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水門後面，裹緊了棉袍，戴著兜帽，還是凍得忍不住跺腳，這天冷得水面上都泛起一層白霧，估計再過不久就冷得可以結冰了。
呼出的氣都是一陣陣白煙，這時候天色剛剛暗下來，我盯著水面的動靜，其實一開始我是打算自己下水的，畢竟是自己想出來的主意，怕那些軍士們理解不透徹、貫徹得不徹底。
誰知他們幾人一听我打算下水，眉毛都立起來了，立刻把我圍起來勸勸勸，秦聶寸步不離的跟著我，似乎怕我逮著機會溜下水。
這年代，沒有水肺氧氣筒，水下作業全靠人工接力完成，我知道在這麼冷的天氣下，要那一隊軍士完成的任務不輕松，但是等待總是心急的，我不停的搓手呵氣，在岸邊踱來踱去，水門的大門依然緊閉，戰船也依然頂住大門，鐵索也還是橫在水面上，但是，水下面的鐵柵欄絞開了一小半，那隊軍士就從這里游出去，游到黑暗冰冷的寧淮河里完成任務。
林之言領軍去前方警戒，賀君瑞押送我們需要的物資來的時候，我剛剛打賞了準備去執行任務的軍士，每人一百兩，紫蘇笑我像個散財童子。
散財是沒錯，童子就名不符實了，公子們多多少少都被我佔了便宜，唔，你情我願的也算不上佔便宜吧？
正在胡思亂想間，一個人浮出水面，接著接二連三的出水，**的上了岸裹著棉襖向秦聶匯報工作。
秦聶揮手讓他們下去休整，走過來悄聲對我說︰「千歲，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打好了樁子，今夜還好辦，但明日怎麼埋伏在兩岸？現已入冬，兩岸樹木蕭索，光禿禿的不好藏身啊。」
「這還不簡單？」我挑挑眉道︰「埋伏的軍士每個人都去泥塘里打兩個滾起來不就行了。」
秦聶愣了一下，趕緊點頭應承，轉身吩咐運些沙土到校場。哼哼，老子以前訓練的時候，泥水沙土沒少往臉上招呼，讓你們也嘗嘗這滋味，別以為那一百兩這麼好賺。
天黑下來後，林之言軍中的斥候來報，海寇的七八只大船幽靈似的從海口開了進來，為了隱蔽，船上一點星火也沒有，估計是要等接近了城廓才發起攻擊。
「傳令給林之言，讓他截住船只，不要讓他們駛入神火炮的攻擊範圍，這水門的敵樓再挨兩炮估計就得塌了。秦大人，讓水兵將這只戰船駛出去……」我搓搓手，低聲對秦聶吩咐道。
「……不再等等？」秦聶皺眉問道。
我搖搖頭，再等？這城里沒有一樣東西可以跟對方的神火炮對抗，被神火炮燒傷的軍民人等都已經有數百人，不能再讓那個神火炮扔進來了。
秦聶吩咐傳令士兵去林之言那里，我看著水門打開，軍士們將門後那艘戰船開了出去，一駛到寧淮河里，軍士們就跳船乘小舟返回，任由河水將那只戰船帶走。
秦聶按照計劃點起軍士準備出城，林之言那里已經開始放箭，海寇的船一遭受攻擊立刻就燃起了火盆，雙方用火箭互相攻擊，我站在城樓上可以看到一片的火光交互飛去，靠近塢州城的這一段寧淮河兩岸非常平坦，河面寬闊，岸邊的軍士們沒有掩體，對攻非常吃虧，我看見軍士們一邊放箭一邊往後退，盡量拉長雙方距離。
黑漆漆的我只能看見火光，海寇的船越來越近，我們這邊放出去的那艘船我只能看到一大團黑影，緩慢的駛向前方。
身後的城里傳來一聲炮響，我知道是秦聶帶著騎兵出了南門去掃蕩劫掠的海寇了。
遠遠的，海寇的船頭亮起一團團圓形的火球，紫蘇立刻上前一把拉住我，火球飛來的時候他一把將我推倒在城牆和地面的夾角，然後覆在我身上。
我來不及感動，只覺得踫的一聲，城牆輕微的顫動了一下，神火炮沒有打上來，一發打在水門上方的城牆上，兩發落進了水里，入水的那一刻，水門外的護城河上立刻燃起沖天火光，火勢迅速的蔓延，順著水門的水口燒到寧淮河河面上。
那艘放出去的戰船底艙灌滿了火油，軍士駛出水門後再底艙鑿了數個小孔，火油緩慢的一路順水流到河面上，這時那艘戰船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火苗像劍一般飛快的圍住了海寇的船只，火光中，我看到海寇的大船立刻調轉了帆準備撤離，大船周圍的小船立刻被火焰包圍。
離得這麼遠，我都可以听見驚呼聲和喊殺聲，林之言早就指揮軍士在他們後退的路線上一桶一桶的倒油，塢州郡府庫里所有的油全部被征用，不指望能全部燒毀他們的船只，他們的船既然能弄出神火炮，少不了有火油和火藥，一旦重要部位著火，整條船就會變成個大火球，船上的人要麼燒死、要麼跳入燃著火苗的水中被淹死、淹不死的岸上也有弓箭招呼。
