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間一涼,一把彎刀已經抵在她的脖子上。*****$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有些紊亂的呼吸聲沉沉地從頸後傳來,江雲宛只憑著那雙暗紅色的袖,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流火……果然是皇後的人!
已經潛伏在敬國府整整十年,江在十年前就預謀著今日這步棋了?
「流火,你在我江家十年,我和我爹皆待你不薄,為何如此?」江雲宛定了定心神,側臉去看暗衛的眼眸。
那雙眼楮冰冷無情,但隱隱又露出幾分矛盾的閃躲,令江雲宛有些恍惚。
流火究竟是誰的人?
難道江的目的不只是篡位?
正在猶疑間,庭院中重重赤甲紅袍的北梁兵從中間讓出一條路,肅殺的冷風中,盔甲發出冷而滿含殺機的摩擦聲,依稀從前廳,走來一個火紅的人影。
很顯然,江與北梁通敵。
江雲宛已經驚詫得無法言語,可心底越洶涌反而面色越沉著冷靜。來者不善,既然危機四起,八方埋伏,但求必死之路中尋得一線生機。
「大人!」一聲驚呼,江雲宛循聲望去,在北梁軍紛紛散開露出的縫隙間,卻見霜兒被官兵挾持著,正在嚶嚶而泣。
她的身後,博叔和一眾不願離開敬國府的下人們也被挾持,而人群中間,江雲宛看見了三個多月沒見的江修和林氏!
心下大亂,她不禁向前幾步,又被流火扯住,只能喊道︰「爹,娘……」
江修瘦了許多,原先只是染霜的兩鬢如今全白了,五十多的年紀如今望去卻像是個花甲老翁,而自己一向優雅溫婉的母親林氏,雙眼已經哭得紅腫,此時關切地望著自己,但因被身後的羽林軍挾持,無法動彈,只得沙啞地喊著她的名字。
江雲宛忍不住顫抖,江真是欺人太甚,畢竟是她的親人,她究竟有多蛇蠍心腸,心狠手辣,竟然對她的親哥哥下此毒手。♀
一片凌亂間,丫鬟們哭泣聲中,江修卻定定地望著女兒,那雙原本狡黠的眼眸里,此時全是安然。
江雲宛一愣,難道說江修在告訴自己沒有危險麼?
她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那從一片北梁軍中走來的人,已經近在眼前。
那來人腳步沉穩,似乎又輕盈如風,顯然是習武之人。盔甲上垂下的紅纓舞出一片英姿颯爽,輕甲薄盔勾勒她曼妙的身姿,步步逼近時,江雲宛才看到那張妖艷絕色的容顏——
眉如翠羽,一抹黛色含萬千風流,冰肌瑩徹,如姣花照水,國色天香。那風流蘊藉乃是百般難描其姿,緩步而來時蔽膝珊珊作響,暗香浮動,偏那身馳騁疆場的盔甲又描摹出無人能效仿的修挺如竹,芝蘭玉樹,反而將那魅惑的花顏月貌又襯得更加絕色無雙。
不用想也知道她的身份,北梁國巾幗不讓須眉的公主,梁帝的掌上明珠,十五歲鎮國將軍戰死,她披縞素號令百萬軍馬與秦湑大戰,卻因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為他袖手荊朔,傳聞里美絕人寰,艷傾四國的雲霓公主。
原來是這般嬌媚之貌,英挺之姿。
江雲宛微怔,恍惚間,明白了一切……
秦湑趕赴北疆只是個陰謀,北梁精銳此時全在灝京,而北疆只留幾萬兵力,為的只是拖住赤鋒軍南下,而江手里打敗玉鏘侯的那枚棋子,就是她自己!
心下一涼,如冰水漫溢開絲絲冷意,她江讓自己嫁給顏懷,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看秦湑有多在意自己,會不會為她及時趕來,如今江得到了驗證,她江雲宛一定會被她捏在手里,走出下一步棋,那就是拿她的命威脅秦湑交出兵權。
而北梁,北梁為什麼會和江聯手?
