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要開拍了，倆男人好像還在鬧別扭，像小孩子一樣，褚茫茫覺得自己不方便介入，但是為了自己的眼楮，只好開口了:「那個……我的眼楮放了美瞳之後有點疼，是怎麼回事呀？」
管葉一听，連忙湊到她眼前細看，剛給她戴上的時候她就說疼，他安慰她說一會就好了，化妝又花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沒好呢？「兩只眼楮都疼呢還是？」
「嗯，左邊不疼，右邊疼，一跳一跳的。♀」
「戴反了。」付亦歆搶先道。
「不會吧？」管葉心里頓時沒底兒了，「來把右眼取下來。」
右眼……右眼？她差點嚇出一身冷汗，明白過他的意思之後，起身洗干淨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卸妝棉擦去右眼的眼妝，這才小心掀開眼皮取出隱形眼鏡。
管葉把鏡片浸在清洗液中，用小鑷子夾起來提了提，抱歉地笑了笑︰「呵、呵，還真戴反了。」
「……」呵你妹啊，要不是她講文明有禮貌，真恨不得踹他一腳。
落了把柄在付亦歆手中，管葉不得不承受一下這貨新開啟的冷嘲熱諷模式︰「哎喲管化妝師，您再不小心點可就把我們家姑娘弄成獨眼龍了，這可怎麼辦呢？」
默了默，管葉微笑起來，輕聲說︰「那就把你也弄成獨眼龍？這樣你就能跟你家姑娘共用一雙眼楮了。」
「……」
這頭一句「我們家姑娘」，那頭說一句「你家姑娘」，她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听進耳朵里，突然臉紅了。
褚茫茫從沒想過，她和付亦歆之間有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默契，只要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她該站在什麼地方，他面部有任何的變化她都會在短時間內調整自己的表情，而互相磨合的階段，僅僅是在拍第一張插畫的時間里。
她喜歡追逐對方的眼楮，而對方的眼楮，藏在鏡頭的後面。
他給了她莫大的信任，讓她面對陌生的道具時沒有感到恐慌，反而勇敢地展示她的姿態，此前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天賦，這是天生的鏡頭感。
過去的很多年里，除了學生合影之外她很少拍過照片，初中時流行起拍大頭照，幾個關系好的女生一起去街邊的飾品店，鑽進拍大頭照的店鋪里，花十塊錢可以拍很多張樣式各不相同的小照片。臨到畢業時候，同學都跟她要照片留念，她隨便分一分，那麼多張大頭照就分走了，手里再也沒有留下什麼。
她夢想在十八歲這樣具有紀念意義的年紀里，能有機會拍一套獨屬于自己的寫真，誰也搶不走的，掛在房間中的大牆上，永遠青春而富有朝氣。
付亦歆給了她這樣的機會，插畫和封面里的女孩有頂級化妝師親手修整過的精致容貌，有一流攝影師為她拍照，有後期技術人員給她精心處理繪制背景，比大頭貼的邊框好看得不止百倍。她穿著像歐洲貴族公主一樣的裙子，被賦予擁有神秘靈異力量的人物角色，以後會獲得很多讀者愛屋及烏的喜愛。
這已經不屬于一個艱巨的任務，不是一套寫真，而是最美的時光里最具有意義的夢想。
……
完成《姽骷靈》的拍攝之後，錢並不能立即匯入她新開的銀行卡中，這幾天里她加入了女敕蕊模特的培訓行列里，想要學習更多專業的模特知識。
在手上的傷沒有好之前，她還不能立即投入悅來客棧那邊的打工之中，閑暇之余她開始鍛煉自己，從走路開始，從微笑開始，從打招呼開始……哪怕她今後不能長久地從模特這個行業里獲益，但這些所學可以幫助她懂得禮儀，增加親和力，增強自信心，讓自己成為更優秀更有氣質的女孩子。
下了這堂課之後，她站在落地窗前，猶豫第二天要不要再來。她手上的傷基本愈合了，再踫水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可以再做服務員，可是……她再也不想去干那些起早貪黑、日復一日勞碌而沒有任何新意的工作，要長時間對著油煙和洗水池那些不算干淨的地方，要重復端盤子的動作，要擦桌子拖地板，真的會從心里感到厭倦。
她嘗試過踩在雲上的柔軟滋味，猛然又要落到堅實的地面上，自然有千百般的不舍，可是人都要活在地上，活得現實一點，而不是捧著餓扁了的胃，做著當明星的夢。
「茫茫？」
熟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在自己背後響起，她轉過頭去，沖他揚起粲然的笑臉。
付亦歆從背後伸出手，手里攥了一張照片，遞給她︰「這是你的模特卡，我特意給你洗出來一張，留作紀念。」
這些是拍完《姽骷靈》之後第二天他給她拍的照片，一共五張，左半邊是一張華麗的面部特寫，右邊四張是全身照，排成方框型，整套的風格一致，明暗協調，能夠讓人一眼落在臉上，同時整體又不突兀，突出了她身材上的挺拔優雅，透著時尚年輕的味道。
