孩子的事。
司機小王的話,勾起柏玲對往事的回憶。在他們不惑之年的時候,有一次,參加同事孩子的婚禮。許多人為柏玲的美貌所傾倒。有同事忽然問︰
「明哥,你們有孩子嗎?」
「有,一男一女兩個。」
方明似笑非笑,回答地干脆利落。這讓那些孩兒媽媽十分驚訝。她們拉著柏玲的手問︰
「明嫂子,想不到你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還象個未閣的大姑娘,一朵盛開的白牡丹。你是怎麼保養的?可以告訴我們嗎?」
方明笑著說︰
「在單位,你嫂子的雅號就叫白牡丹。比她的大名還響亮。」
在回來的路上,柏玲小聲地問方明︰你跟人家說,咱們有兩個孩子,還是一男一女。哪來的這兩個孩子?
方明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又用手指向柏玲的Ru房上一點。這不是嗎?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當時,柏玲被逗得笑岔了氣。
從那個時候起,方明就把自己有兩個孩子,常常掛在嘴邊上。了解我們情況的人,知道我們是自取其樂。
不知道的人,特別是在老師傅面前,方明添油加醋,說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有了固定工作,讓多少人刮目相看。在就業難的情況下,一家人都有固定工作,又讓多少人羨慕不已。
小王把柏玲送到樓下,急忙幫著搬東西。
「嫂子,你住幾樓?」
「就放在樓下小房吧。」
一切安排就緒。小王說︰
「嫂子,我要馬上往回趕。明哥一走,你看我們于老板的j ng神狀態,可是緊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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