江雲宛深深呼吸,而脖頸間那把寒刀抵得好痛,讓她幾乎窒息。
雲霓那雙蠱媚的眸子微斂,薄唇勾出一個冷笑。
身為梁國公主,她等了整整兩年,她為玉鏘侯拱手讓出荊朔,卻未嘗得到他的一次回眸。♀
而眼前這個女子,居然穿著他的衣服,剛剛在府門前,秦湑居然對她淡淡一笑,溫柔道別!
她如何不恨?
雲霓心痛難忍,絞著心髒的痛意還燃著無法熄滅的妒火,此時恨不得手刃了這位大燕右相。
她哪里比自己美貌,還大了他整整六歲,雲霓緊攥的手,用力地青筋交錯……
「公主,還沒嫁出去麼?你們梁國沒有男人了麼,非得纏著秦湑。」江雲宛冷笑道,薄唇蕩開一絲不屑。
雲霓聞言,登時火冒三丈。
可細細看去——
江雲宛雖然身處險境,卻沒有一絲慌亂,反而那冷如霜雪的眼神,淡淡透出萬千殺意,將周遭埋伏的梁兵映得有些黯淡無光。縴細的黛眉,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笑含風流,清婉中透著俊逸,雖不是艷驚四座,但也從那如清蓮芙蓉,蘭薰桂馥的淡雅中散開令人傾倒的風情,淡雅又大度。
這便是讓琢玉郎也傾心的人?
雲霓淺笑,恐怕再過幾日,只剩一具白骨了罷,一具白骨,談何灑月兌。
「江大人,我和貴國皇後娘娘訂下條約,若扶她登上皇位,她必歸還近年來玉鏘侯攻下的我大梁城池,並且割讓朔北九州,大燕退居黃河以南,我們永不兵刀相見,成為和睦友鄰。」雲霓字字緩慢,娓娓道來。
而在江雲宛的耳中,宛如炸雷!
如此賊寇,篡奪皇位,為了一己私欲將半壁江山拱手讓敵?
說什麼和睦友鄰?大燕退至黃河之南,何來後路,簡直就是亡國之舉。
「雲霓,你也十七歲了罷,黃口小兒,滿嘴胡沁,我大燕國土豈容你如此議論。」江雲宛斂了笑意,她不笑的時候,連流火都有些懼怕。
十年暗衛生涯,他貼身保護江雲宛,可她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真的很少見……
那雙含笑飄逸的眼眸,此時簡直就如淬了毒的劍尖三寸,逼得久經沙場的雲霓公主也後撤了幾步。
「今日我來貴府,是來送你上路的,江雲宛,你根本沒有選擇,吃了皇後備下的藥,你就負責等死就好,四十九天之內秦湑一定會從北疆撤軍,為的就是救你一條爛命!所以,大燕的半壁江山全是你丟的!」雲霓咬牙罵道,那花顏月貌愈發顯出幾分蛇蠍美人的意味。
果然,用毒麼?還真是沒新意。
江雲宛冷冷哂笑道︰「我江雲宛還怕你不成,且看你這毒藥有何能耐,我若不怕死,奈何你以死要挾?」
雲霓惱羞成怒,一揮縴手,江雲宛身後的流火立刻拿出了一顆黑漆漆的藥丸。
「這枚七七斷魂,想必你也听過它的名頭罷,世上只有三枚,第一枚了結了周朝第一禍國妖婦,第二枚在前朝宦官作亂時毒死了當朝皇帝,如此劇毒喂給你,還真是有些浪費。」雲霓冷笑,似有一陣冷風從她唇邊忽地吹起般,令江雲宛脊梁骨發寒。
七七斷魂?江雲宛一驚。
世上,最惡毒的毒藥,無解。
被毒之人必會忍受七七四十九天的斷腸之痛,五髒六肺盡數被藥力絞出劇烈疼痛,而它含一味護心的藥,永遠吊著一口氣,不會讓中毒者活活疼死,忍受完四十九天的劇痛之後,才會嘔血而亡。
此藥更無情之處,在于無論中毒者如何自殺,都不會成功,哪怕肢體四分五裂,意識永遠清晰,必須忍受四十九天的劇痛折磨。
這七七斷魂傳聞來自太虛島,太虛島主喜歡制毒,被稱作毒君,他手里的毒藥全都無解,都帶著令人匪夷所思的毒發癥狀。
據說,七七斷魂毒甚烈,中毒者死後全身都會攤作黑紅色血泊,而墳塋數里之內,必會寸草不生,鳥獸沾地便會立刻死亡,那彌漫出的毒氣可以讓方圓百里的人都聞到……
「太狠了罷!」江雲宛瞪眼,她生來就是個怕痛的,怎麼忍受四十九天。
但細細想過,她一人之命,和大燕半壁江山,孰輕孰重?
