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寺後一家人 大家難當(上)之女獵人(4)

作者 ︰ 四胖子

接近六點景怡走出手術室,早錯過孩子們的放學時間,他提前打電話通知家里要晚歸,到家後得知燦燦勇勇是秀明接回的。♀

佳音替他熱飯菜,問他是否先洗澡,景怡回說在醫院洗過了,肚子餓倒是真的。在他上樓前,千金燦燦已跑來迎接,剛好美帆也下樓煮咖啡,幾個人聚到餐廳里。

美帆先客套問一句︰「姑爺,手術還順利嗎?」

千金不等丈夫回話便追問︰「男的女的?」

眾人糊涂,她又說︰「你剛才不是給人接生嗎?兒子還是女兒?」

說完向兩位嫂子解釋︰「燦燦他爸下午被調去婦產科做手術,我問他產婦生男生女。」

明白過來的人們齊聲大笑,來取果汁的珍珠恰好听見,誹笑︰「姑姑,拜托您有點常識好不好,連我這高中生都知道婦產科的手術不止剖月復產一種。」

景怡怕妻子又同佷女拌嘴,忙站出來道清原委,听到病人被摘除子宮,女人們又驚又憐,美帆捧臉嗔怪︰「所以說現在的女孩子不自愛,怎麼不事先做好保護措施呢。這種失誤明擺著只有女人吃虧,從古至今那麼多血淋淋的例子,為什麼還老有人重蹈覆轍。」

佳音認為珍珠不適合參與這一話題,忙借故推她出去,美帆抱怨︰「你攆她做什麼,這種事正該說給她听,讓她吸取教訓今後才不會上當受騙。」

佳音作難︰「她還小,過幾年再說吧。」

「小什麼,女孩子來了例假就已經是大人了,人家老外初中就開始發避孕套,性教育普及得多好,哪像國內的師長諱莫如深。不是我說你,就因為你這種不開化的父母才造成孩子懵懂無知的犯錯。珍珠如今正處在最危險的年齡,不趁早教會她自我保護,過幾年出了差池你哭都來不及。」

這方面景怡積極擁護二嫂建議,勸說佳音︰「大嫂,二嫂說得很有道理,如今的孩子人小鬼大,不像老一輩那麼單純。我們醫院的婦產科總有好多十六七歲的女孩子來墮胎,那陣勢跟學校開聯歡會差不多。」

女人們大為吃驚,珍珠嫌她們寡聞,月兌口便說自己也有同學做過流產手術,最早的例子出現在初一下學期。母輩們個個白臉,佳音不肯信,啐道︰「你瞎編的吧,那些女孩子去流產,怎能瞞過家里人?」

珍珠說︰「瞞不過就瞞不過唄,大不了讓父母陪著去,頂多挨頓打罷了。不過我們學校初三二班有個女生很厲害,小叔叔也認識她,人長得挺俊俏,就是不學好,愛跟社會上的人混。中考時竟懷孕了,她爸媽都是公務員,好面子,知道她闖這種禍非把她遣送回鄉下老家去。她就背著家里去醫院做手術,醫生必須讓家長簽字。你們猜她怎麼對付?」

千金猜模仿父母筆跡,美帆猜換去私人小診所,景怡說︰「她該不是花錢雇人冒充父母吧?」

珍珠打個響指︰「還是姑父了解錢的功能,所以說天底下沒有鈔票解決不了的麻煩。」

佳音順手抽她肩膀︰「你只會胡說,那女孩子後來怎樣了?」

「媽媽又動粗,虐待未成年人是犯法的,不跟您說了!」

佳音還要教訓她,美帆攔著︰「算啦,結果如何想想也知道,嘖嘖,現在的孩子還有哪些事是不敢干的。♀小小年紀就墮胎,她們根本不知道墮胎這件事的罪孽有多深重。」

珍珠說︰「听說墮胎次數多了會毀容,我有個同學的姨媽做過五六次人流,三十來歲看著像四十多,人瘦得跟鬼一樣,滿臉皺紋,難看死了。」

美帆說︰「這只是危害之一,從醫學角度看,生命在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就誕生了,之後逐漸長出身體、四肢、大腦,五個月大的胎兒已有感知會思考。你想想,扼殺這樣的生命體,不相當于殺人嗎?而且殺的還是自己的親骨肉,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們人類世界卻每天上演殺子慘劇,這種罪行所衍生出的惡業難以估量,所以各地才會天災不斷,那是上天在制裁這些喪盡天良的罪人們。」