她細細看一眼，滿意得很，笑道︰「多謝你啊，拿到手的感覺真不錯。」
「嗯，不用客氣，我听有人說起模特卡收費的事，已經不許他再要錢了。」話一說完，馬上意識到自己又在暴露自己的身份，連忙扯到別處去，微笑著表揚她︰「這幾天听你們老師說，你的培訓進步很快，有前途。」
她听了很高興，笑了笑，很快眼神暗了下來，委婉道︰「付少，我的燙傷愈合了，我明天……」
他心里驀地一跳，有什麼東西灑出來一樣澆得他心底濕重，連忙打斷她的話，假裝沒有听到後半句似的，滿是高興地說︰「你的傷好了？給我看看。」說完也不管男女間的忌諱，撈起她的手背仔細看了一遍，「看來是沒什麼大問題了，明天我帶你去做祛疤手術。」
「啊？」她一驚，連忙搖頭，「不不不，不用的。」
「你這樣的疤痕，是不可能自我修復的，留在手背上真的很難看，一伸手能嚇人一大跳。」他煞有介事地說，其實疤痕並沒有他說得這麼可怕。
「額，我覺得還不算嚴重啦，沒什麼影響的。」喃喃低語，更像是說給自己听，祛疤手術的花費應該不會太便宜，她不想再讓他破費，畢竟當初那一次燈管爆炸，她也只是隨手推了他一把，並不需要他賠償太多。
「別忘了，你這可是工傷，是公司本應該要賠償的，我可以出面幫你。」他話語真摯，說的就好像女敕蕊不是他開的似的。
她一听，不用花他的錢，也不用欠他一個大人情了，這個祛疤手術還是做了的好，不然永遠都是遺憾，以後的生活總不可能像拍《姽骷靈》的插畫一樣，所有的角度都把手背上的傷疤避過去。
「好吧，我又得麻煩你。」她抿抿唇，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煩。」他含笑點頭，心里生出萬分的滿足感。以前誰要是讓他帶著去醫院，他肯定覺得麻煩死了，寧可掏錢給人打車，這次就是不一樣，態度好得恨不能服務到家，可惜自己卻全然沒有發覺這樣的變化。
第二天一早，他開著自己心愛的坐騎準時候在悅來客棧門口，等她上了車，車子又開得優哉游哉，很不符合他從前開快車的習慣。
褚茫茫不禁有些疑惑︰「你今天不著急嗎？沒有別的事情嗎？」
「唔……應該沒有。」他有點心虛，昨天下午臨時起意，推了第二天的一場客戶見面會。
好吧，她也不用替他著急了，只是隨便瞥了一眼檔位，看見他掛著的三檔，奇怪得簡直不得了。雖然她沒學過車，可也知道檔位和速度是掛鉤的，眼看著這一路的車嗖嗖嗖地從他旁邊經過，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慢了？」
「咳，茫茫啊，速度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多少司機因為搶了那一秒，讓親人兩行淚呢！」
他詩興還沒發完，就听一旁響起了喇叭聲，有個騎摩托車的人湊近了左車門，對著他喊︰「哥們你快點，你堵了一條車道！」
他抬起頭望了一眼後視鏡，後面果然……唉，造孽，這還是條不準超車的車道，連忙加快速度。
褚茫茫在一旁看他，露出質詢的笑容，她覺得今天的付亦歆有點犯二，讓人模不著頭腦。他看她這樣看他，鐵打的面皮竟然生出幾分熱意。
「那個……我借杜陵的車闖了兩次紅燈，他要拿我的證件扣積分，所以這次我們得小心一點。」他裝得一本正經，這樣的謊言連自己都欺騙不了，就算不敢闖紅燈也不用跑太慢吧？
其實他只是听了杜陵的一番狗屁言論，說開車中的男人特別帥，風吹過額前的碎發，那麼地英俊瀟灑。于是他今天一只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時不時理一理發型，整整墨鏡，面上帶著冷酷（……）的神情。
突然車里手機鈴聲一響，他一看來電人是「杜陵」，按了免提，把手機扔在車前案上。
「付騷你個騙子！」里面傳來刺耳的吼叫聲，他無比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幸好沒有貼在耳邊接听，不然非得被他吵成聾子。
「我怎麼了？」
「你說還車的時候要給我的‘桃花’瓖上‘非洲之星’一樣的大鑽石，你特麼給我弄了一堆神馬玩意！」
褚茫茫眨著眼楮看他，小聲問︰「怎麼了？」
付亦歆憋笑︰「我跟管葉借了點縫衣服的水鑽，給他的車粘了個‘2b’……」
「不止這些好嗎！」杜陵委屈地說，「你還用睫毛膏給‘桃花’畫了個烏龜！我交往一個禮拜的女朋友今天跟人跑啦！」
「噗——」褚茫茫沒控制住，身子貼在靠背上「咯咯」笑了個不停。
「……我要怎麼補償你？」付亦歆覺得杜陵有點倒霉，但是他不能這麼迷信，烏龜能代表什麼呢？「要不……我陪你去洗車吧。」
「滾！」那頭默了默，「才不屑用你陪！我要你副駕駛上的美女。」
「啊，沒有，我一個人開車呢！」
「騙誰呀，我都听到那帶著嬌|喘的笑聲了，我不管，你今晚帶她來老地方，不帶她我跟你友盡，債見！——嘟嘟嘟——」電話已經掛斷。
付亦歆深吸一口氣，還好這貨的電話挺及時，不過多虧他車子開得慢，不然早就到醫院了，上哪兒開公放去。他帶著歉意看向褚茫茫，眼底深藏陰謀得逞的喜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