當然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啊!
果然,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可人就是因為能幸福地活著才出生不是麼?
眼看著那毒就要被塞進嘴里,怎麼辦?
兩眼一閉,江雲宛一口咬上流火的手,用盡全力!
雲霓一驚,沒想到這儒雅俊逸的右相大人居然使出這麼卑劣的伎倆,太幼稚了罷。
那顆七七斷魂骨碌碌地滾到流火腳邊,而江雲宛腳一軟,匍匐在地,痛哭不止……
「你這狠毒的女人!你搞死我就算了,你難道不知道我吃了這藥,那周圍的花花草草啊,小蟲小鳥啊都會死翹翹麼?真是沒有愛心……嗚……爹,娘,宛兒不孝,您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我這便要先去一步了!」江雲宛哭得雨帶梨花,肝腸寸斷,簡直像是已經把毒藥吃了下去一樣悲痛欲絕。
「快,把斷魂給我塞進去,這毒藥全天下也就只有這一枚了!」雲霓怒斥道。
雲霓一聲喝斥,那邊被挾持的敬國府下人們已經炸開了鍋,紛紛哭喊著,而江修之妻已經被嚇得暈厥了過去。
流火身手極快,從腳邊拿起那顆斷魂毒,緊緊扯著江雲宛的衣領,將斷魂直接塞到她的嘴里……
「咳咳咳……」江雲宛還沒來得及掙扎,那顆微微苦澀還帶著些辛辣的毒藥,已經沿著喉嚨滑進了胃里!
頓時,胃里翻涌起一股絞痛,她剛剛只逃過一時半刻,最終還是逃不過四十九天之後一命嗚呼啊,化作一灘黑血這種死法實在是太丑了。
痛意劇烈至極,乃是她從未忍受過的,頓時她眼前一片黑影重重,而五髒六腑像是被一把剪刀絞爛一樣,血水從喉嚨里滾上來,她匍匐在地,吐出一灘鮮血。
那血的顏色極其詭異,乃是令人炫目的鮮紅色,觸目驚心地在她的唇邊盛開出紅蓮一般的赤紅。
雲霓淡淡一笑,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秦湑喜歡的女子,一定是這種下場!
如今江雲宛已死,秦湑卻不知道她吃了斷魂,皇後拿江雲宛威脅他撤軍之後,秦湑就是自己的了。
雲霓下令收兵之後,在踏出敬國府門之前,又回頭去看了江雲宛最後一眼。
那因為劇痛不堪折磨的人已經在地上打起滾來,毫無風度,哀嚎聲簡直猶如鬼哭。
敬國府門外重兵把守,而府內的下人們剛剛獲得自由,便奔過去將江雲宛抱回了她的臥房。
夜,死寂又無情,黑暗中無數骯髒的陰謀猶如一張蛛網,暗中集結著江的勢力,一點點將敬國府的所有人,統統拉進深淵……
(