她的因果思想只能感染有神論者,旁人听了便覺神叨叨,景怡為教育珍珠,換上科學依據重新論述,說流產會給人體造成諸多傷害,比如術後感染、宮頸或宮腔粘連、月經失調、宮頸撕裂、子宮穿孔……嚴重的引發大出血,乃至威脅生命,下午的病人便是例證。

「如今的年輕人不把流產當回事,平時不注意防範,一出問題就想到手術。這不僅是相關知識普及不夠,也同社會環境有關。有的男人根本不具備起碼的責任心,嘴上花言巧語,信誓旦旦要給女孩子安全感,結果連安全套都舍不得戴。談戀愛老是抱著一種讓對方懷孕的態度,不悲劇才怪。」

美帆附和︰「不止男人有問題,國人道德水平滑坡也月兌不了干系。有的醫院把人流當做創收項目,打廣告大肆宣傳人流的好處。‘愛她就為她做無痛人流’,像這種寡廉鮮恥的廣告語居然能獲批在電視上播放,哦,外國人看了會以為中國人都是瘋子。」

她說到激憤處,拉住珍珠雙手,肅容訓教︰「孩子,你往後絕不能犯同樣錯誤,遇到不負責任的男人,一腳踢開切忌遲疑。世上白馬王子或許沒幾個,但j□j時願意戴套的男人不計其數,你完全可以從中挑一個順眼的。千萬別把自己當成別人的泄欲工具,用身體健康博取他人歡娛是最劃不來的事。」

佳音覺得她太露骨,忙拉珍珠過去。

「你去爸爸書房給三叔打電話,問他回不回來吃晚飯。」

勝利進來拿飲料,听到大嫂說話,便順嘴接過去︰「三哥剛才來過電話,他被女魔頭折磨得夠嗆,今晚能不能成功越獄還不一定呢。」

珍珠見他出場,正好對應此刻的談話主題,大聲說︰「小叔叔,你以後要做負責任的男人啊,j□j時記得戴上安全套。」

可樂自勝利嘴里噴出,狀如大片茶色煙霧,佳音又一巴掌抽女兒背上,這次使了實勁,珍珠尖聲呼痛,連蹦帶跳抗議︰「二嬸和姑父都說墮胎不對,得注意防護,那沒男人女人自個兒能懷孕嗎?安全套也是專為男人設計的,我提醒小叔叔有什麼錯?他做為男人才是重點受教對象不是嗎!?」

嚷完馬上跐溜躲景怡身後,景怡下意識護住她,替雙方解圍︰「珍珠用意很好,可是這種話對小舅子顯然多余,像他這麼忠厚誠實的少年是不會損人利己的,對吧,小舅子?」

勝利用力擦嘴,迫切陳詞︰「那當然,我絕不會出那種紕漏。♀想想看,墮次胎兩三千,一只安全套只賣一塊錢,對比一下經濟損失就知道何去何從。」

說完察覺氣氛不對,忙補充︰「別擔心,我現在還沒考慮這件事,你們問珍珠,我在學校從沒和女生單獨說過話。」

珍珠點頭︰「小叔叔是蠻晚熟,成天只曉得跟學校足球隊的人混,都沒個要好的異性朋友。上次三叔還勸他趁年輕抓緊時間談戀愛,免得虛度青春好時光。」

千金笑得捂嘴︰「我就知道貴和會這麼說,他高中時綽號‘少女之友’,女朋友多得我都認不過來。」

勝利獨出己見︰「三哥就是從前發力太猛散盡真氣,如今才淪為剩男。我不能跟他學,至少二十歲之前不考慮戀愛,一方面可以無憂無慮享受青春,另一方面,現實告訴我,早戀通常是替別的男人養老婆,這麼虧本的買賣我才不干。」

此言惹得哄堂大笑,唯有美帆驚怪︰「這家的男人真夠現實,小叔子這點年紀就算計起利益得失,愛情可不是那麼世俗的東西,真正的愛情應該是純潔的,能鼓舞人心,喚醒人們內在沉睡的力量和潛藏的才能,促使人們建立功勛,激發人們的創造力和崇高的感情……」

她一談論起愛情便長篇大論酸掉人牙,大家憋著笑,只听勝利戲謔回應︰「二嫂歸納得很好,很能反映實際情況,就拿二哥來說吧,爸爸說他以前自由散漫,視錢財如糞土,結婚後卻整得跟個拼命三郎似的,一心只想賺錢買豪宅買名車,簡直像換了個人,可不就是受愛情激發麼。」

