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萬丈紅塵
恆越再來無塵閣時，正巧遲陌也，見他來了，怯怯笑了笑。
長陵連忙介紹，「這是我凡間舊友。」
恆越擺手，「這兔子與我也能攀上關系，熟得很。怎麼，今日你竟一個人此，敖錦人呢？」
遲陌遲疑了一下，低聲說，「大太子他……還凡間，讓我先回來了。」
心下了然，恆越只得嘖嘖兩聲，見桌上橫列著銅錢與龜殼，不由問說，「長陵上仙，這是卜卦？我可打擾到你們了？」
長陵將銅錢收回手中，「無事，已經出了結果。」
遲陌上前湊了湊，「那結果……」
長陵搖頭，卻笑，「雖是憾事，也未必不是好事。我雖是點化你，可凡間三千年，你都不曾真看清塵世。來天界修行一遭，再重回紅塵，也是應該。」
恆越忍不住一驚，「你替遲陌卜卦？」
成了仙就不塵世內，掐指雖能知凡人生老病死，怎麼也看不見自己未來如何。縱你如何精進修為，不過三界之內，芸芸眾生。若是能得窺天機，這等能耐，恆越只見過止水一人。也曾問過那老頭自己將來如來，無奈他只拿天機不可泄露來糊弄自己，除了喝酒再沒正經事。這個長陵，真是深不可測。
想著，又突然興起了，「不如你也替我卜一卦如何？」
長陵不由得推辭，「入不得殿下眼術法罷了。」
「準不準都好，權當一試。」恆越彎了唇思索起來，「問什麼好呢？不如……上仙替我卜一卦姻緣可好？看我這一世，當與誰共結連理。」
長陵垂眸，點了點頭，信手將銅錢置入龜殼之中，手法倒沒見奇特。只是將銅錢依次倒出時，不禁微微變了臉色，眼里閃過一絲慌亂，卻很鎮定下來。
恆越笑盈盈問說，「結果如何？」
長陵靜默不語，思索片刻方說一句，「求仁得仁，無怨無懟。」
「那就是結果不錯了？」
「……大概。」
恆越只當是玩樂也不意，樂呵呵拉著長陵要听他說些凡間趣事，遲陌匆匆告辭就要走。恆越忍不住搖著扇子笑，敖錦這兔子雖然是蠢，眼力見兒還不錯。
「雖說是凡間時間長，要說有趣事，怕是真沒有。」
恆越怎麼都不信，「單單是戲文里唱那些故事已數不勝數，你凡間千年，肯定看了人世浮沉，朝代迭，朋友也該是有，怎麼能沒有趣事。」
長陵坦言，「也不過是局外人罷了，我凡間不曾入世，何談朋友。」
「不曾入世？」恆越恍然，「這麼說，你這千年都是偏居一隅，不理凡俗？那人間與天界，又有什麼區別？找個僻靜處就是了。」
長陵不說什麼，只是笑著默認。
「那也未免太無趣了。」恆越說著，拿折扇敲了敲手心，打定主意，「不如這樣，你再跟我去凡間走一趟，只為玩樂，不說修行。」
「這……」長陵猶疑，頓了頓，「怕是不妥。你我為仙，貿然凡間里生活，只怕難免亂了普通人命途。千年里，我也曾生過念頭要大隱于市，但總見戰事牽連無辜百姓，世事瘡涼人心難度，無法不生惻隱之心術法于你我只是信手捏來，于凡人，卻可禍亂春秋。」
意，其實是兩人相識時間真甚短，論關系，遠達不到結伴玩樂這一步。
恆越不以為意，「說是命途，還能是想改便改了得？你且就隨我去呆上一段時間，要是有半點不趁你意，我們即刻回來。」
已經把話說得這個地步，長陵也是再不好拒絕了。兩個人略略商量，選定了長陵早前曾經逗留過一個小城，一是長陵懷舊之情，二是此處景致不錯，也稱得上安靜。
其實論起人間，恆越比長陵還駕輕就熟些，當年滄則還時，三個人常人間廝混。住是高宅大院，听是民謠戲曲，揮金如土，夜夜笙歌。直到後來滄則走了，敖錦就整日呆龍宮里，他一個人也無趣，漸漸就不往人界來了。
恆越與長陵入城時方才正午，兩個人城里打探了一番，不過日暮便盤下了一間酒肆。前廳用來做生意，後院是屋舍，正巧合適。給是現錢不說，還比市價高了幾倍，掌櫃知道他們是爽人，天黑前就收拾了自己東西走了。恆越大手一揮，原本陳舊簡陋屋內便頃刻幻化出家具擺設，依著長陵喜好，布置簡單素雅。
待收拾妥當，忙轉頭對長陵說道，「長陵掌櫃，可還滿意？」
長陵忍不住笑，「我對釀酒事全然無知，你才是掌櫃。」
「話可不是這麼說，掌櫃可都是甩手不做事，只管收錢。」說著，恆越視線落院內酒窖入口，「之前那掌櫃說，酒窖里還留了不少五年以上陳酒，也不知味道如何，不如拿上來嘗嘗？」
長陵點頭，「既然要賣，是該嘗嘗。」
恆越徑自就去掀了木把手，借著原本就架著梯子下酒窖里看了看，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捧了一壇酒。他撢了撢塵，將泥封壇口打開，湊上去聞了聞，「這壇，也就三年而已。」
話雖這麼說，長陵還是拿了杯盞來，「不論這個，只嘗嘗味道罷了。」
院內只有一方矮桌，再無景致，雖然簡陋，清風朗月下也別有趣味。恆越倒了清清澈澈兩杯酒，舉起其中一杯，「還請上仙品評。」
長陵抿唇淺笑，拈起酒杯來小酌一口，「比殿下水準肯定是不能。」
恆越听了，仰頭便是一杯而，微微皺眉，唇還是笑，「釀酒手藝還是有，就是原料粗糙了些，賣是不成問題，可還得我稍稍改進一番。」
長陵忍不住憂慮起來，「殿下，人間酒也就不過如此了，還是不要拿你水準來衡量。」
「你是怕我拿天界好酒來賣，亂了人間章法？放心，我自有主張，總也不能一壇酒放個千八百年不是？」恆越笑，似是一副信心滿滿，「總不能讓你小瞧了我手藝。」
長陵只笑。
第二天一早，長陵還屋中洗漱，便听到前廳那 里啪啦一陣鞭炮響。匆匆出去一看，才知是恆越點了鞭炮，做了酒旗懸外頭，招呼著鄰里說酒肆重開張。
還未理清頭緒，已有客人落座，半百老爺子了，口里念念叨叨說，「二十年來啊，我要是不清早喝點酒，一天都自不起來。來來我也試試這酒肆換了掌櫃，味道變沒變。」
長陵微微怔當下，忙喚了一聲，「殿阿越。」
恆越乍听這稱呼，忍不住回頭一看，見長陵已經走到了櫃台後面，煞有其事。晨曦和煦，他眼睫下投下陰影，暖暖光線撒他眼中。
禁不住笑起來，應道，「掌櫃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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