「你說，他們有幾個能活下來？」我看著遠處沖天的火光，用平淡的聲音詢問身旁的紫蘇。
「誰知道？水火無情……他們的船為什麼擠做一堆？」紫蘇指著那些後退無門的船只問我。
「之前沉了鐵索，估計林之言拉起來攔住了……三根鐵索，他們應該短時間沖不開……燒死、淹死或者被殺，他們自己選吧，這情況下，想投降都沒有門路。」我搖搖頭，看著海寇兩只船爆出大團火球，燃起沖天火光。
既然為寇，就該知道下場不會太好，搶劫、強/暴、殺人放在哪兒都是重罪，不過我們沒有那個條件全部活捉慢慢審判了。
「報——」一位傳令兵跑過來，我沖他點點頭，他上前一步低聲道︰「千歲，南門外秦大人放了信號。」
「讓他加快速度把人往這邊趕，這場火估計還可以燒上一段時間，趕過來正好下鍋。」
我站在城牆上看著下面混亂的幾團大火球，不斷的有身著火焰的物體往河里墜下，不禁皺起了眉頭，幾千海寇，不知道最後可以活捉幾人，那個神火炮的制作我大概了解，不過最好還是能活捉了幾個敵方的俘虜來問清楚。
正在思索間，紫蘇突然一把推開我，我冷不防一跤跌到地上，正要出聲詢問，就看見他縱身一躍，從我身後燒得半毀的敵樓木柱上扯下一只箭，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趕緊將離我最近的一個火盆架踢翻，繼續貓在牆壁上。
「沖本王來的？」我好奇的問。
「廢話。」他也蹲在我身邊，看著手里的箭枝。
「不可能吧，他們的神火炮都打不上來，這麼遠的距離怎麼射過來？」我接過箭枝細細看，這明顯不是普通的箭枝，我看看紫蘇，問道︰「弩？」
他點點頭，捏捏箭桿道︰「這比普通的箭枝要硬，是用上好的木材做的，看角度是從城下方射來的，估計不是海寇。」
我皺眉頭︰「城下是我們的人。」
「誰說自己人里面就沒有敵人？」他不屑的嗤了一聲。
「也是，現在怎麼辦？本王還想繼續在城上督戰吶！」
「找死啊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又來幾只，不是次次都有這麼好運氣。」紫蘇沒好氣的瞪著我說，我撇撇嘴，還能怎樣，只好貓著腰被他扯下城樓。
「既然知道有人要對你不利，你就盡量少的出現在明處。」他一邊說一邊把我的兜帽扯上︰「作孽太多了，你還是老實點吧。」
他語氣明顯的幸災樂禍，我無奈的翻翻白眼，怎麼我遇襲，這十公子反而是興奮得蠢蠢欲動的語氣？
果然，他將箭枝在掌中一轉，笑道︰「我最喜歡逮耗子了，你乖乖的在我旁邊當餌吧。」
當餌，不容易。
尤其是當十公子的餌更不容易！被他扯來扯去不說，還動不動就拎著我後領子提溜來提溜去，尊嚴喪盡啊！
城樓下上上下下那麼多軍士民兵，紫蘇大爺一點也不顧忌我觴王爺（冒牌）的形象，寸步不離不說，我身邊一有人靠近就一把拎著後領扯到安全距離。
「十公子，你能不能給本王留點面子？這里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拎來拎去的本王面子何在？！」我忍無可忍的小聲抗議。
「閉嘴，你那三腳貓的功夫，真有人要行刺，你連兵器出鞘和破空的聲音都听不到，躲都躲不了。」他皺眉頭，把我拉到靠城牆根的地方，從後腰模出一把匕首塞給我，道︰「拿著，防身用，別跟人靠太近了。」
我也不跟他客氣，掂掂手中頗有分量的匕首，也塞到自己的後腰，以前我可是用匕首的好手，拿在手里就知道是不是好貨，雖然這年代的煉鋼工藝不能相提並論，能多一樣防身的東西總是好的。
這麼想著的我，竟然都有些小興奮了，期待著有不長眼的刺客撞上來，結果一直到听到秦聶從南邊傳來的號角和喊殺聲，都還沒見著刺客。
「要不……本王再去城樓上亮亮相？」我搓搓手，對紫蘇說。
紫蘇睨了我一眼，懶得反駁我說的傻話。
此時我倆熬了一夜，靠在城牆根上困得要死，但是周圍上上下下的軍士擾得我想打個盹兒都沒條件，紫蘇更是要捉「耗子」一直提防著四周，不過這會兒都快丑時了，也沒見著「耗子」。
「走，上城樓。」我揉揉臉清醒下，「快結束了，我們上去看下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