失敗的玩笑瞬間反轉氣氛,美帆雪白的貝齒壓住下唇,紅白相襯煞是好看,但這恰恰是她發怒的表現,沉默不語大概是在組織措辭,以她的水準,定會道出一大篇辭藻華美文采飛揚的檄文,配合那柔婉悅耳的嗓音,勢必繞梁三日,也讓眾人耳鳴三日。恰巧,電水壺發出嗡鳴,她撇下懸心屏氣的听眾,自顧自去爐灶前煮咖啡,在她背後,景怡等人面面相覷,珍珠含恨掐勝利胳膊,怨他嘴賤。當美帆回頭,他們個個假笑盈面,表情之惡俗,令她覺得怨刺他們會誤了「虛偽」這個詞。

勝利最糟糕,一臉做作的諂媚,美帆端起托盤走近時,他的笑仿佛皮筋繃到極限,稍微加點勁兒便會反彈回去自瞎雙眼。美帆覺得自己不說點難听的話,委實辜負這些人的賤相,當下秋水斜睨,擺出凌雲仙子俯視凡塵的高渺姿態對勝利說︰「小叔子,人如果由于本身的粗鄙出言不遜還能夠被原諒,若是出于純粹的惡意詆毀他人就完全屬于教養和德行有問題。沒有教養、缺乏德行的人心靈好比一塊荒蕪的田地,即使天生肥沃也結不出莊稼。」

第一槍打響,難保戰火不擴大。

景怡忙挺身滅火,笑道︰「二嫂,大家一塊兒住這麼久,您還不了解小舅子嗎,年輕人有口無心,況且他們90後的說話方式本生就跟我們70後不同。」

「德行與年齡無關,黃香九歲入選二十四孝,嚴嵩八十歲還是個貪官。一切美好的品德都是從太陽的光線和母親的乳汁中生長出來的,光陰反而不能輕易令其改變形狀。」

她一提「母親的乳汁」,佳音景怡便著急,勝利這邊已惱了,不顧珍珠拉扯上前說︰「二嫂不用文縐縐講話,直接罵我是沒媽的野孩子好了,反正又不是秘密。」

美帆吃驚︰「小叔子,我可沒那意思,你不要擅自曲解他人用意,我……」

「沒關系,我不介意,自己八字不好,攤上這種命,怨不得別人說三道四。我是沒喝過我媽幾口女乃,沒見過母愛光輝,所以沒教養沒德行,不配跟您這種身份尊貴的人說話。往後見著您我繞道走,實在躲不過就拜托您把眼楮閉起來,我保證三秒以內消失。」

勝利說完賭氣上樓,佳音忙讓珍珠跟去安慰,又向美帆道歉。美帆佯裝淡定,冷艷微笑︰「你打量我會跟他置氣?放心,他的這種態度我早有預料,大凡自我修養很高的人都會遇到一個相反的多數,越是這種情況越能體現二者差別。我得上樓給阿亮送咖啡了,各位晚安。」

她風微浪穩謝幕,回到二樓,面具立時跌個粉碎,獨自在客廳惱恨一回,推開書房門,走到正在電腦前運指如飛的丈夫身旁,將裝滿咖啡的瓷杯重重一頓,亮跟前的文件夾瞬間濕漉漉的。

他不過腦子也知道妻子又觸霉頭,沉默幾秒鐘,順手打開身下的抽屜取出一包紙巾擦抹水漬,然後穩穩靜靜端起剩下的半杯咖啡,邊吹邊喝。

即使已料到他會有如是反應,美帆仍無法有效安撫自己,憤懣的說︰「你們家的人簡直好斗成性,成天抉瑕擿釁,挑牙料唇,跟他們說話必須披堅執銳全副武裝,偶有疏忽就會被刺個三刀六眼。我覺得自己每天在刀尖上行走,還得時刻留神別被人從背後猛推一把,這還像人過的日子嗎?」

亮繼續寫訴狀,漫不經心應付︰「你別以偏概全,我相信大嫂和金師兄不會跟你吵。」

美帆訕謔︰「是呀,他們是注冊過的好人,哪兒會自毀牌坊,頂多也就隔岸觀火,做個文明的看客。」

亮分析︰秀明好面子,貴和識大體,珍珠刁蠻但對美帆恭恭敬敬,燦燦英勇年紀小,假如是千金,景怡就不可能當看客,采用排除法,只剩勝利那不懂事的家伙了。

「勝利比你小十多歲,干嘛跟他計較。」

這一撩美帆炸了毛︰「為什麼你們全都這副論調,年差是不能改變的,莫非等他人到中年,你們也要以此為理由逼我容忍來自他的羞辱?」

「講話客觀點,羞辱這個詞用得太過。」

美帆明白丈夫對自己有成見,習慣將她的話等分理解,可她發誓這次自己絕未言過其實,她先引用勝利的原話,再逐字逐句分析,最後案責亮︰「你如何看待他這種觀點?贊同抑或反對?你現在每天浸泡在工作里,廢寢忘食疲于奔命,始作俑者難道是我?我逼你去加班了嗎?是像日本女人那樣不準丈夫在晚上十二點前回家,還是拿著鞭子揪著耳朵逼老公掙錢?是哭著喊著讓你買佘山的別墅還是不依不饒問你要寶格麗的貴賓卡?我什麼都沒要,沒給過你任何壓力,是你自己選擇這種工蜂似的生活,喪心病狂自我壓榨。我勸解過也明確表示過反對,你對我的善意置若罔聞不予接受,心甘情願讓自己陷落在病態的生活方式中。我是多麼傷心難過,滿月復辛酸像綿延千里的江水流淌不休,沒人看得見,也沒人能理解,到頭來還要被你的家人怨責羞辱,我、我的心都快碎了。」

美帆說著說著哭成淚人,抱著亮拿出的紙巾盒嗚咽,宛若哭長城的孟姜女。亮看夠她這副寡婦報喪的德行,太陽穴突突跳痛,摘下眼鏡用力使拇指按壓,神困疲乏哀求︰「去臥室哭好嗎?我頭疼得厲害。」

美帆美目圓睜,淚水轉眼被衋傷燒干。

「我這麼悲傷難過,你居然無動于衷,我的眼淚已經打動不了你那顆變成頑石的心了嗎?是不是非得在你面前自殺,把這顆支離破碎的心展示給你看才能喚醒你一點人性?!」

亮極力保持耐性︰「《竇娥冤》固然感人,但找不到連看一百遍仍會流淚的觀眾。」

「太氣人了,你當我在演戲?原來我的喜怒哀樂在你眼中如同戲劇一般無足輕重!」

「隨你怎麼想,我現在的身心狀況好像剛參加完二萬五千里長征,隨時可能光榮的去見馬克思。你要是嫌我死得慢就繼續蹦,不想當寡婦就趁早出去,我不是剛給你辦了張美容院的年卡嗎?約朋友去做個spa放松心情,把你的牢騷向她們傾訴,我不適合也不想做你的垃圾桶!」

之前美帆反對搬家,說當時不過照顧臨終者情緒,想讓多喜走得安心,她本人並未做此決定。亮為說服她,特意去高級美容機構購買一張價值十萬的白金卡相贈,並主動承諾諸多好處,方才促成此事。

美帆原本珍惜他的美意,每次去做護理都好似有老公愛心相伴,感覺無限幸福。此刻見他竟以此打發自己,登時如同赤腳踩到蟑螂般惡心,奔回臥室取來卡片當著他的面掰得粉碎。

「別以為這點小恩小惠能買走我的靈魂,我楊美帆不是那種淺薄庸俗的女人,沒有愛情的金屋在我眼中還不如山頂洞人居住的石窟,你,你這條冷心冷面殘忍自私的毒蛇,任憑你的獠牙多麼尖銳,毒液多麼凌厲,都無法撕碎我的堅持,腐蝕我的信念!無論境遇如何惡劣,我都要做冰原上為愛盛放的玫瑰!」

亮掃一眼地上的殘渣,內外溫差足有攝氏1000°,郁怒的岩漿在心頭翻滾,面上則呵氣成冰,冷聲說︰「一降溫玫瑰就會枯死,還是趕緊挪回溫室比較好,免得打擾毒蛇冬眠。」

說完戴上耳機專心工作,不理會美帆是否氣急敗喪背後下刀,美帆斗不過這男人,對他的心思倒一清二楚,尺蠖求伸是亮的絕招,存心把她逼得喪失理智翻天大鬧,好由她去扮反面角色,她怎甘落入圈套,只好打落牙齒合血吞,誰教他們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天晚上,她的歌聲重新飄蕩在賽家寧靜的小院里,淒楚哀婉,一如寒夜冷雨侵襲下的竹林,一聲聲蕭蕭唱道︰「一輪明月照高樓,萬頃銀光冷幽幽。秀英想起終身事,甜酸苦辣涌心頭。光陰似箭催人老,青春易逝去難留。高不成低不就,而今仍是空閨守。抬頭輕問團圓月,幾人歡喜幾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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